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靖純擦乾眼淚,發誓爲哥哥報仇。他對織田信長讓自己攻打虎門的命令很是不滿,認爲虎門是個無足輕重的地方,信長並沒有將有馬水軍當作主力使用。但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一天前在廣州城下炮戰中的失敗,令有馬晴純說不出大言。現在上至織田信長,下至一個小兵,都將西侵勝利的希望押寶在織田信長的鐵炮隊騎馬隊身上了。休說有馬家的水軍,即使是織田家的足輕步兵,都隨着有馬晴信大將的死,在戰爭中被當作從屬兵種使用。
有馬水軍將織田大軍分別放在番禹和順德附近。丹羽長秀率一萬足輕步卒從番禹一路進發,絆攻廣州;而信長的一萬七千名鐵炮隊精銳和柴田勝家的三千鐵騎則以風捲殘雲般的軍勢,沿順德一線推進,甚至很反常地沒有像倭寇們經常做的那樣,燒殺搶掠,而是極速極速再極速,要在各地守軍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到達澳門這個沿海現在最發達的城市。那裡,纔是他們燒殺搶掠的重點!
有馬水軍大隊則在珠江上折了個彎,載着前田利家的那一萬足輕,很快到達虎門。
沒想到。
有馬水軍沒想到到了虎門彈丸之地,迎接他們的,仍舊是猛烈不下於廣州城頭的明軍重炮。激烈的炮火打得狹窄的水道一片通紅,流光四曳。
沒想到。
虎門的炮兵也是沒想到。有馬家地水軍深夜來襲,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有這麼多的足輕步兵。更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倭寇大隊中似乎有當機立斷地頭目,也許是吃了昨天廣州炮戰的虧,第一次衝上江灘的並不是全部地船隊。而是梯次前進地。當第一波登陸地運兵船慘遭炮火打擊後。倭寇頭目立時做出了有效反應:捨棄前軍。大部迅速前進,一衝竟然叫他們衝出了虎門火炮封鎖線,到了虎門之外的江面。
負責炮兵封鎖的廣東新軍將領趙立恨恨地扇了自己倆嘴巴。第一次大規模地使用紅夷大炮沒有經驗,特別沉不住氣,竟然沒等倭寇的船隊大部進入範圍纔開火,以至於讓他們溜了。這樣一來。這些沉重千斤的紅夷大炮射程夠不着敵人,便完全成了擺設!趙立若不是想着自己肩負保家衛國殺人的重任,恨得都想跳江了。
不過他還是派出觀察哨,沿江監視倭寇船隊地蹤跡。以防這些倭寇捲土重來。不出兩個時辰,傳回來的消息令趙立大吃一驚,頭上立時起了密密麻麻的豆大汗珠子。倭寇,不死不休地,又從虎門外江的蛇口登陸,大隊大隊地倭寇都爬上岸來,沿着鬆崗大路直撲過來,目標竟是趙立手下這羣不善纏鬥的炮兵!
趙立將拳頭砸在炮身上。這廣東海防一線漫長,到處都是空白空虛,防這些狡猾的、見縫就鑽的小鬼子,還真是防不勝防!剛纔炮羣面對江面上的艦羣,仗着遠大的射程佔盡優勢,哪知倭寇上岸反咬一口,立時主客易位優勢喪失,戰場形勢,真是時時刻刻變化着,叫人難以揣度!
倭寇從蛇口上岸,沿鬆崗大路推進順利的話,只需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可到達趙立炮羣部署的地方,虎門沙角炮臺!
有幾個親兵試探着問趙立:“趙旗官,要不,咱跑吧?劉總兵的大軍還在廣州城,倭寇李我們這麼近,即使報信劉總兵的援軍也萬難趕到。
憑着咱這幾百號炮兵弟……”
趙立怒目圓睜道:“你們要丟下咱們的大炮逃走麼?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
周圍的炮兵甚至剛纔勸逃的炮手都被趙立的威勢,不,是趙立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虎虎凜然正氣嚇住,條件反射般地大聲叫道:“炮在人在,人死炸炮!”
趙立兇狠地低聲喝道:“你們知道該怎樣做了!否則即使逃過我手裡刀,也逃不過以後的軍法處置,逃不過家鄉父老的指責!”
