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牙艦隊勉強保持着隊形,在北冰洋和追兵兜着圈子。後面的追兵也已不多,主力只是十艘漢堡*,原來的僕從船隻——幾百條老式小艦根本無法適應這裡的氣候,死一批逃一批,能夠堅持下來的已寥寥無幾。其實這一場戰爭已非人類之間的戰爭,而是人與大自然的戰爭,交戰雙方的心思全放在如何在風雲變幻的大洋生存下來,併爲此耗盡心力,根本沒功夫理會對方。所以交戰狀態的雙方艦隊雖相隔不遠互相看見三角旗,卻難得地相安無事。
法魯南暫時擔任金牙艦隊總指揮。自從艦隊司令金牙在倫敦港遭兵變之亂並生死未卜,全艦隊官兵士氣都非常低落,軍無戰心。各艦的船長更是吸取教訓,嚴格彈壓本艦的英國水手,以防叛變的事情再次發生。金牙艦隊實力又遜於三國聯合海軍……種種因素加在一起,苦惱着法魯南,這也是他遲遲不敢下與聯軍大戰一場決心的原因,採取了走避的姿態。不想聯軍這麼好戰,一直糾纏到北冰洋……來到這塊冰雪之海,法魯南也暗暗叫苦。雖說他有信心帶領金牙艦隊度過難關,儘管法魯南知識豐富,航海技術老練,但這不代表就可以無視裝備技術,無視補給艱難,無視大自然的威力,法魯南心裡很清楚:人定勝天但卻不可以輕視老天,否則天會教訓你的!所以法魯南只是領着金牙艦隊在北冰洋西北角近岸處打轉兒,卻不敢深入冰洋。
饒是如此,遇到的危險都讓法魯南心臟衰竭,不停擦汗。
一天艦隊正在前行,海面上漂浮的兩塊巨大浮冰突然移動起來,一左一右朝金牙艦隊夾過來。如果按正常的航行速度是可以穿過浮冰的,法魯南也正是如此做,但後面的米開羅.萊爾卻打來旗語:小心水流的變化!
法魯南心裡一驚,趴在船舷仔細觀察水流,海面被一層浮冰薄雪所覆蓋,冰下水流激盪與否,走向如何根本無法清楚看到,法魯南只有根據己船浮力,前行阻力來判斷水流,但這種複雜情況下,光靠這個是很難作出正確的綜合判斷的。法魯南急的滿頭大汗,用手去擦時熱熱的汗竟然融化了皮膚上的一層薄霜。法魯南呆了兩秒種,突然大叫大笑,被甲板上長久凝結的黑冰滑了一跤還興頭不減,大叫道:“我明白了明白了,哈哈。”
水在冰下,冰在水上,我們看不到冰下暗流的變化,但我們看得到冰!完全可以從水上之冰的變化,推斷出洋流的變化!
這事說來輕鬆,其實殊爲不易,需要極深刻細緻的洞察力。比方說冰的薄厚,厚度不同的冰在光線透視下顏色並不相同,純白淡藍或是灰濛濛,所反應的冰塊移動方向速度以及洋流活動激烈程度也不一樣。洋流活動激烈,與其上冰塊產生的摩擦力也越大,摩擦產生熱能轉化爲動能,削薄了冰層。在北冰洋這樣子的氣候環境,能夠給冰山雪塊施加影響的,怕也就只有它們自己和海洋了。
總之一句話,一個優秀航海員敏銳細心果斷勇敢的素質,將極大地幫助他自己逢凶化吉,度過航海中的難關。
法魯南仔細觀察片刻,果斷下令:“立即停止前進,火速倒車!”金牙艦隊立刻後隊變前隊,迅速掉頭,從冰山縫隙中溜走。剛纔打頭現在最落後的法魯南的座船駛出一段距離,身後兩塊碩大的冰山已猛烈撞在一起,立時翻江倒海,兩塊冰山互相將對方的一部分化爲齏粉,然而擠壓的結果又形成一座更爲隆起的雪峰,將兩塊冰山緊緊連接在一起,如一隻巨大白虎,不懷好意攔在前路。
海員們無不慶幸:“若不是法魯南命令準確,我們跑的快,現在已被做成冰雕造型啦。”法魯南一直不停擦汗,心道慚愧慚愧,我也是在最後一刻才嗅出危險,不然現在就是金牙艦隊的罪人!
