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剛剛開起來的時候, 生意並沒有想象中的好,這裡其實離集市很近,平時人來人往的也算熱鬧, 周圍的店鋪形色各異的, 同行卻幾乎沒有, 按說也沒有什麼競爭力,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生意不見起色。
柳星竹連着看了幾天便有些着急, 想不出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按照現代各式各樣的家常菜館推斷,結果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文夫人倒是心態好, 對此倒是不以爲然,她是曾經跟在父親身邊做過生意的, 這麼多年在民安的時候, 也開過鋪子, 做生意本來就是這樣,總會有起有落的。
不過看着閨女皺起的眉頭, 文夫人安慰道:
“傻閨女,沒關係,慢慢來,做生意哪有一開始就生龍活虎的狠賺錢的啊,不都是一步一步慢慢積累起來的。”
柳星竹嘟着嘴不情不願的點着頭, 也知道自己着實有些操之過急, 可是她之前沒怎麼接觸過這些, 想着從前那些生意紅火的家常菜館, 總覺得自己開的店應該差不到哪去。
還好又過了幾天之後, 文記飯莊的客人總算是較之前多了一些,柳星竹每日裡都帶着冬雪跑一趟鋪子, 觀察着來來往往的顧客和那些在外面只觀察不進來的人,總算心裡有了些眉目,想來她家這樣的鋪子還是個新鮮的事物,一時間很難被人接受。
從那些站在外面打量的人的眼神之中,柳星竹清楚的看到了好奇兩個字,其實這也沒什麼,州府的飯莊總體分爲兩種,一種就是比較有檔次的那些大酒樓大飯莊,平常出入的不是達官顯貴就是有錢人,再有一種就是比較低端的飯鋪子,相當於現代的大排檔,這樣的鋪子光顧的客人大多數是那些販夫走卒的底層百姓,價錢也很是便宜,柳星竹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鋪子定在中層的位置,也就是高端和低端之間,也就是中端,這樣的鋪子從來沒有在這裡出現過,所以算是屬於新鮮事物,自然需要有一個慢慢被人接受的過程。
柳星竹後來想了個主意,那就是讓白嬤嬤將店裡的一些食物擺了架子放在鋪子外面,這樣比較便於人們一目瞭然,也省的那些觀察者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一時間舉步維艱,然後再叫夥計站在外頭宣傳叫賣。。。
功夫還是沒有白下的,這樣堅持幾天,果然便有人忍不住開始打聽起來,待有人真的忍不住好奇上前嘗試之後,夥計就熱情的招呼請他們裡面坐着吃,柳星竹趁熱打鐵,還推出了買二送一的優惠,比如買兩個包子送一碗粥或是送一碟小鹹菜什麼的,果然之後上門的顧客開始增多了起來。
生意總算漸漸的有了起色,柳星竹看着每日不同的賬目,長出了一口氣,若是一直這樣堅持下去就好了。
當然,若是將來能夠賺夠錢,到時候就砸銀子出來開一個高檔次的大酒樓,賺更多更多的錢。
柳星竹就這樣每日裡忙着鋪子上的事情,文夫人則是一邊忙着鋪子的事,一邊開始留意起周圍接觸到的各家夫人身邊的少男少女了。
兒子閨女都大了,這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儘管現在還沒到要娶要嫁的時候,先留意着總歸沒有錯。
日子如流水般劃過,轉眼就到了元歷的七月初七,這一天就是大商傳統的節日——乞巧節。
乞巧節顧名思義,就是以七夕爲節,全國各地舉辦多種多樣的乞巧活動。
柳星竹是知道這個節日的,徐嬤嬤在世的時候,每年都會過這個節日,目的就是爲了柳星竹。
農家裡過這個節日幾乎沒什麼規則的,更談不上熱鬧,不過是家人幾個坐在一起,晚上聚在庭院之中,擺上香案,上面擺上各種瓜果,然後女眷們一起祭拜天上的七姐姐。邊拜邊唱:“天皇皇,地皇皇,咱們請七姐姐下天堂。不圖你的針,不圖你的線,光學你的七十二樣好手段。”然後每人拿着一根針、七根線,藉着香頭的微光穿針引線。誰穿上線,誰就算乞得巧了,穿得最快者最巧。
還有一種就是漂針乞巧,用一碗水在太陽底下曬一中午,然後將針或穀物的芽放進碗裡,讓它飄浮水面,看水底的針影,成各種花紋者爲得巧,如針影粗直、細微則是拙的徵兆。柳星竹對這個最是印象深刻的,從前過乞巧的時候,徐嬤嬤總是要逼着她做這件事情,不過每次的結果都是差強人意,每次都會讓徐嬤嬤爲此鬱悶好幾天的。
