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說罷,斟酌着,當真提筆修了一封書信。
而後讓范文程過目。
范文程一看便驚歎地道:“主子爺的書信,大開大合,言簡意賅,粗中有細,奴才打開一看,便覺得一股雄風撲面而來,欽佩,欽佩。”
多爾袞只嗯了一聲,點頭。
隨即又讓范文程將書信給洪承疇看。
洪承疇接過書信,細細一看,頓時繃不住了,憋紅着臉,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若說雄風,還真有……
這書信之中,除了幾句所謂一雪前恥之類的話之外,便有一句:“朱由校小子,我X汝娘”的字眼。
多爾袞畢竟年輕,雖略通漢話,可也做不到文采斐然,陰陽怪氣的罵人。
寫出這個,其實也不奇怪。
此時,多爾袞看着洪承疇道:“洪總兵,以爲如何?”
洪承疇幸好反應快,立即就道:“主子爺罵的痛快。”
多爾袞滿意地又點了點頭,這才道:“你們看,誰去傳書最爲合適?”
多爾袞看着衆漢臣。
顯然,讓建奴人去送信是不合適的,想來想去,要做到有效溝通,漢人去最好。
這一下子,所有人的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這信……是誰去送誰死啊。
范文程立即低着頭,洪承疇也已嚇得臉色發青。
兩軍陣前,雖說不斬來使。
可自己可是漢奸啊,再加上人家也沒允許你,兩軍陣前,去罵人孃的啊。
多爾袞掃視了衆人一眼,道:“爾等爲何不言?”
“這……”倒是范文程此時笑嘻嘻地道:“主子,奴才方纔想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出去送信,只是跑腿的小事,若只是單純派人送信,未免簡單了。理應趁着送出書信的同時,打探東林軍虛實。主子以爲如何呢?”
多爾袞聽罷,不由大喜道:“我正有此意,那麼誰去打探虛實爲好?”
范文程道:“若是主子們去,這不妥,主子們與明軍乃是不共戴天之仇,這大明的昏君無信無義,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至於漢臣……奴才以爲,還是不妥,若是奴才人等去,這昏君一定要大加羞辱,而且嚴加防範,他們素來知道奴才們對主子的忠心,自是絕不會讓我們打探出什麼虛實。”
“何不如派科爾沁和朝鮮國的使臣們去呢?他們若去,那昏君一定想要藉此拉攏,少不得要彰顯自己的本事,到時,這城外的東林軍佈局,也就一目瞭然了。”
多爾袞聽罷,似乎也意動,卻顯然仍有餘慮,於是道:“只是當真讓他們拉攏了科爾沁人與朝鮮國人,怎麼辦?”
於是范文程道:“且不說他們只是使臣,其次這些年來,他們早就附屬我大金了,科爾沁人更不知嫁了多少女子來我大金,彼此如兄弟一般,怎麼可能會輕易與明軍媾和?”
多爾袞覺得有理,便道:“既如此,就這麼辦吧,召博爾濟和李杉二人來。”
范文程和洪承疇對視一眼,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次日。
兩個使者帶着書信出發,博爾濟與李杉二人,倒是愉快的,他們雖然附庸於大金,但是也知道,作爲使臣,大明不會虧待他們。
就當走一趟,若是當真打探到了什麼虛實,正好回去邀功。
於是他們來到了東林的大營。
天啓皇帝親自見了他們,博爾濟先是送上了多爾袞的書信。
天啓皇帝卻是看也不看,臉上笑了笑,而後便將這封書信丟入了大帳的炭盆裡。
那書信,一觸及到火苗,便立即化爲了灰燼。
博爾濟和李杉二人頓時驚訝。
天啓皇帝則是看着他們,笑着道:“這多爾袞沒有派建奴人爲使節,是料到這書信送到朕這裡,會激怒朕,讓朕勃然大怒。這樣的書信,不看也罷,反正朕已問候過他家的女眷了……”
博爾濟和李杉:“……”
天啓皇帝接着道:“你們既來了,也別急着走,在此住上一兩日再回瀋陽去。如何?”