幾百個炮兵都行動起來,將炮。調轉鬆崗大路的來向。有的炮兵甚至找到一些標槍鳥統,準備與衝過大炮火力範圍之內的倭寇打近戰,肉搏戰。
趙立冷笑道:“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衛兵,騎着我的馬去求援軍。就說廣東第一支紅夷大炮隊就要撂在虎門了!讓總兵大人看着辦!”
那衛兵跟着趙立久了,也學了點決然的狂氣,飛身上馬放肆地大聲道:“就不信咱炮兵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弟兄們和小倭寇玩命兒吧,大不了我傳令回來,和你們一起死!”
這些話頓時激起了這些平時絕對是廣東作戰部隊序列中,霸佔寵兒地位的炮兵們的傲氣,狠話都放出來了。有的說:“滾他孃的援兵,老子今天就擱這了啦,看他小倭寇能佔什麼便宜!”
“死就死了!最起碼得落個以一當十的忠勇名聲,不然對不起咱們比普通步兵高好幾倍的撫卹金!”
在一片罵娘聲和決戰高昂的悲壯氣氛中,衛兵打馬而去。他心裡也和戰友一樣,血性激發出來了,腦袋裡就轉着一個念頭:完成任務就回來,死就一起死,活就一起活,不當逃命的孬種!
這個叫鐵牛的傳令兵一邊流着淚一邊策馬飛奔,以他現在的馬速,幾乎是不要命的說。因爲象他這樣的高速,只要土路上有所障礙,一塊石頭、一截斷木、一個溝坎,都能叫他人仰馬翻,要了他的小命!鐵牛確實不想活了,因爲地球人都清楚,劉總兵的大軍爲了保護省城安全,現都聚集在廣州城附近,距離虎門沙角炮臺,太遠太遠!如果沒有奇蹟支撐沙角那些炮兵的話,根本來不及馳援!換句話說。虎門地沙角炮兵,死定了!所以鐵牛也不想活了。不要命地狂奔。
奔行有五分之一的路程,鐵牛命大。還沒死掉,大路前方突然有障礙出現。馬速太快,風呼呼地颳着。吹得鐵牛眼淚長流口他腦子裡迷迷糊糊。也沒有看清,也不想理會前面是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想着:援軍!援軍!據他所知這個地方是沒有援軍的,所以跟本不屑於停留,一撥馬頭,就想從前方那一羣人旁邊衝過去。前面那羣人喊叫之間。鐵牛連人帶馬已經呼嘯着過去了,帶出一片土塵灰煙。那羣人正在大聲喝止,冷不丁地被灌了一腔子黑灰,大怒。紛紛跳上馬追過來。
鐵牛突然聽見後面一陣馬蹄聲勢驚人地攆上來了,他心裡賭了氣,雙腳猛踢馬腹想甩掉後面地追兵。不想後面的馬蹄聲愈發激烈,如響鼓重錘一般,越來越清晰在耳了。鐵牛回頭看時,一個滿臉麻子的軍官已然瞪着牛一樣地大眼,離他不過一箭遠了。鐵牛吃了一驚,加了一鞭欲逃,不想那個麻臉軍官騎術精湛,座下是產自關外地良馬,轉瞬之間已經如旋風般衝到,鐵牛覺得背上一緊,已經被人懸空提了起來。
鐵牛紅了眼睛大叫。軍情緊急如火,重要如山,怎經得起耽擱?鐵牛拔出腰刀便要玩命。那人卻手一鬆,鐵牛頓時落在地上,一連串地滾翻,摔了個七暈八素,腰刀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恍惚間只聽那麻臉軍官高聲得意地笑道:“小傢伙還要在我麻貴面前耍騎術,作死麼?”立馬有人接了上去:“他這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麻貴哈哈大笑,仔細一看鐵牛這個小兵背後插了一杆十萬火急的令旗,笑聲嘎然而止。這小兵心急火燎地趕,莫非是哪裡軍情緊急,出了事情?金牙命他和李成粱在此設卡,留意各處軍情,嚴防倭寇上岸,自是不敢怠慢,厲聲喝道:“我是金牙義民團的麻貴部,哪裡出了事情?”
鐵牛隻見一雙帶着馬刺的噌亮戰靴來到面前,聽到是大名鼎鼎的金牙部隊,知道救星到了,指指懷裡的求援文書,心裡一直憋着地那口氣一鬆,暈死過去了。
不算福建浙江朝鮮各地的戰事,但是一個廣東,便是戰火連綿,烽煙四起!
