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此刻才感受到了鍵盤俠的痛苦。
你說囤糧吧,好啊,錢呢。
那就裁撤掉一點什麼東西吧。
其實裁撤驛站也是情有可原的,這玩意確實糟蹋糧食比較多,可偏偏,對於皇帝而言,又是最容易重拳出擊的機構,若是其他機構,說不準阻力重重,一羣驛卒……你能叫喚啥?
張靜一整個過程,都是暈乎乎的,他大抵已考慮到了自己的侷限性。
其實說穿了,不改變整個社會的結構,或者說,不提高生產力,任何所謂的建言,都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而已。
就好像那李鴻章一樣,你做個裱糊匠,至少還可維持着屋子不會塌掉,你想要在這舊屋裡換個新房樑,這新房樑還沒換上,說不定整個屋子就已轟然倒塌了。
張靜一啥也不說了,乖乖告辭而出。
他決定提高一下自我的修養,暫時先不折騰那些有的沒的,有些建議,真的不敢亂提,怕了,怕了。
說不準,還給魏忠賢那狗東西提供了一個新的創意,然後驛站提前裁撤完成呢。
地很快便撥發了下來,果然不愧是魏忠賢,給的地比較偏僻,居然在昌平。
最重要的是,這些地,靠近的乃是明陵。
山多,河道雖不少,可是關卡也比較多,嗯……除了風水好之外,一無是處。
張靜一哭笑不得,我特麼的想種田而已,要風水乾什麼?
不過有地總比沒有的好,張靜一當然笑納了。
過了幾日,又有旨意,按皇榜的許諾,敕了清平伯。
爲此,惹來朝廷不少的爭議,許多人紛紛上書,對張靜一這隔三差五的殊榮表示不滿。
繼而人們又聽聞張靜一進獻了什麼神藥,這一下子,登門者就絡繹不絕了。
張靜一起初的思想還是很單純的,自己封伯了嘛,爲此張家設了三天的流水席,大宴賓客。
可很快,張靜一就覺得不對味了。
怎麼突然之間,自己人緣變好了呢,直到方建業的到訪,才讓張靜一醐醍灌頂。
方建業是騎馬來的,前呼後擁,尋到了張家,手一指:“這宅院太小了,窮閻漏屋,怎麼住得下清平伯呢。”
張靜一聽聞方建業來了,親自來中門迎接,聽了方建業這樣的話,剛想說什麼。
方建業便又道:“老夫在鐘鼓樓附近有一塊地,也不大,六七十畝而已,賢侄想要,自管拿去,送你了。你營造個新宅,若是沒錢,也不打緊,隨便到我這兒支個三五萬兩還是有的,錢是身外之物。”
張靜一不知怎的,一見方建業,居然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感覺自己即將要往某種奇怪的方向發展。
他乾笑道:“世伯盛情,小侄只好卻之不恭……”
方建業下馬,聽張靜一一句卻之不恭,頓時眼睛一翻,這就有點不要臉了,我客氣一下說想送點東西,你不是該謙虛的拒絕的嗎?
你居然直接就卻之不恭了?
他突然意識到,這張靜一是不會跟他客氣的。
方建業便笑着道:“好,過些日子再說。”
這一句過些日子,張靜一心便涼了,心也慢慢的定了下來,不至產生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才幾日不到,想不到你當真敕封爲伯。”方建業上下打量張靜一,一副你小子果然不簡單的樣子。
張靜一道:“哪裡的話,小小一個伯爵而已,我沒放在心上。”
方建業:“……”
方建業懷疑張靜一在罵人。
不過方建業顯然不是奔着這個來的,二人入廳,賓主落座,方建業才又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些日子你太招搖,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謹慎,許多眼睛盯着你呢。聽聞你進獻了一副神藥,奉聖夫人就是用了你的藥,起死回生了?”
張靜一笑了笑道:“只是對症下藥而已。”
“你從哪裡學來的醫術?”
張靜一道:“撞見了一個奇人……”
方建業擺擺手:“這個我熟,不是僧人就是道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種,然後說你骨骼清奇,非要將平生所學私相授受給你,你若是不學,他便展露你幾手絕活,等終於將這技藝統統傳授你了,你一日醒來,便發現這世外高人已是飄然而去,再不見蹤影,是也不是?”
“咦,方世伯也碰到過這樣的事?”
