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麟剛到達沒幾日,後腳東女國的文元霜將軍也到了,只不過董天麟是改頭換面悄悄來的,而文元霜卻是以東女國使臣的身份光明正大來的,表面上的理由是爲了深入交流促進兩國和諧友好的關係,實際上誰都知道這藉口虛得很,一點可信度也沒有,只是任韓擎風及一衆大臣苦苦思索良久也沒能揣摩到她此行的真實意圖,卻是愈發謹慎應對了,連對付韓擎蒼這一“人生大事”都暫且擱置在了一旁,只全心應付這個不速之客。
面對韓擎風明裡暗裡的試探,文元霜表面恭敬的敷衍着,心裡卻是早已不耐了,此次她來完全是奉了女皇的命令,要她無論如何務必將秦晚秋帶回去,她正煩惱着該從何處下手呢,雖跟秦晚秋沒有太多接觸,但僅有的那一次正面接觸卻讓她迄今印象深刻,加之後來的決然拒絕,她很清楚,這位流落在外的公主在“認祖歸宗”這件事上態度很堅決,對東女國似乎並不很友好,此次的任務實在有些棘手。
偏韓擎風還一直跟她唧唧歪歪不停的試探這個刺探那個,實在煩不勝煩,心中對這個鳳嵐國的帝王更是不屑,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如臨大敵般坐立難安,就這麼點氣度膽量,實在難成大器。
好不容易擺脫了韓擎風回到驛站,文元霜便立即寫了封信,差人想法子送去了秦府給秦晚秋,她知道韓擎風必定會派人監視她,是以她也不好大大咧咧直接上門去找秦晚秋,只能想辦法“暗度陳倉”。
秦晚秋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知道文元霜已經到達京城了,收到她的信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只是隨意看了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便將之燒燬不作迴應。
接着第二天,又來了封信,秦晚秋依舊不給予任何迴應,第三天,第四天……那些信似乎都石沉大海,絲毫隻言片語的迴應都沒有,彷彿態度極其堅定不願理會這件事,文元霜急得嘴邊都冒出了兩顆燎泡,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鋌而走險一次。
天剛擦黑,一行隨從簇擁着文元霜從驛站中走了出來,眼見她上了馬車,在暗處監視的暗衛也立即跟了上去,哪想馬車不急不緩的竟直奔夜市而去。
作爲鳳嵐國帝都,京城自是當屬第一繁華,天黑後,其他一般的城鎮街道上就該見不着幾個人了,店鋪早早關門,攤販也收拾東西回家了,可京城卻有夜市,且熱鬧程度與白日的鬧市並無差別,頭頂星空,月光泠泠,燈火朦朧,也是別有一番趣味,這也算是京城的一大特色了。
原本警惕的暗衛一時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莫非這文元霜將軍真這般有雅興,竟大晚上的跑出來逛夜市?
暗衛們心下狐疑,可馬車的確準確無誤的來到了鬧市,並且文元霜還下來帶着一衆人饒有興致的逛了起來,優哉遊哉的顯然興致很不錯,不時在路邊的小攤上挑兩件鳳嵐國特色的小玩意兒,頗有種悠然自得的閒情逸致。
暗衛們暗自放鬆了警惕,心中有些不屑,女人果然是女人,不管什麼身份地位也不過都是如此膚淺,淨是愛做這些無用的事,卻不知那顆容量本就不大的腦袋除了這些還能裝得下些什麼。
不過怕一時疏忽發生不必要的麻煩,暗衛們還是很盡忠職守的一路緊緊跟隨着,直至夜色漸濃,夜市都結束了才疲憊不堪的跟着馬車回到驛站,訓練有素的幾個人一時竟像是脫了層皮似的,卻不知他們所監視的那個人其實早就不是正版貨了。
“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外面有個姓元的婦人說是小姐的舊識,有要事與小姐商談。”
一家人吃罷晚飯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正打算休息去,突然乍聽聞這話,皆有些疑惑。
“姓元的婦人?小晚你認識?”誰家大晚上的上人家門上找人啊?
