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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袁郎好友,失敬失敬!”
楊彥拱了拱手。
荀灌不由現出了思索之色,別人或許不在意,但她作爲女性,心思更加細膩,僅從袁郎好友這四字,就看出了楊彥對桓溫頗不大以爲然,有悖於此人一貫的爲人處事風格。
楊彥雖然手段凌厲,不過只要不與他作對,還是很彬彬有禮的,那爲何會對桓溫表現出明顯的惡意呢?她不認爲年僅十歲的桓溫會有得罪楊彥的機會。
事實上,桓溫的處境不比去年的袁耽好到哪兒,桓彝刑家出身,其祖桓範於高平陵之變中站隊曹爽,被司馬懿誅殺,他這樣的人,奮鬥要比別人艱難,還要揹負着腆顏事仇的罵名,能混成江左八達,顯然付出的代價難以想象,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安守貧困,以搏取名聲。
而桓彝醉心於鑽營名利,在對桓溫的教育上很有問題,甚至楊彥都懷疑,桓溫的性格就是在這種惡劣的童年環境裡養出來的。
謝尚雖然父親不在身邊,但好歹有個二叔管教,功課教育視如己出,並無偏私,袁耽雖無父無母,但是帶着兩隻拖油瓶,就逼迫袁耽不能肆意妄爲,做什麼之前,先要想一想自己家裡還有兩個妹妹需要照料。
“來,楊郎,這幾位亦是弟的好友,我再給介紹一下!”
袁耽沒看出楊彥對桓溫的淡淡敵意,又把屋中的另外幾人介紹過去,都是僑門子弟,與王彭之、羊卉、諸葛甝、蔡系等人不是一個檔次,算是二三線的士族子弟,這也符合當下袁耽的身份。
目前袁耽還結交不起王門高弟。
不過這幾人,對楊彥的態度頗有些不冷不熱,楊彥隨口應之,大家誰也不欠誰,打個招呼,做個樣子,別讓袁耽爲難就好。
至於吳門子弟,袁耽一個都沒給楊彥介紹,由此可以看出吳僑二姓,確實芥蒂頗深,這讓楊彥有種怪怪的感覺,他的戶籍落在丹陽,嚴格說起來,是吳人,可是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他的吳人身份,把他看作了僑人,平素交往,除了葛洪那一家,也是以僑人爲主。
照他自己猜測,很可能與自己一身神秘莫測的本事有關,也許在潛意識中,時人已經把自己當作了弘農楊氏的後代,無非是三楊禍國,誰都不提罷了。
楊彥也沒想到,袁耽家居然成了賭場,要早知道就不來了,但即來之則安之。
荀灌退向了一邊,和袁女正袁女皇拉着手說話,楊彥也湊過去,看着周琳和謝尚玩樗蒲。
漸漸地,他看明白了。
樗蒲類似於現代的大富翁,棋盤等於大富翁地圖,有一百二十格,馬,也即棋子,類似於阿土伯、錢夫人、孫小美等角色,五木形同於骰子。
當然了,樗蒲與大富翁形似而神異,不象大富翁那樣比錢多錢少,玩樗蒲要想獲勝,需要讓自己所有的馬儘快到達棋盤的終點,並在移動己方馬的同時,會與其它玩家的馬互相傾軋,因此打馬是樗蒲的樂趣所在,想贏,不僅需要運氣,還要會損人利己。
這其中的關鍵是過三聚,每聚四十格,聚與聚之間有關,關前有坑,關後有塹,馬只要路過坑塹,就會掉入無法行動,必須擲出貴彩才能出來。
說到貴彩,就要說下五木,五木是五塊木片,一面黑,一面白,三塊無字,兩塊有字,黑麪有字曰犢,白麪有字曰雉,可以看作三枚一元硬幣與兩枚五毛硬幣,一把擲出時,共有十二種彩,其中以黑黑黑犢犢的概率最低,是爲貴彩,又名盧,有個成語叫做呼盧喝雉,講的就是玩家求得貴彩的樣子。
貴彩的待遇極高,可走十六步,不僅無視坑塹或脫離坑塹,還可以連擲一輪,如果把把貴彩,可以一直擲到終點,一個回合結束戰鬥。
而馬是棋子,每人六枚,六馬都到終點才能算贏,另所謂打馬,就是當己方馬恰好移動到與已有己馬重疊時,可以堆疊成一個馬堆,馬堆一起行動,當行動的位置與敵方馬重疊,則拼數量,數量多者將數量少者打回起點,並作爲獎勵,可以再擲一次五木,若雙方數量相等的時候,後到打先到。
這其中有兩種彩比較特殊,即進九和退六,在打馬時無視對方馬堆數量,非六馬一堆皆可打掉。
總的來說,樗蒲不完全是賭博,每個馬都需要從始點行至終點,一方面要跨越坑塹,一方面還要與敵馬鬥爭,具有相當的樂趣和益智性,難怪上至公卿權貴,下至販夫走卒,全都沉迷於此呢。
而且一局樗蒲下來,除非把把貴彩,運氣逆天,否則你來我往,通常最少要花一到兩個時辰,符合古人節奏慢,無所事事的特點。
楊彥心中一動,或許自己可以抽空把大富翁搞出來,用骰子取代五木,角色嘛,有王導、劉曜、石勒、羊獻容、王敦等當時名人,讓平民以名人作樂,逐漸消磨對公卿士人的敬畏,打造市民文化。
“盧!盧!”
