岸上的守軍,其實並非是被打的措手不及。
實際上,在一天之前,他們就接到了有一支艦隊出現在海峽附近的消息。
雖然對此將信將疑。
可是這裡還是做足了準備。
在這裡佈置的數十處炮臺,日夜守衛。
而這裡,也早有五百多的士兵駐紮。
更不必說,在此停泊和補給的艦船上,也有數百上千個水手和士兵,在這港口處休整。
何況這裡距離赤嵌城不遠,那裡的尼德蘭軍隊,隨時可以來馳援。
在此之前,又因爲防備澎湖方面的明軍,以及當時在爭奪殖民領地的時候,尼德蘭人和西班牙、葡萄牙人矛盾不斷,爲了防備,這陸地上,修建了不少的工事和堡壘。
可以說……這裡幾乎是固若金湯的。
就算不是固若金湯,堅守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當鐵甲艦出現,發起攻擊之後,在無數的炮火轟鳴,而岸上的炮臺,竟無法夠得着海灣裡的艦船的時候。
一切……都完了。
摧枯拉朽。
開花彈的威力太大了,而且都是重炮,十五斤重的榴彈炮直接落下來,一炸開,便是火焰和炮彈的殘片以及裡頭的鋼珠四濺。
大火熊熊,絕大多數人……都被炸得渾身是血。
這血肉模糊之人,渾身燃燒得最後只剩下了焦屍的人,給人的衝擊力是十分巨大的。
此時的歐羅巴,還處於黑火藥時代。
雖然他們對黑火藥進行了許多的改良,可以說,自從東方發明了火藥,慢慢傳入歐羅巴之後,歐羅巴人對於黑火藥的改進是最上心的。
畢竟,他們所處的,乃是‘春秋戰國’時期,一切的技藝、思想、經濟基礎,在當下幾乎都是爲了戰爭而服務,爲了不斷地發掘戰爭的潛力,可謂是絞盡腦汁,提供一切可提供的資源。
只是黃火藥的可怕之處,則是完全無視了當下戰爭的規則。
射程更遠,威力更大,殺傷力十分驚人。
因而,當李定國抵達沙灘之後,這海灘上的火銃聲,已經零零落落起來,只偶爾會有人發現漏網之魚。
大量的馬匹開始拉動物資,所有人收拾了乾淨,李定國已來不及在此駐留了。
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立即拿下赤嵌城。
兵貴神速,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於是……輜重隊可以容許他們慢慢出發。
雖然輜重隊中有許多門的火炮。
按理來說,乃是攻城利器。
可是運輸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李定國決定趁着對方完全沒有準備,直接挑選一千多的精兵,立即進發,若是有機會,就幹一票,若是沒有機會,則再圍城,慢慢等後隊的輜重運輸過來。
打仗是沒有任何章法的。
雖然軍校之中學到了不少,可真正到了臨危受命的時候,其實考驗的……恰恰是人性。
任何一個將軍,其實大抵都清楚兵法,不懂兵法的乃是少數。
可是勝敗……本質就是在考驗每一個將軍的人性。
你抓住了戰機,敢不敢立即做決定。
你遇到了困難,能不能依舊保持着冷靜,繼續做出最優的判斷。
李定國天生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到了戰場上,他表現得十分果決,在他看來,行軍打仗的本質就在於,自己一旦佔據了先機,那麼就處處先機,決不能給人任何的喘息之機。如此一來,這賊人自然而然,也就處處被動,一直被捶打到他們消亡爲止。
一隊人馬,輕裝出發,其餘之人,則繼續留在原地休整。
不久,張靜一登岸,看着眼前這滿目瘡痍之境,忍不住想要用大袖遮住自己的眼睛。
生靈塗炭,畢竟不是什麼值得欣賞的事。
跟隨在張靜一身邊的樑文武很識趣,他不但懂得艦船,還懂恩師,於是立即指揮人,將附近的屍首擡遠,血跡盡力擦拭乾淨。
只是畢竟經過一場戰爭,濃郁的血腥味難以散去,不過顯然……張靜一明顯好受了許多。
上了陸地,張靜一略顯疲憊,只是第一次登陸此島,他倒沒有閒着,立即率着一隊人,前往炮臺巡視。
到了下午的時候,就在這花崗石堆砌的炮臺工事裡,勉強用了一點糕點,隨即……便有最新的消息傳來了。
消息是李定國傳來的。
李定國所率的先鋒軍,馬不停蹄地趕往赤嵌城。
甚至他們的速度,比之港口的敗兵還要快。
那赤嵌城也剛剛收到了港口遇襲的消息,而且還沒有開始真正的戒備。
因爲一方面,這個消息還沒有甄別,不能確定真假,另一方面,就算是遇襲,他們也理所應當的認爲,港口至少能堅持幾日。