廣東城頭的炮戰剛結束,虎門又告緊急,金牙義民團放在東莞的麻貴李成粱一部還不知如何,佛山地張浪、海兒、阿sa部四千人就在佛山一頭撞上了大肆進攻廣州的丹羽長秀一萬足輕隊。
丹羽長秀的一萬足輕從番禹上岸,雖然是絆攻,但一萬人的部隊也不是小數目,一個應對不好廣東形勢就要糜爛,張浪海兒阿sa幸虧在倭寇從番禹一上岸就得村民通報消息,急急帶部隊在廣州佛山交叉通路處設障挖溝,建立火槍兵防禦陣地。半人多深的步兵壕、雙重木柵欄剛剛挖好鋪開,就見一萬多的倭寇密密麻麻上來了。
丹羽長秀見到廣州佛山的守軍已有防備,當下也不說話,大旗一揮,一萬足輕雜兵鋪成幾個波浪線衝了過來。他領的便是虛實並用的戰令,不打一下,試探明軍實力,怎麼對得起手中強大的兵力?如果真是厲害,丹羽長秀想,再東奔西突四處騷擾不遲。
張浪是個中規中矩的將領,沒什麼天才的注意,但卻知道人盡其才恪守職責。他的任務就是護翼廣州,手中有四千訓練成軍的火槍兵,又有精擅火槍作戰的海兒阿sa教官坐鎮,怕得誰來?當下將前面防務交給海兒、阿sa,自己大帳穩坐,與各戰區寫文書通報戰情去了。軍火調配,兵力佈置,大帳中人來人往,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前線的指揮官左是海兒右翼阿sa,兩個美嬌娃都是精通總火槍操典當的女教官,戰時卻恪守平時教習的特點,打出不同的風格。海兒的風格是五段擊,待敵人進入有效射程後一排一排的打,火力綿綿不絕,將面前之敵封得死死的,進來多少死多少,不得前進半步。她手下訓練也精良,火力陣地前面發射火藥冒出的白煙一陣一陣地升騰,非常整齊律動,一排密集槍響過去,地上死傷一片狼藉,剩下的殘敵,與又衝上來的頑敵堆在一處,又被第二次排槍打倒。剩下的,一次又一次,當復如是口令採用三梯次、波浪進攻的丹羽長秀不但沒能利用上人海戰術的優勢,反而損失慘重。丹羽長秀遇上防守嚴密無懈可乘的海兒教官,算是倒了大黴!
三重波浪攻擊戰術的精髓就是把部隊分成三個線性梯隊,第一波衝上去,如果戰勝了後面的就一擁而上,如果第一梯隊被打殘了,剩下的士兵便退下來重新編隊進攻,將戰鬥的任務交給第二、第三梯隊,然後再上。如果士兵傷亡過於慘重不能形成一條有力的進攻線,士兵便會自動加入到後面的隊列梯隊中。採用波浪梯隊戰術的好處便是攻擊連綿不絕,一波接一波,令面前之敵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通常幾次攻擊之後,防守陣地上的士兵意志就會崩潰,敗陣退卻。但它的壞處也是明顯易見的,遇見訓練有素、火力猛烈、戰鬥意志堅強的對手,打不退對方,自己必然損失慘重!而丹羽長秀面對的金牙義民團的左翼,正是海兒教官的精銳火槍兵,新式來複槍高發的射速可以輕鬆達到五段擊的密集火力,丹羽長秀的一個梯隊上去,基本上就被打殘了,根本談不上退下來重新形成戰鬥線;不服氣,第二個梯隊加強了退下來的潰兵,以更強大的姿態猛打硬衝,結果這次更慘,讓海兒用四個連擊排槍打得只退下來幾百人,傷兵佔了一大半,其他人,全撂在火線上了。丹羽長秀將面對海兒左翼戰地的五千人分成一千六百多人一個大隊,第一第二大隊三千多人兩個回合只剩七百多人,剩下的第三梯隊,說什麼也不敢衝上去了口丹羽長秀自己,也嚇得面色發白。不由埋怨起自己的主公,以手持長矛倭刀的足輕去對付裝備精良的火槍隊,不是自己找死麼?丹羽長秀即可命令進攻海兒的半部殘兵停止進攻,將扭轉戰局的希望放在己方作戰效果相對良好的明軍右翼陣地。阿sa指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