這時,一局樗蒲已到了尾聲,周琳凸目圓瞪,用力大喊着盧,再猛的灑出五色木!
黑黑黑犢犢!
正是盧!
頓時,謝尚面如死灰,這一把盧擲出,周琳的馬堆一次性走到終點!
“哈哈,謝尚,拿錢來!”
周琳興奮的一腳踏上几案,興奮的伸手笑道!
實際上百萬錢對於周家不算什麼,主要是吳門贏了僑門,心裡快樂。
謝尚的臉色難看之極。
“謝尚,咱們輸錢不輸人,給他!”
袁耽打了個眼色,有僕役擡着一大箱子五銖錢過來,當場打開箱蓋,滿滿的全是足值五銖錢。
“哈哈~~”
周琳又是一笑:“祖言兄,今晚小弟請客,去淮水的畫舫上找幾個娘子樂一樂!”
這就是仿桓溫的原話,桓溫氣的臉通紅。
陸納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楊彥,笑道:“楊府君難得回一趟建康,不妨與陸某下場玩一局如何,以千萬錢爲注,可敢?”
袁耽小聲道:“楊郎,陸納是樗蒲高手,輸了錢是小事,就怕他會以此四處宣揚,逢人便誇你賭不過他。”
楊彥擺了擺手,呵呵一笑:“陸大郎君即有請,楊某恰好手癢,不過呢,我人貴事忙,一局樗蒲一兩個時辰我奉陪不起,而且千萬錢於你我算得了什麼,要來就來大的!”
“哦?楊郎待如何?”
陸納問道。
“阿姊!”
兩姊妹其中之一捅了捅荀灌,小聲道:“楊郎又要坑人了!“
”怎生看出?“
荀灌訝道。
另一個撲哧一笑:”楊家郎君這人看上去和和善善,卻哪是好相與的性子,陸家大郎君想佔他的便宜,妹覺得倒象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
荀灌認同的看了過去,嘴角也不自禁的掛上了一絲梨渦淺笑。
楊彥問道:”陸大郎君,設使兩枚鐵球,一重十斤,一重兩斤,從十丈高處同時落下,試問誰先着地?“
“哼!”
陸納冷哼一聲:“這不明擺着麼,自然大球先落地!”
楊彥搖了搖頭:“陸大郎君此言差矣,兩球同時落地。”
哈哈哈哈~~“
在一剎那的寂靜之後,陸納狂笑起來,彷彿看白癡般,指着楊彥狂笑,好久,才上氣不接下氣道:”我道楊府君是何等人物,竟連常識都不明!“
衆人均是紛紛點頭,周琳還嘀咕道:”這楊彥之不會是當太守當傻了吧?“
謝尚、袁耽等人也是面面相覷。
楊彥卻一本正經道:”陸大郎君可敢與我賭上一賭,我賭兩枚鐵球同時落地!“
又是一剎那的寂靜!
袁耽急呼道:“楊郎,怎可以此爲賭?”
陸納生怕楊彥反悔似的,忙不迭以極大聲叫道:“好,我和你賭,以何爲注?“
楊彥淡淡道:“以你陸氏位於鐘山腳下的別院爲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