秦晚秋自然知道這姓元的女人究竟是誰,輕笑了笑,道:“確是認識的,請她進來吧。爹孃大哥你們先去休息吧,我還有些事要同她說說。”
聽她這麼說,秦大郎他們都放下心來,加之對方又不是男子,大晚上共處一室也沒什麼問題,便也未多說什麼,各自回房去休息,將空間留給她和那位來客談事情。
很快,門房便領着一名身穿藍色衣裙挽着婦人髮髻一身大戶人家管事媽媽裝扮的女人走了進來。
文元霜是東女國的大將軍,日日練武練兵,甚至不時要親自上戰場,是以她雖是女子,但裝扮卻一向簡潔,頭髮只簡單高高束起,穿的也都是類似男子服飾的長袍,卻是幾乎從未穿過裙子,此次這般裝扮,顯然顯得極爲彆扭不自在,總是會下意識摸摸頭上的釵子墜子,扯扯身上的裙子,彆扭的樣子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男扮女裝的呢。
秦晚秋看着她窘迫的樣子,心中不覺生起了絲笑意,不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神情淡淡的,似是很不歡迎這個不速之客的樣子。
“不知文將軍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文元霜正對着那張熟悉至極的臉龐發愣呢,忽聞這句明顯不怎麼友好的問話,心中一激靈,竟是對着她行了個大禮,“末將參見公主。”
該查的都已經查清楚了,連女皇都肯定了她的身份,如今也不過只差認祖歸宗昭告天下了而已,文元霜自然不敢大意。
秦晚秋微一挑眉,道:“別,小女子不過只是個出身鄉野的村姑而已,可不是什麼公主,當不起文將軍這一大禮。”語氣風輕雲淡的,只是其中滿滿的譏諷意味卻實在有些刺耳。
文元霜暗自苦笑,雖然不知她是從何處知曉當年的事的,但是顯然,她知道的非常清楚,心裡對女皇有怨呢。
深吸一口氣,“公主,女皇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疼愛長公主,當年……那樣的選擇也實屬無可奈何,這些年來女皇日日都處於深深的自責中……”
“但是她並沒有後悔不是嗎?”
文元霜一噎,作爲女皇的心腹老臣之一,她顯然很瞭解女皇。
的確,女皇自責心痛,但是絕不後悔。
秦晚秋譏誚的揚起了嘴角,“文將軍請回吧,我不想見女皇,也別提什麼補償不補償的,我過得很好,不需要那位偉大的女皇任何的補償,再者,她該彌補的是我娘,我長得再像我娘,也終究不是她。”
文元霜聞言不禁面露焦急,“公主,末將知道您心裡對女皇有怨,但是請您相信,這麼多年來女皇過得絕對不好,否則的話她又怎會早早的就垮了身子!公主,求您回去看看女皇吧,女皇的身子已經……已經快油盡燈枯了,只是乍然聽聞您的存在,一時大喜才撐了下來,依靠的不過就是那一股執念罷了……公主,那些是是非非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如今的女皇不過只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罷了,再怎麼樣,她也是您的嫡親外祖母,難道您真的想眼睜睜看着她死不瞑目嗎?”
聞言,秦晚秋沒說話,只是面上似是有些遲疑動容。
見狀,文元霜連忙再接再厲苦苦遊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個人巴拉巴拉說了大半個時辰,直說得口乾舌燥嗓子冒煙,秦晚秋才最終裝作被打動了的樣子,沉聲道,“我知道了,待半個月過我完婚了便隨你去東女國。”
文元霜大喜,緊接着卻又一臉糾結道:“公主,您當真要嫁給鳳嵐國的賢親王?”
鳳琦瑤是女皇最疼愛的公主,作爲她的親生女兒,唯一的血脈,秦晚秋對女皇的意義絕對非同小可,更何況女皇對鳳琦瑤還存着深深的歉疚,如今這份歉疚卻是完全轉移到了秦晚秋的身上,從女皇隱約透露出的意思來看,只要秦晚秋不是太糟糕,這東女國的下一任繼承人……
秦晚秋冷眼看着她,“怎麼,你有意見?”
文元霜被她瞅得心下一突,卻還是努力鎮定道:“公主,您是長公主的女兒,按理是有競爭下一任繼承人的資格的,但是若您嫁給了鳳嵐國的王爺,便等同放棄了競爭資格。”
若她當真嫁給了別國的王爺,女皇還不得氣瘋了?