哪怕退一萬步,就算港口立即陷落,這襲擊尼德蘭人的明軍,只怕還要休整,才能繼續進發。
等慢吞吞的帶着輜重抵達的時候,也該是幾日之後的事了。
這只是他們的認爲,然而現實是……
明軍突然殺至。
對方的軍事堡壘,甚至連大門都來不及合上。
就立即被人以破門了。
隨即,火槍對射,甚至……還有人在堡壘的門口,設置了一個機槍的陣地。
於是,如秋風掃落葉。
赤嵌落入了李定國的手裡。
東林軍損失七人,殺賊兩百餘,一千多尼德蘭人做了俘虜。
張靜一得到了奏報,精神一震,不禁大喜,不由感慨地道:“極好,那麼,我們就不必去赤嵌了,傳令下去,立即進發那什麼熱蘭遮城。”
衆人得令,休整已畢的東林軍幾乎馬不停蹄,立即進發目的地。
別看張靜一面上一直一派冷靜從容的姿態,事實上,這個時候的張靜一,其實也頗有幾分孤注一擲的心思。
自己這個艦隊,是孤軍而來,所帶來的火藥和給養是有限的。
那就必須迅速橫掃這琉球的尼德蘭人,站穩腳跟,斬斷歐羅巴艦隊的糧道和補給,纔可成功。
一旦戰事焦灼,那麼前有島上的尼德蘭人,甚至在北琉球,還有西班牙的殖民軍可能馳援尼德蘭。另一方面,聯合艦隊勢必聚集無數的艦船,瘋狂的攻擊港口,試圖切斷遼東艦隊的退路。
因而,現在等於是在和時間賽跑,張靜一若是不能火速切斷聯合艦隊的後路,那麼自己的後路,就要被人切斷了。
………………
熱蘭遮城內。
此處其實就是臺灣城。
尼德蘭人在此……起初將其稱呼爲奧蘭治,此後才改爲熱蘭遮。
他們在這裡,驅逐了原來的土人和漢民,將他們驅趕至附近的山林中居住,而自己卻在此築城。
爲了顯示尼德蘭人永久竊據此地的決心,尼德蘭人花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甚至十七人組成的尼德蘭東印度公司董事會,一致決定,從尼德蘭本土,調來了許多的士兵和商人以及工匠在此定居。
這無數堡壘的修建,本身是超過了此處航道貿易點的價值的。
這是因爲在尼德蘭人看來,是未來的投資。
此時,尼德蘭的總督乃是柯恩,他迅速的得到了自港口來的消息。
起初,他是不可置信的,因爲這個消息太離奇了,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之外。
至少在他看來,大明是沒有一個成規模的水軍艦隊的。
雖然有一支武裝商船的船隊,可大多數還是以貨船爲主,只是添加了一些武器而已,雖然明軍會添加一些新艦,可是這些新艦……是少數的。
理由很簡單,造船的木料需要許多工序,纔可做到防止海水侵蝕,所以在柯恩的預想之中,大明要建立一支真正成規模的艦隊,至少需要十五至三十年的時間。
這絕不是開玩笑,至少在這個時代,任何一支海軍,都需要這漫長的週期,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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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沒有一支成規模的艦隊,在汪洋上幾乎都是聯合艦隊控制的情況之下,他們是怎麼有膽量,可以直接抵達這裡的呢?
失去了制海權,莫非完全憑藉運氣,來襲擊琉球的?
這顯然又不可能,因爲要襲擊這裡,至少需要一個相當規模的艦隊纔可以,而這……
他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直到赤嵌城也傳來了可怕的消息,赤嵌陷落之後,柯恩才知道……自己的這些推想,變得可笑起來。
於是,在他認清了事實後,當機立斷地立即下達了命令,整個熱蘭遮城全力警戒,而兩千三百多名尼德蘭士兵,則火速的進入堡壘固守。
只要堅持下去,就有辦法。
何況,這堡壘是真正堅不可摧的堡壘,士兵在城中的火藥充足,淡水以及糧食足夠支撐一年。
別說一年,只怕堅持三個月,那明軍就堅持不住了。
甚至……柯恩預計,可能這個時間,可以縮短只十天。
因爲明軍是無法進行補給的,這些明軍,只怕也堅持不下去。
他火速地命侍從找來了一人,而後氣勢洶洶地道:“爲何事先一點都沒有徵兆?不是說,明國已經沒有船可以下海了嗎?”
而來人,卻是顯得甚是戰戰兢兢,此人正是柯恩僱傭的通事顧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