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健不知這李永芳口裡所說的主子是誰。
他手心倒是捏了一把汗,心頭說不緊張是假的。
來之前,雖然已經進行過了無數次的演練,甚至將這裡的所有的情況,哪怕是這李永芳的後院地形,都模擬過一次。
可是……這一切都是在理想的情況之下進行的,因爲誰也不知道,中途會出現什麼變故。
至少現在……就多出了一個主子。
這主子此時正揹着手,跨步到了飛球邊上。
李永芳興奮起來,他顯然很想知道,這玩意到底好不好用。
今日這主子恰好在,李永芳心想着正好可以邀功。
於是他不斷地問:“這東西,當真能上天?”
“是。”鄧健點頭道:“武副將打探到,明軍一直在研發一種秘密武器,專門用來對付我大金,因此……竭盡全力打探到了此物的虛實。另外,他買通了兵部的人,想盡辦法從造作局裡偷了此物出來,再經張記的商貿渠道,輾轉運來,便是要讓主子們多有防範。”
李永芳聽得直冒冷氣,秘密武器四字……讓他意識到這功勞即將到手了。
於是忙興沖沖地向那位建奴主子用建奴話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
這建奴主子眯着眼,不屑於顧地說了什麼。
李永芳頓時顯得有些沮喪。
隨即對鄧健道:“主子說了,明軍打仗不成,單憑此物,怎麼可能扭轉戰局呢?這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李永芳的本意是,讓鄧健多介紹一下這東西的厲害,越厲害,才顯出自己的重要。
而這建奴主子似乎一根筋,倒顯得他的女婿武長春費盡了心機,弄來了這麼一個大傢伙,卻沒什麼用處。
鄧健便道:“最厲害的……是這兒,這藤筐裡,可以放置武器,然後……從空中拋下。”
“噢?”李永芳來了興趣,有殺傷力的話,想來主子會感興趣吧,於是便忙引着建奴主子更加靠近藤筐。
又是一通殷勤的介紹,藤筐很高,足有半丈,這是一個巨大的藤筐,此時已經漂浮離了地面兩寸左右,若不是有幾根纜繩綁在地面上,這藤筐隨時要飛躍起來。
於是,這建奴主子在李永芳的引領下,貼身靠近了藤筐,甚至將腦袋探進了藤筐裡,只見裡頭空空如也。
李永芳便立即詢問道:“武器呢?”
鄧健道:“此乃李爺的宅邸,怎麼敢帶武器呢?所以……還請李爺海涵。”
建奴主子和李永芳則好像是想知道里頭能裝載什麼武器,又有多大的效果,於是都很是專注地往裡頭左瞧右看。
藤筐裡,三四個夥計站在裡頭,也不覺得擁擠。
而在藤筐外頭,鄧健同樣和三四個夥計尾隨其後。
此時……這李家的護衛,內內外外足有百人以上。
即便是這李家之外,各種衛兵和城防的軍馬,也有數千。
當然,唯一有利的就是,那些護衛們並沒有隨着李永芳和那建奴主子靠近。
畢竟,鄧健等人進入李家,是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的,而且一看他們的樣子,便是尋常的商賈和夥計,這裡又是李家的後宅,任誰都不覺得會有人敢膽大包天的在這裡造次,而且還想全身而退。
當然……主要還是武長春的親信身份,讓李家上下更加放鬆了戒備,他們覺得,這應該只是武長春派來聯絡和交差的人。
鄧健的眼睛飛快地看了周圍一眼,心裡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氣。
他腦海裡,掠過無數次演練過的場景。
他很清楚,事情到了這一步,接下來,每一丁點意外,都可能讓他們交代在這裡了。
不過……管他呢,他們來都來了,就只能拼了。總而言之,絕對不能被活捉了,其他的隨意,如若不然,他一旦被活捉,三弟那邊,只怕不好向朝廷交代。
大不了,就只能死了。
鄧健擠出了笑容,繼續諂媚地看着李永芳。
李永芳這等喜歡給主子們獻媚之人,最見不得有人笑得如此諂媚的,不禁厭惡地看了鄧健一眼。
即便是做漢奸,也是有內卷的啊,即便卷贏一時,可隨着漢奸越來越多,誰能保證自己一直是勝利者呢?
是以李永芳對每一個身邊的漢人,都帶着防備,尤其是嚴防他們私下裡接觸這些主子們。
“那是什麼。”
李永芳眼尖,看到藤筐裡頭的幾塊青磚。
於是,藤筐裡的夥計連忙將青磚撿了起來。
鄧健接過了一個磚頭,擱在手裡,有些沉,帶着笑容道:“回李爺的話,這是磚。”
“帶着磚做什麼?”