方建業就道:“我若騙人,也這樣說。畢竟這是神藥,是秘方,怎麼能輕易告訴別人來歷呢?隨便編個故事糊弄一下也就是了,就是你編造的有點粗劣,下次想要編造這個,提前和老夫說,老夫給你把把關,你年輕人,把握不住其中分寸的。”
張靜一:“……”
張靜一覺得他已經把天聊死了,於是不再吭聲了,只百無聊賴地看着房樑發呆。
“說起你這藥……”說到這裡,方建業咳嗽一聲,接着壓低了聲音,看來終於要進入正題了:“賢侄,你這神藥,某些病能治嗎?”
“什麼病?”張靜一不解道。
方建業的表情有些爲難,踟躕了一會兒,才道:“氣血兩虧。”
張靜一還是有點不明白:“這個……是啥?”
方建業眯着眼:“男人年紀大一些的……”
張靜一這下子終於明白了,便立即搖頭:“不能。”
方建業立即露出了遺憾之色,隨即笑了笑:“幫朋友來問問的,成國公你知道吧,他年紀大了,哎……真可憐……”
方建業今日來,也沒提嫁女的事,似乎心情很失落,沒一會便泱泱的告辭走了。
這時候,張靜一才意識到,爲啥許多人跑來找他攀關係了,敢情這些傢伙竟將他當成老軍醫了。
不過……好像自古以來,神藥和秘方,總是和不舉、牛皮癬之類的病掛鉤的,張靜一慢慢心情也就平靜了。
但凡對他的神藥熱切的人,張靜一都悄悄拿了一個小筆記本記了下來,嗯……以後可以搞人際關係用。
張家的鋪子第一期已經修築完成。
絕對沒有偷工減料,完全是張家的誠意之作,其實建築的成本,和鋪子的價格相比,實在不值一提,鋪子一賣,隨即便有大量的商家開始入駐。
畢竟是花了大錢的,總不能荒廢於此。
而且現在清平坊的人流也高了不少,在這裡做買賣,斷然不會虧。
當然,最重要的是……現在清平坊幾乎只有錦衣衛在此,沒有貪得無厭的東廠和順天府以及五城兵馬司,便是尋常的潑皮,也已絕跡了。
現如今百戶所在新兵訓練結束之後,開始分小旗爲隊,開始上街巡視,專門治理的,便是偷搶的三教九流。
百戶所裡已人滿爲患,都是抓去收拾的,以至於尋常的宵小之徒,見了清平坊都得繞路走。
經過新兵訓練的錦衣衛,無論是體力還是氣質,都和尋常的差役不同,現在採取的是三天一操,除了要操練的,其他人輪流上街巡視。
張靜一甚至還想了一個巡視的辦法。
他讓人在各條街道,都設置了簽到箱,命所有巡邏的小隊,按時出現在簽到箱這兒,進行簽名,接下來便可前往下一個地點。
這樣做的好處,就杜絕了巡邏隊偷懶,也確保各條街道隨時都有人巡邏。
事實上,有盧象升在,張靜一就完全不擔心校尉們貪墨人錢財,或者勒索商戶財物。
一方面,每月裡,除了朝廷發放的餉銀外,百戶所這裡也會掏出一筆錢來,給大家一些補助。
另一方面,對於私人收受財物的,張靜一統統嚴懲不貸。
清平坊的風氣,居然煥然一新。
入駐的商家短時間內,超過了兩百多家,這些商賈不但帶來了貨物,還帶來了數以上千計的夥計,一時之間,車馬如龍,各種鋪面應有盡有。
大量的商鋪,其實帶來的,是更多的人流。
畢竟,此前張家是依靠棉布鋪子來吸引人力的,可畢竟貨物比較單一。
而如今,百業興旺,但凡能想到的東西,在清平坊大抵都能找到,這便讓周遭的不少住戶,都願意到這兒來。
趁着商戶入駐之前,張靜一也命人對街巷進行了清理,將所有的的街道都鋪上了碎小的石子,而後再鋪上了石灰的泥漿,等它風乾之後,這古時的水泥路便算是鋪好了。
當然,這玩意……很原始。
不過此時也沒有大載重的車馬,應付人行還有尋常的馬車,還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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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好處就在於,至少在雨天的時候,不至讓道路泥濘難行。
也便於清掃。
對於衛生,張靜一是尤其看重的。
其實京城到了如今,歷經了數百年之後,總難免會藏污納垢,大量的垃圾沒辦法處理,水源被污染,衛生條件若是富戶所在區域還好,一旦到了尋常百姓所住的街坊,便污濁不堪了。
張靜一在每一條街道,招募了巷長,讓他們應付街道的清理,以及垃圾的處置,當然……指望他們拿了錢就幹活是不可能的,因此……就必須制定出一個有效的激勵措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