相較於農家人過乞巧節,城裡人過這個節日就要精彩熱鬧多了,人們會在七夕做巧果與巧燈。巧果與巧燈都有各種各樣造型,巧燈造型有菊花、荷花、月季、牡丹、芍藥、玉簪、蘭花、海棠、佛手、文官果、玉蘭、梅花等花卉燈,還有八仙過海、羣仙祝壽、童子拜觀音、福祿壽等人物燈。人們還會把做好的巧果和巧燈作爲節日禮品送給各府本家和親友。
七夕之夜,城府州府的各家,還會擺設巧果與巧燈,各家庭院和花山頂上,也會擺以巧果爲主的點心和茶水。入夜,府中人坐庭院中仰望牛郎織女會面。這是各家裡的情形,外頭街上則更加熱鬧。
大街小巷從入夜開始就點起了漂亮的巧燈,從街頭到街尾一路點下去,亮如白晝。街頭兩邊舉辦着各種各樣的節日活動,大多數都是帶有競賽性質,這就是所謂的鬥巧的風俗。
人們聚在一起,湊在巧棚中鬥雞、鳳凰、鯉魚跳龍門、戲出子、轉燈、轉金鐘等。還有姑娘們聚在一起,明燈蠟燭,鬥歌拉巧。
柳星竹早在幾天前就從八卦冬雪的口中得知,這州府的七夕是與別地很是不同的,很是熱鬧非凡,早就按耐不住要見識見識的,爲此還纏了哥哥好幾天,就爲了在那日能讓他帶着她出去逛一逛的。
文夫人對今年的乞巧節也頗爲重視,往年家裡就她一個女人,對於這乞巧節過不過都是一樣的,今年則不然,家裡不僅搬到了州府,更是多了個漂亮的小閨女,而且眼瞅着小丫頭再過兩月就要及笄了,這針線女紅什麼的於女人而言那就應該是必備的技能,否則將來嫁出去好說不好聽,沒準還可能被婆家嫌棄的,雖然經過這一年多的觀察,文夫人覺得自家這小丫頭着實是在女紅上沒什麼天分,可是她這個當孃的總歸心裡還是留有期盼的。
七夕的前一天,文夫人、柳星竹和白嬤嬤坐在院子裡聊天,說到了今年的乞巧,文夫人感嘆着自家小閨女生了一雙笨手,白嬤嬤則笑着寬慰說自家小姐纔不是生了一雙笨手,不然怎麼可能寫得出那麼一手好字。
文夫人聽着一邊安慰一邊又憂傷,忍不住瞧向了自家閨女,柳星竹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孃親的那複雜的眼神,一時間真是不知道應該哭還是應該笑。家長們就是這樣,外人面前總是嫌棄着自家的孩子這裡不好那裡不好,等到別人誇讚自家孩子的時候,又覺得高興得不得了,比孩子還像孩子。
七月七日的傍晚,月上柳梢的時候,文家的院子裡開始擺上了香案和供奉的瓜果,文夫人先領着柳星竹和茶茶冬雪,外加白嬤嬤一起對着香案三跪九叩,口中默默地祈求着天上的七姐姐能夠保佑着柳星竹換得一雙巧手。
柳星竹默默看着文夫人小聲的唸叨着,雖然聽得不清楚,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孃親大人一定是在祈求織女大人大發慈悲,讓自己長點女紅上的才能吧,別總是拿不起來針線了,不然將來怎麼嫁人啊!
文夫人祈禱完畢,轉過身示意着身邊的柳星竹拿起一旁的繡花針,柳星竹看着異常熟悉的物什,實在有些不情不願起來,架不住文夫人瞪起了眼睛,這才嘟着嘴拾起繡花針,然後隨意就投到了白天暴曬了一天的一碗水裡,之後就轉頭再不看了。
直到身旁傳來一陣笑聲,柳星竹這才破罐子破摔的回過頭望了過去,只見剛剛自己投的那根針此刻正安靜的落在碗底,那針投在碗底的影子細細長長的如同一根細線,柳星竹忍不住自己都跟着笑了。
要按照這投針乞巧的架勢,若是投出了什麼花啊,雲彩什麼的,那就證明這人是個手巧的,要是像柳星竹這樣投出一個細線模樣的,那這妥妥的就是織女大人瞧不上的拙婦啊!
文夫人恨鐵不成鋼的點着手指到底沒捨得說什麼,柳星竹不以爲然的跟着起了身,轉頭開始望着身旁一一上前投針的幾人,她倒是要看看,這東西就真的這麼靈?那繡花針投進水裡真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影子?
結果真的讓柳大小姐很是失望,院中一衆女人除了柳星竹之外,都投出了各式各樣的影子,沒一個像柳星竹似的投出細細的長線出來,柳星竹不信這個邪,待衆人都投針完畢,自己圍着這碗水,拿了繡花針使勁的投了起來,投來投去,半晌之後柳星竹突然高興的叫了起來。
“哎呀,出來了出來了,我投出雲彩了!”
這時大家都已經坐在旁邊納涼賞月了,忽地聽到她叫了起來,紛紛轉過頭望了過來,一直沒他什麼事的文軒更是猛然之間大笑了起來:
“丫頭,你投了那麼多次,一定是把那織女大人給煩着了,索性只好給你個雲彩嘍!”
一言既出,鬨笑聲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