鄧健此時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手也微微有些顫抖。
臉上依舊帶着討好的笑容道:“這磚頭說起來,話就長了……”
說話之間,突然低聲道:“動手!”
動手二字出口。
他手裡握着的磚頭毫不猶豫地朝着李永芳的額頭直接拍去。
另一邊,兩個夥計也動手了。
李永芳萬萬沒想到出現這樣的變故。
這磚頭一拍他的顱骨,他頓覺得天旋地轉,那徹骨的疼痛讓他想要發出怒吼,可是……他兩腿已站不穩了,打着晃。
在研究潛入李家的時候,因爲無法攜帶利刃,所以大家一直在討論拿什麼作爲武器。
最終的結果……便是張靜一拍板,選擇了磚頭。
要知道磚頭這玩意,到處都是,在尋常人眼裡,也不會有什麼特別之處。
可是……近距離的殺傷力而言,卻是格外的大,一磚拍下去,保準叫你站不穩。
關於這一點,在演習的時候,錦衣衛可是拿那些建奴俘虜們,做過實驗的。
實踐證明,效果很好。
甚至比尋常的利刃更適合。
李永芳一下便被拍暈了。
而後,他身後的一個夥計,眼疾手快,立即將他的身子一掀,藤筐裡的兩個夥計也麻利的接應,如一灘爛泥一般的李永芳,立即便進了筐子裡。
另一邊。
有人拿着磚,迅速地給那建奴人的後腦勺也來了一下。
啪……
這建奴人大驚,下意識的用手摸了後腦,全是血。
他竟沒有暈,正暴怒着想有所動作。
鄧健這邊,心驚肉跳,所幸動作比思考要快,連忙又一磚,朝他前額拍下。
咚咚……
後頭的夥計,似乎怕還沒起效,又是兩磚下去。
連拍三下。
這身材魁梧,健壯如牛的建奴人才像喝了酒一般,踉蹌一步,根本不需有人抄他的身子,直接身子前傾,身體的重心直直朝着籃筐倒去,而後……倒進了籃筐裡。
起初大家根本沒有想到,俘虜李永芳以外的人。
可這畢竟是李永芳的主子爺,而且來都來了,自然也不客氣了。
忙活完這個,鄧健已經出了一身汗,口裡立即道:“上來。”
幾個夥計,已瘋了似的開始攀爬進藤筐裡。
而藤筐裡的幾個夥計,則早已開始拼命地解開纜繩。
這纜繩打的是活結。
爲了做到迅速的解纜繩,夥計們已經練習過無數次。
因而……纜繩解開,失去了纜繩的拉扯。
藤筐終於徐徐而起,隨着那飛球,開始慢吞吞的,升騰朝着天空的方向去。
鄧健則緊張地抓着藤筐的邊沿,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些猝然無備的護衛。
護衛們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意外的情況發生。
等他們意識到了什麼的時候,這熱氣球已經開始冉冉上升了。
這種情況,完全出人意料,於是,這無數的護衛,只好在下頭拼命咒罵。
也有人想要彎弓搭箭,將這熱氣球射下來,可還是遲了,這一切……都不過是在片刻功夫完成,而且完全超出了他們應對的能力之內。
熱氣球攀高之後,隨風飄蕩,自這熱氣球上,看着腳下的撫順城,城中已是大亂。
撫順,不過是個小小的軍鎮。其實現在已經失去了軍事的價值,畢竟……如今建奴人與大明的前線,是在寧遠和錦州一線了。
正因爲如此,所以這裡更多隻是一個輜重糧草的後方基地。
李家已是亂做了一團。
緊接着,已有人前飛馬趕往撫順的一個建奴兵營。
此地駐紮了一個牛錄的建奴旗兵。
來人用生澀的建奴話稟報,大抵的意思是,主子出事了。
彙報之中,居然沒有提李永芳。
李永芳好歹也是最大的漢人頭目,而且還被封爲總兵官,乃是堂堂額駙,可在稟告之人的口裡,好像一丁點都不重要。
這牛錄聽罷,已是大驚失色,他下意識地朝向天上看去,可這蒼茫天際之中,哪裡還有熱氣球的影子?
於是,牛錄瘋了似的喝道:“追……追……”
驚慌失措,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
整個撫順,四處城門洞開。
幾乎所有的旗兵與漢人軍馬傾巢而出,數不清的騎隊,朝着那荒野漫無目的的疾奔,無數紛沓的馬蹄,將本該是潔白的雪原,踩出泥濘。
更有負責傳送號令的快馬,揹着裝載急報的竹筒,瘋了似的朝瀋陽方向疾馳而去。
………………
第三章送到,之所以選擇熱氣球,不是偷懶,是以爲……模擬了很多種可能,只有這種辦法既容易也靠譜,畢竟熱氣球的原理簡單,容易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