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下午時分,李駐三人快馬加鞭,奔回了海邊,尋到楊彥和荀虎,李駐施禮道:“將軍,末將與弟兄們打探清楚,來船五十來條,屬於倭人,兵力約爲兩千,船上是與百濟比流王交換糧食的物資和兵仗,末將今日可是大開眼界啊,從未想到天下間竟會有倭人這般矮小的人種,其中的最大個只到末將肩膀……”
提到這,李駐的自豪感被激發,滔滔不絕的講訴着所見所聞,令周圍人等均是大爲愕然,甚至都在懷疑李駐是否誇大其辭。
怎麼可能?這麼矮的人能做什麼?
孫媚便是訝道:“照李將軍所說,那倭人豈不是比妾還矮?“
”哈哈~~“
李駐哈哈一笑:”孫家女郎若是立於倭人中,那可是……可那是……“
他想說一個成語,但是話到臨頭想不出來,這可是急的抓耳撓腮。
荀虎淡淡道:“鶴立雞羣!“
”對,就是鶴立雞羣!“
李駐猛一拍大腿!
楊彥微微笑道:“倭人因其矮,故漢光武帝賜名爲倭,但你們可不要因倭人矮心存輕視,越矮的人,越是一肚子壞水,倭人欺軟怕硬、兇殘好虐、善於隱忍、學習別人的長處爲已用,且野心勃勃,對半島虎視耽耽。
據聞百餘年前,倭人神功王后氣長別姬曾三徵朝鮮,斯盧斯羅王開城出降,成爲倭人的屬國,每年須獻上八十船的貢品,當然了,倭女的滋味不錯,有朝一日,本將領你們去倭國,每人都討上幾房倭女做妾,呵呵~~扯遠了,李駐,你再說說,倭人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李駐道:“回將軍,看上去滿船貨物,其實真沒什麼能瞧上眼,無非是土布、長矛、弓箭,還有在中土已淘汰千年之久的銅戈矛,倭人在彌鄒忽卸下一部分,另一部分仍裝在船上,最遲後日將溯阿利水而上送往國都慰禮城,對了,倭人的弓足有一人高,不可小覦,將軍您別大意啊!”
楊彥擺擺手道:“大不代表好,他那弓射不遠,別被嚇着,傳令,全軍升火造飯,今夜去劫船,爭取明日兵臨彌皺忽!”
“諾!”
衆人情緒振奮,齊齊散去,除了水軍心裡焦急。
這沒辦法,在漆黑的夜裡水戰,海底的水情又不清楚,只能是自殺的行爲。
亥時(晚上九點),楊彥親領騎兵加親衛在內的千騎作爲前鋒,八千步卒作爲後隊,向着彌鄒忽行進,經一路疾馳,於子時二刻(零點)左右,騎兵抵達了彌鄒忽附近的海港。
整片海港,安靜的有如鬼域,看不到一個活人,只有泊於岸邊的個別船隻仍透出星星點點的燈火,就着月色,楊彥舉目望去,兩裡外的所有船隻一字排開,靠繩索固定在岸邊的大木樁上,離岸還有兩到三丈的距離。
楊彥不由眉心一皺,轉頭問道:“李駐,倭人是留在船上還是入了彌鄒忽城?”
“這……”
李駐訕訕道:“末將因急於報信,是以與弟兄們匆匆扛了幾包箭矢就尋機循走,船上究竟有沒有倭人,實在是不清楚啊!”
荀虎道:“將軍,依末將之見,大部分倭人理該入了城,就像咱們乘船過來,能上岸誰願意呆在海上啊,船上就算留有人手,也不會多的。”
楊彥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現代社會的水手,靠岸第一件事便是離船找女人,而倭人性淫,自然沒可留在船上,肯定入城尋歡作樂,而且最關鍵的一點,自已這支軍隊始終未暴露,誰也想不到會有人敢於劫船。
於是,楊彥低喝道:“女親衛看守戰馬,其餘人手都隨老子潛過去,每十來人一條船,限時一柱香得手!”
荀虎遲疑道:“將軍,要不要等步卒過來再發動進攻?”
楊彥擺了擺手:“步卒要天快亮才能來,別讓倭人給逃掉,不等了。“
“諾!”