還有一次安冬尼.金索的船在冰塊中間卡住,動彈不得,隨時都有危險。各船船長冒着被漂流過來的冰塊打擊的風險,奮不顧身來救,拉的拉拽的拽,衆人拾柴火焰高,終於將安冬尼.金索的船拖出冰層,充分發揮了金牙艦隊團結友愛的精神,也叫安冬尼.金索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小安都感動哭了!
每一天的工作都複雜且繁重,每個人都疲累欲死。法魯南的航海日誌平心靜氣但忠實地記載了這種窘迫狀況:我看到敵人的船躺在冰山中間,情況很糟糕,有的水手寧願跳到冰原上也不願留在船上,他們覺得陸地更安全。冰做的大陸其實更不可靠,冰面隨時會被神秘可怕的力量撕裂,露出黑暗冰涼的真實面目;走在上面的人會突然不見,不用救了,冰面上有許多隻有一層薄冰覆蓋,但人踩上去馬上塌陷的冰窟窿,掉進去的人被撈出來已是一具殭屍。敵軍友船都過來拉拽被冰山卡住的船,費了一下午的勁,人類和上帝的拔河比賽的結果是,那隻可憐的事故船“轟隆”一下支離破碎了,變成一團漂浮冰面的木屑。我顧不上敵人了,我只擔心我們的船是否安全……閃躲冰山衝撞十七次,我覺得自己非常累了。
參加北冰洋戰爭的海員脆弱的堅強被一天凌晨發生的事故徹底擊潰了。勞累的人們正在酣睡,忽然聽到一種爆炸的聲音撕裂天空,震耳欲聾,夢中驚醒的人們心中充滿大禍臨頭毛骨悚然的感覺,跑出去一看,嚇了一跳,只見巨大無比的一堆冰正猛烈地碰撞着向這邊衝來。由於人類羣居的本性,敵我雙方的宿營地靠的很近,這次北冰洋的攻擊,可以說是上帝對人類的宣戰,那是不分敵我的,所有的船面臨這一種滅頂之災都慌亂起來。
要避開是不可能了,只能待在那裡聽天由命。流冰轟鳴着衝到海里,彷彿要把人類脆弱的小船隊一口吞沒。在一個短暫的間歇後,那冰怪重新出現,在水面升起一百英尺高,在一陣十分激烈的波濤起伏之後,生成了一座新的冰山,向海上漂去。
法魯南閉上眼睛一直在祈禱:我對不起金牙,我毀了他的船隊,上帝,請寬恕我!金牙,別了,法魯南沒臉和你再見……但天翻地覆的激烈過去之後,法魯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船隊沒有翻掉,六條船上的水手也安然無恙,這真是奇蹟!
上帝和金牙在保佑我!法魯南只能這般解釋。
但敵人的船隊已經不見了。流冰羣和我們擦肩而過,卻和他們迎頭撞上,這羣不幸的人,現在有可能在冰海沉淪,又可能成爲冰山中的雪人,一個也不見了。
上帝是黑暗的,上帝青睞黑暗之子——海盜!
法魯南下令:返航!一刻也不要在冷酷的北冰洋多呆,儘管我們是幸運的黑暗之子!
是役,英國皇家海軍第四艦隊司令官查理.格拉夫登,荷蘭海軍第二艦隊司令官傑克遜.勃盧姆,德國(神聖羅馬帝國的遊戲稱法)剛組建的元首艦隊總司令阿道夫.希特勒,皆沒,葬身於白色北冰洋。一直到1810年,三國纔派出聯合科學調查隊來到北冰洋,探究這幾位海軍高官身死之謎。但神秘的北冰洋一直是可怕的,令人類望而卻步,三國追剿海盜艦隊全軍覆滅的事實真相,始終沒能調查出來,歐洲人得知此事真相的一鱗半爪,也只能由當時事故的倖存者——金牙海盜艦隊成員口中零星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