文元霜覺得,爲了自己的這條小命,她還是得努力遊說這位公主殿下打消這個念頭。
秦晚秋目光微閃,如今的韓擎蒼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一旦嫁給他,她就是鳳嵐國的王妃,她當然知道,以她這樣敏感的身份想要奪得東女國的繼承人之位實在有些癡心妄想……她是想要奪下東女國,但她也絕不會爲此而拋棄她心愛的男人,事在人爲,不過只是麻煩些而已,她想要的,她會自己努力去奪取,而不是依靠犧牲來換取,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偏全部都要!
可想而知,文元霜的念頭自然沒有成功,最終只得揣着滿滿的焦慮離去。
時間一晃而過,眼看離婚期越來越近,饒是秦晚秋也不免犯了點婚前恐懼症,整日裡時不時就會情不自禁的胡思亂想,卻不想準新郎竟比她這個準新娘的婚前恐懼症還嚴重,按照習俗,在婚前兩人是不能見面的,結果見不到人,韓擎蒼愈發的焦慮了,像是生怕媳婦兒跑了似的,竟是每天夜裡都要當一回“採花賊”夜探香閨。
哪想自先前被董天麟撞了個正着後,這位準岳父就防着他呢,每天一入夜就跟門神似的守在自家閨女的房間外,生怕自家寶貝閨女被這“登徒子”給佔了便宜,結果導致每次韓擎蒼過來見不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媳婦兒就算了,還要挨一頓揍……他的功夫雖不見得比董天麟弱,但怎麼說對方也是他家準媳婦兒的親爹,他又哪裡敢真的對他下狠手,打起來難免束手束腳,可是捱了不少黑手。
不過別看某人一本正經冰山面癱的樣子,實際上卻是一肚子壞水,每每捱了揍,他都會故意慘兮兮的叫出聲來,直叫秦晚秋心疼不已,每每都會憋不住跑出來看看他,將董天麟訓一頓,於是韓擎蒼心滿意足的摸到了媳婦兒軟乎乎的小手,董天麟卻又是嫉妒又是委屈的纏着寶貝閨女求原諒求安慰……
就在這樣雞飛狗跳的“歡快”氛圍中,時間終於走到了十二月十一號,秦晚秋和韓擎蒼大婚的前一天,原本的種種莫名其妙的焦慮似乎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滿心的喜悅期待,只是秦晚秋沒想到的是,在這個檔口,她竟還收到了一份非常驚喜的“新婚大禮”。
遠赴海外的船隊回來了!
帶着五名軍事專家還有一百支火銃!
秦晚秋鮮少的喜形於色了,這次出海用的時間比第一次還長,她甚至都差點以爲是遇到什麼危險導致全軍覆沒了,沒想到卻在她大婚之際迎來了這樣一份大禮!
秦晚秋連忙去查驗了貨物,一百支火銃實在很少,但她知道,憑藉衛疆他們那羣“外來人口”,人生地不熟的甚至連語言都不怎麼通,能夠想辦法弄到這一百支已經很不錯了,想必定是上次遇到的那位“貴人”幫了不少忙。
當然,比起這些,最讓秦晚秋驚喜滿意的還是那五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佬,東西都在其次,人才纔是最重要的,有了他們,她的鳥銃、大炮什麼的將不再是幻想,火銃又算的了什麼?
這五個人都是被衛疆開出的鉅額高價給打動的,加之對於東方這片神秘的土地的確非常好奇,便拖家帶口的跟着船隊來了,一踏上這片土地,入目新奇的所見所聞令這羣外國人那是滿心驚歎不已,滿心都是蠢蠢欲動的探索欲,最叫人感到好笑的是,第一眼看到秦晚秋,這些外國佬齊齊傻眼了,其中有個較年輕的青年竟當場就單膝跪地跟她求婚,差點沒讓誤以爲這是放蕩色狼登徒子的綠衣一腳踹飛了出去。
秦晚秋感覺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二十一世紀的外國人開放熱情,這個時代的“老古董”外國人也不遑多讓,不過這事要是讓某個醋缸知道了,怕是要鬱悶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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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肥來了…恢復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