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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月華最初還帶着笑容,脈脈含情的與楊彥對視,但在楊彥那考究的眼神之下,笑容漸漸地僵住了,心裡也毛毛的,她不明白怎麼了,只得向柳蘭子投去求救的眼神。
柳蘭子哭笑不得,無奈道:“將軍,你該不會被月華姊姊迷住了吧?”
“不對!”
楊彥認真的搖了搖頭:“靳月華你的神色很不對,算了,不說這個,先用膳罷!”
“噢!”
靳月華莫名其妙,又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對,不安道:“那妾去安排,請郎君稍待。”說着,便快步而去。
“呵~~”
柳蘭子看着楊彥,輕笑一聲,滿是不屑,也只有她纔敢於這樣對待楊彥,楊彥倒像是在琢磨着什麼,眉心微擰。
不片刻,女親衛端來飯食,有烤羊排,慄米粥,麥餅,五味脯和酒,都是石生府裡現成的,一式兩份,上首楊彥一份,下首靳月華一份。
“妾告退了。”
柳蘭子施禮,正要離去,她也是飢腸碌碌啊。
“慢着!”
楊彥攔住道:“你留下來一起吃。”
“這……”
柳蘭子有些遲疑,講好聽點,她是親衛,可實際上親衛就是楊彥的私家部曲,是婢僕的身份,婢僕怎麼能與主人同席呢?
勒月華笑道:“郎君難得有興致,蘭子你留下吧,來,過來和姊姊坐起。”
楊彥卻道:“從今日起,自家人用膳不再分席,圍一起吃,自家用不着那些臭規矩!”隨即就托起几案,連帶着酒水食物,大步邁下臺階,放在了殿中心。
靳月華怔住了,這於禮不合啊,其實嚴格算起來,男女不同席,應分席食之,她和彥一人一條几案,已經踩線了,如今更過份,居然要坐一起吃,那都是什麼人?
劉聰還活着的時候,每次用膳,身邊都有美人陪坐,有夾菜的,有喂酒的,香噴噴的身體偎着,好不快樂,這是荒淫之君啊。
柳蘭子倒是清楚怎麼回事,楊彥不願做孤家寡人,要做正常人,她也想看看楊彥能做到哪一步,於是笑道:“將軍難得有興致,月華姊姊可別掃了將軍的興,坐一起就坐一起,我把飯食端來。”
靳月華懷揣着疑惑,與柳蘭子把酒菜地榻移到了楊彥案前,不過讓她舒了口氣的是,她和柳蘭子並非一左一右伴着楊彥,而是坐在對面。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陪坐在男人身邊喂酒夾菜,正是受寵的極致表現,但有劉聰先例在前,她有心理陰影,不想楊彥變成劉聰那樣的荒淫君主,因此這樣坐還是能接受的。
靳月華端起酒盅,蔥白纖指捧着,笑着:“將軍,妾先敬您,賀您攻佔濮陽,從此之後,席捲天下!”
“同飲!”
楊彥一口喝乾!
靳月華抿了一小口。
柳蘭子則學着楊彥的樣子,仰起那修長的頸脖一口灌下,濁黃的酒液沿着嘴角滑落衣襟,把胸襟都打溼了小半片!
靳月華連忙勸道:“蘭子你慢點喝.....”
“咳咳咳~~”
話未說完,柳蘭子已開始劇烈咳嗽,咳的面色赤紅,還虧得靳月華半摟着她,連連拍打後背,纔好了些。
“妾失態了,請將軍見諒。“
柳蘭子勉強笑了笑。
”喝慢點吧,酒要慢慢品。“
楊彥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三人繼續吃喝,楊彥興致頗高,靳月華不大放得開,每每淺嘗輒止,反是柳蘭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楊彥突然問道:“柳蘭子,河東柳氏是怎麼回事,你爲何會被石虎所執?“
柳蘭子喝高了,呵的一笑:”妾本不想提,但將軍問起,那妾就說一說,柳氏自秦末遷入河東,歷數百年,雖不如韋氏、杜氏那樣顯赫,卻也算一旺族,至永嘉年間,因戰禍連綿,除部分族人留守河東,我家也開始南遷,大伯柳卓遷往襄陽,我父柳恭遷往汝潁(今河南汝州和安徽阜陽),途遇乞活軍,遭襲,妾與家人走散,後被羯奴所獲……“
說到後面,柳蘭子說不下去了,眼裡隱約閃爍着憤恨,兩行清淚緩緩流下了臉頰,深吸了口氣之後,就給自己倒了杯酒,狠狠灌了下去。
靳月華也陪着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個高門士女,本該嫁個如意郎君,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卻慘遭凌辱,身心俱殘,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把手帕遞了過去。
柳蘭子擦了擦眼角,強笑道:”好啦,過去的都過去了,那些事情全在於自己能否看開,妾已經不再想了,就當是做了場噩夢,能活下來很不容易的。“
楊彥微微笑道:”你能想開自是最好,汝潁就在淮南,早晚我必取之,你可想過回家?你的事情,我想不會有人亂說。“
柳蘭子現出了劇烈的掙扎之色,瘦削的身體都因痛苦而輕微顫抖,靳月華不禁丟了個責怪的眼神給楊彥,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楊彥擺擺手道:“早晚要面對,一味逃避不是個事。”
“呵呵~~逃避?”