所有人渾身一凜。
柳蘭子撇了撇嘴,顯然不滿於看管馬匹,但什麼都沒說。
黑夜中,數十支小隊貓着腰潛行,揹負弓矢與鋼刀,這一帶是鹽鹼地,雖然沒有樹木遮蔽,但天地間肆虐的偏北大風掩蓋了沙沙聲,沒多久,已來到海岸。
楊彥正對着的這條船有個別艙中透出燈火,他毫不在意,縱身一躍,四肢掛上了固定船隻用的粗大繩索,一點點的向前挪,兩到三丈的距離不遠,卻極度考驗技巧與力量,越向上越陡峭,而且身體只能倒吊着向上攀,否則難以掌握平衡,尤其身上還披着甲,更添難度。
在楊彥的帶領下,各隊陸續攀爬,只能一個個來,要不然繩索的晃動會將同伴抖落,掉入海中。
所有人都在爲那數十道身影暗暗打氣,幸好平時嚴格的訓練給戰士們帶來了強大的力量,雖慢,卻穩如泰山。
楊彥第一個上船,向兩側探看一番之後,就向下招了招手,第二名戰士立刻掛上繩索向上攀來,漸漸地,船上的人越來越多,也意味着距離勝利越來越近。
突然,海面上撲通一聲巨響打破了這份寧靜,意外終於發生,楊彥所在的這條船,一名正在攀爬的戰士很不幸的墜海。
果然,船上各處都有砰砰開門聲響起,倭人陸續涌出,一見這副場景,均是面色劇變!
一名倭人驚恐的尖叫道:“敵襲,敵襲!他們是高句麗人,快向彌鄒忽傳訊!”
“不對,不是高句麗,是遼東公的人馬!“
遼東公就是慕容廆,受晉室詔,都幽、平二州、東夷諸軍事、車騎將軍、平州牧,封遼東公,說起來,楊彥的官爵還不如慕容廆,人家是車騎將軍,僅次於大將軍與驃騎將軍,位比上卿,他只是平北將軍,是徵鎮安平四大正號將軍中最次的一等。
出乎楊彥意料,這兩名倭人竟然操一口洛陽官話,當即哈哈大笑道:“去他孃的高句麗和遼東公,老子乃堂堂正正晉人,上,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伴着話語,楊彥已是抽出鋼刀,凌空躍起,照着最近的一名倭人狠狠砍去。
“啊!”
一顆頭顱落入了海里,染出了一汪血紅,隨即被海浪打的不知去向。
淒厲的慘叫宣告了奪船戰正式展開,將士們下手不留情,逢人便殺,倭人確實吃了個子矮的虧,大刀自上而下劈砍,威勢十足,倭人在措手不及下,有相當一部分只穿着單衣就跑了出來,他們那簡陋的武器也很難刺穿東海軍的鎧甲,一時之間,每條船都成了屠宰場般的存在。
荀虎果然沒料錯,留守的倭人不多,只有十來人,楊彥原限定一柱香結束戰鬥,但半柱香不到,倭人就被斬殺殆盡,只有幾條船燃起了火光,雖然很快熄滅,可那沖天的火光在黑夜裡極爲顯眼,只要彌鄒忽城頭稍有人留意,很快將有大軍趕到。
楊彥喚道:“放下舢板,下船結陣!”
“撲通,撲通!”聲中,一具具屍體扔入海里,一架架舢板搭上岸,除留部分弓箭手,大部分戰士下船佈防,女親衛們也趕着馬匹陸陸續續到來。
“將軍,來了!”
荀虎一聲驚呼!
東方地平線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根據估算,至少得有個兩三千人。
火光在百步外止住,楊彥諸人藉着火把的亮光看去,人數確在三千左右,但披甲的極少,只有百人,其中數人披着把全身都包裹的黃銅葉子甲,分明是高層將領,這讓楊彥眼神一亮。
他缺什麼?除了糧食,還有銅,而百濟居然奢侈到拿純銅做鎧甲,簡直是天理難容。
剩下是類似於中土的兩襠鎧,多是中低層將官,士卒只在粗布衣服外面裹了件皮襖,武器也以銅戈矛、簡陋長矛爲主,佩刀帶劍的不多,弓則是李駐口中的過人高大弓。
見到身周諸人都盯着倭人的弓看,楊彥解釋道:“倭人的弓與中土常見的反曲弓不同,大致分爲兩種,最普遍的是丸木弓,這是從倭人繩文時代流傳下來的簡易弓箭,製法簡單,將木條浸水、好一點的浸油製成弓胎,捆上繩索稱爲弓,別名等身長弓,它能拉開的角度極小,一般作爲倭人部曲或民軍的自備武器。
將領用弓稍微精良一些,以竹條爲原料,以魚膠粘接竹子與木料,爲了防止木弓破損,還要用藤和白樺樹皮包卷,但因複合弓比木弓更易在溫溼環境下開裂,因此倭人常以麻線纏卷弓身再塗刷漆料,名爲塗弓。
而更高級將領,會在黑色的漆上以一定的間隔裝飾白色的細藤條,美其名曰,重藤之弓!
不過你們別被他的名字嚇着,無論是咱們腳下的半島還是倭人所處的海島,大型野生動物稀少,強力筋鍵不足,弓的張力不夠,射程不會超過二十步。”
衆人現出了不可思議之色,就連很少說話的柳蘭子都是忍不住道:“那麼複雜的製法,才二十步?不可能吧?中土的弓最差都有三四十步呢!”
楊彥微微笑道:“不相信?你瞧着!”
“噢!”
柳蘭子點了點頭,但目中仍帶有濃濃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