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家總算是有個喘息的機會了,蒯老爺的病也漸漸好轉了了。
信子鎮碧水連天,一片晴好,剛剛下過雨,天氣格外的好,萬里碧闊的天空,雪白的雲朵慢悠悠的飄走,西橋下閃閃發光的水間偶爾一隻水鳥撲散着碧色的翅膀。
墨婉前去添置繡莊的綢緞,眼下銀絲繡線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購得好的綢緞便可刺繡了。
墨婉和數個老媽子定製綢緞繡布回到蒯家繡莊便聽見有人在聚衆鬧事。
墨婉遠遠的就瞧見衆繡娘圍成一團,只見這人聲音極其高亢,“我看呀,大家都散了吧,蒯家多半是要完了!”
“是嗎!”衆繡娘唏噓驚訝。
“你們不曉得,我聽說蒯家爲了描染銀絲繡線掏出了蒯家所有的錢,聽說還不夠付一半呢!”
“我們工錢都欠好幾個月了!”
“難怪……”
墨婉倒是不慌不忙了,慢悠悠的踱步前去,戀蝶緊跟其後。
“吳管事!”戀蝶瞧見了衆人中間兒的那人,竟是蒯家繡莊的吳管事。
“我給你們說啊,蒯家現在是連最好的繡布都定製不起了,繡娘們,你們都瞧瞧自己繡架上的繡綢,大抵都不是蠶絲綢緞了!”吳管事緊眉敲着桌子口水沫子飛了起來。
墨婉撥開人羣踱步前去,四月的陽光格外的刺目,金色的光照得墨婉皮膚有些蒼白。
“吳管事,你對蒯家刺繡瞭解多少呢!”墨婉順勢坐到蒯家繡莊門口端放的椅子上,戀蝶立即端上一盞茶來。
吳管事面色愕然,身子頓的僵直在此處,雙目直勾勾的,一時不知道該怎的纔好。
墨婉從戀蝶手中結過茶盞,左手揭開茶蓋撥着茶盞,精緻的青花瓷器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的透亮,“吳管事,晚輩們不懂,你且仔細說說!”
吳管事慢慢的扭頭,瞧着墨婉悠然自得的端坐在椅子上,茶盞中熱氣騰騰。
吳管事不言不語,細細的瞧着墨婉,身子微微的傾斜,有些顫抖。
“說呀!”戀蝶有些不耐煩了,微微探步上前,高聲道。
墨婉始終不語,低頭極薄的脣輕輕吹着滾燙的茶水。
“說就說,我是替蒯家繡莊的繡娘們着想,工錢已經拖欠了兩三個月了,用的繡布還是以前的錦綢料子!”吳管事微微低着頭,不敢睜眼瞧墨婉,說話支支吾吾的,很明顯是故作膽量在吼!
墨婉斜着眼,嘴角咧開一絲絲的笑意,慢慢的擱下茶盞,“噔……”一聲,吳管事身子輕顫了一下。
墨婉起身,並未立即說話,扭頭瞧見了西窗閣旁側的碧海棠折了一枝,又慢悠悠的踱步回來:“吳管事,你說這蒯家繡莊的碧海堂如何!”
吳管事一頭霧水,衆繡娘也木訥不知所措。
“這碧海堂,年歲有些久遠了,我記得老爺栽種它的時候,小姐你還未進蒯家呢!”吳管事說道此處,聲音提得老高,生怕別人不曉得墨婉是老爺從土匪窩子救出來的。
墨婉倒是不介懷,咧開嘴笑了,低頭嗅了嗅碧海堂,“這碧海堂遠遠瞧去,美如雲織錦,細細嗅起來更是清香撲鼻。但是吳管事可知碧海堂可是用血來澆灌的,但是結出的果實依舊是酸楚不能入口!”
“這……”衆人一片驚歎。
吳管事漸漸鎮定下來:“大家且末聽她胡言亂語,什麼碧海堂,跟大家夥兒的工錢有關係麼!”
“吳管事,你打小便在蒯家,老爺對你怎麼樣,我想衆人都是清楚的,且莫結出酸楚的果子來纔是!”墨婉微微蹙眉轉身踱步進了蒯家繡莊的大繡閣,腳下的裙襬微微顫動。
衆繡娘也跟着進去了,自己依次端坐在自己的繡架前面。
墨婉站在中間,金碧的陽光從窗戶縫隙之間灑進來,墨婉從懷裡取出蠶絲手絹擦拭面頰,“今日之事,你們也是受人唆使便不計較了,今日上午的工錢也不扣了,以後若在出此事,蒯家繡莊定拿出繡莊的規矩來!”
戀蝶瞧着墨婉有些稍微怒色顯於雙目之中,微微探上前:“小姐在蒯家繡閣上每日練習針法的綢緞還不如在座的繡娘們,自己身上的衣服料子呢,但是小姐的繡作依舊是千金難求!”
“蒯家繡莊的規矩,工錢兩月結一次,今時蒯家是非多,我們是蒯家的繡娘定要與蒯家繡莊同甘共苦纔是,今日下午你們便去把工錢接了吧!”墨婉道完便整理起絲線來了。
碧青覺着甚是理虧,“小姐,我們對不起你,不該聽吳管事唆使耽誤繡作進度!”
紅玉也站起:“是啊,多虧小姐上次教我們針法我們方纔進步不少!”
墨婉站起來,踱步走到碧青跟前兒,拍拍她的肩膀,:“大家且末在這般傻站着了,趕緊幹手頭的活兒!”
“我們都不要做碧海堂,蒯家用熱血澆灌了我們,斷斷不可再結出苦澀的果子來!”紅玉立即坐下,右手拿起針來,像模像樣的繡了起來。
墨婉覺着心頭的沉重頓時拋灑開了,衝着戀蝶欣然一笑,風輕輕從窗戶間跑進來,掠過,耳垂上紫色的耳墜子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