柳蘭子自嘲般的笑着,突然拎起酒壺,直接往自己的嘴裡灌去。
“蘭子,你不能喝了。”
靳月華嚇了一跳,趕緊拉住柳蘭子。
柳蘭子卻摟上靳月華的脖子,傻傻笑道:“妹也不怕被月華姊姊笑話,妹活到這麼大,今天還是第一次飲酒呢,這酒啊,又苦又澀,還酸溜溜的,好難喝,喝下去腦袋暈暈脹脹,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妹心裡倒舒暢的很,彷彿所有的怨氣都化入了酒,難怪男人那麼愛喝酒。“
靳月華求救般的看向了楊彥。
楊彥淡淡道:”一醉解千愁,她心裡苦悶,讓她喝,又喝不死人,怕什麼?”
或許是勾起了傷心事,也或許是得到了楊彥的鼓勵,柳蘭子繼續往嘴裡灌酒,喝的又急又猛,甚至酒液潑灑到了靳月華的肩頭而渾然不覺。
楊彥也提起酒壺,向前一舉,吟道:“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縱是強樂,也好過哭哭泣泣愁眉苦臉,柳蘭子,不許哭,來,本將和你幹,今晚不醉無歸!”
“幹就幹,臭男人你了不起啊!”
柳蘭子明顯醉了,把酒壺伸過去,咚的一撞,就往嘴裡倒,喝着喝着,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嚷嚷着不哭,就把酒壺扔了出去,然後抱住靳月華,嚎啕大哭起來。
這可是哭的撕心裂肺,即便靳月華也是心裡酸酸的,反摟住柳蘭子,也默默的抹着眼淚。
楊彥搖搖頭道:“柳蘭子醉了,月華你扶她去休息罷。”
“嗯,妾去去就回。”
靳月華扶着柳蘭子站起來,踉踉蹌蹌出門,喝醉酒的人身子往下墜,不要太重,偏偏柳蘭子嘴裡還不乾不淨的嘟囔:“臭男人,幹,老孃喝不死你!”
“喲,誰家的娘子,和老孃抱這麼緊幹嘛?“
靳月華簡直無語了,加快步伐,好不容易扶着柳蘭子回到了她自己的屋子,讓柳蘭子靠着榻躺下,又找了女親衛取來醒酒湯,給柳蘭子灌了下去。
當時的酒是黃酒,約二十度左右,至於楊彥釀的高度白酒,只作爲化工原料,不飲用,漸漸地,柳蘭子酒醒了,眸中現出了迷茫之色。
靳月華舒了口氣道:“蘭子你好點了吧,要不要早點睡?睡一覺就好了。”
柳蘭子晃了晃腦袋,努力回憶着,突然啊的尖叫,她想起來了,自己當着楊彥的面,滿嘴污言穢語,又摟着靳月華不放,這是輕佻啊。
如果她是個良家女子,輕佻就輕佻,甚至挑逗楊彥都無所謂,她的性格中本有潑辣的一面,可是有過那樣的經歷,就該循規蹈矩,清心寡慾的做人,再表現出輕佻的一面,會不會讓人誤以爲自己是水性楊花的性子?
剎那間,柳蘭子俏面煞白。
靳月華倒是明白她的擔心,搖搖頭道:“蘭子,這沒什麼,郎君待人寬厚,肯定不會在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柳蘭子喃喃道:“都說喝酒誤事,果然如此。”
靳月華笑道:“怎麼不說是酒後吐真言呢,其實也怪郎君,沒事幹嘛問你家裡,放心吧,郎君要是責怪你,姊姊就幫你出頭。”
“嗯~~”
柳蘭子不置可否的應下。
靳月華見柳蘭子的情況好多了,於是問道:“今天郎君是怎麼回事?姊姊覺得和以往不大一樣了。”
“呵~~”
柳蘭子笑着搖了搖頭:“將軍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聲稱絕不做孤家寡人,要做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並讓妹隨時勸諫,今天招呼咱們與他一起用膳,可能就是想大家更親近一點吧……“
柳蘭子把楊彥與她說的和盤托出。
“啊!怎會如此?“
靳月華掩嘴驚呼,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覺得這是異想天開,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不是孤家寡人?就算楊彥自己豁達,可皇帝的位子有很多雙眼睛盯着,爲了皇位,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鬩牆,怎麼可能做回一個正常人?
儘管楊彥還不是皇帝,但已經在向皇位邁進了,這時表態要做正常人,靳月華實難理解,也覺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