“甚好。”李杉複雜地看了天啓皇帝一眼。
朝鮮國一直是大明的藩屬,號稱自己乃是小中華,無論是文字和習俗都向大明學習,若不是因爲建奴人殺入了朝鮮國,朝鮮國也不至叛入建奴。
現在建奴人,每年索要大量的軍餉,又需許多的五穀雜糧供應軍需,甚至還讓朝鮮國徵發民力,隨軍作戰。
作爲使臣的李杉,所讀之書,大多來自於大明,他心裡頗有幾分愧色。
如今天啓皇帝要留下他們,他們自然知道,這是刺探東林軍的大好機會。
於是便欣然道:“如此甚好,多謝陛下。”
天啓皇帝隨即屏退二人,又與張靜一商議攻城的時間。二人對着輿圖,足足呆了兩個時辰,這才散去。
而第四教導隊,已經忙碌了足足幾天的時間。
他們按照工程的標準,足足的挖了八百九十四個炮坑。
沒錯……接近一千個坑洞。
而且都是標準作業,每一個炮坑都採用斜面,直徑和深度都是分毫不差。
沒良心炮最大的好處,其實就是方便,不需要帶着那重達數千斤的火炮到處跑。
這就意味着,只要願意,哪裡都可以架起炮來。
只要你的火藥包足夠,你想架多少火炮,就架設多少。
就地取材,威力還大,殺傷力更是驚人。
這城外的一個個坑洞,幾乎斜面的方向,統統對準的都是瀋陽城。
猶如衆星捧月,這邊挖坑,另一邊……源源不斷的火藥,終於運送到了。
起初大軍是帶來了一些,不過若是要打開一個缺口的火藥是有,可要做到真正的威懾,這火藥量還是太少了。
原本天啓皇帝和張靜一以爲要多等一些日子,纔可供應上。
哪裡曉得,毛文龍這一次居然這麼給力!
那東江軍直接對各處的口岸發起了猛烈的攻擊,生生的開闢出了一條補給線。
當然,這也是因爲,建奴人開始收縮兵力的原因。
現在數不清的艦船,在皮島靠岸,而後再通過皮島中轉,補給源源不斷地隨陸路,押送至此。
遼東是千里雪原,物資的運輸,反而快一些。
當然,主要是火藥這玩意,拉個幾百大車,就已很嚇人了。
此時,毛文龍也帶着一隊東江軍來此與東林軍匯合,他倒是有些擔心皇帝的安全。
當毛文龍領着人,看着滿地的坑洞,不由的一臉不解。
他更不解的是,就這樣了,裡頭的建奴人居然還能忍,這都欺到了城外,優哉遊哉的在這挖坑了。
居然還不趕緊帶一隊士兵殺出來?
當然,費解歸費解。他只是一個小小總兵而已,在這個地方,比他官大的不少,他沒有說話的份。
當日,一場軍事會議開始。
天啓皇帝大抵的講了一些話。
最終,張靜一將攻城的時間,定在了次日的拂曉時分。
這就要攻城了?
毛文龍又是一臉無語。
那孔有德隨着毛文龍,忍不住發牢騷道:“這些人……看上去像是野路子呀!大將軍,看着他們不像是來攻城的,這些東林的兵,花架子比較多。我看留在此,惹毛了建奴人,建奴人當真殺出來,便要糟了。”
“你少囉嗦幾句。怎就你的話最多?”毛文龍罵他。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
孔有德這些人,天生就不信任朝廷。
沒別的,就是被騙怕了,在他們看來,這些京城的老爺們,一個個的養尊處優,哪裡會管底下人的死活?
他們在東江,就差要吃土了,若不是因爲朝廷無能,何至到這個地步?
好在毛文龍威信很足,他只一個眼神,便讓孔有德乖乖就範,連忙認錯道:“是,卑下萬死。”
這一夜,過得很慢。
毛文龍最是擔心的是建奴人會來夜襲,這若是夜襲,一鍋將大營端了,那還了得?
所以東林軍直接入睡。
東江軍這邊,卻一個個打起精神,他們似乎對此十分緊張,總覺得要出事。
一直到了後半夜,猛地,一股尖銳的哨聲驟然在夜空響起。
毛文龍只打了個盹兒,頓時被這刺破寧靜夜空的聲音驚醒。
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便立即摸腰間的刀,然後一驚一乍地帶着人出了大帳,劈頭就問親兵:“出了什麼事?”
“東林軍集結了。”
“噢……”毛文龍總算鬆了口氣,隨即又道:“告訴弟兄們,不要睡,我看要出事,建奴人可不是好惹的,這城內,還不知多少的韃子呢,一人一口吐沫,都得淹到……”毛文龍切了切脖子,比劃着道:“得淹到咱們這兒。”
與此同時,在無數的坑洞裡,東林軍生員們,已經開始套桶,然後開始裝填火藥。
一個個炸藥包,接力送到各處炮兵佈置的陣地。
足足九百門炮,蓄勢待發。
人類歷史上,在火炮沒有大規模應用之前,莫說九百門火炮,就算是一百門,也是稀罕的事。
而要趕上這等威力的火炮,至少在這個時代,是聞所未聞的。
爲了這一次炮擊。
張靜一已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就是要確保不出紕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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