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亂入大理寺

廚房的後院有幾棵高大的桂花樹和樟樹,雖然此時桂花差不多快能要開盡,可小院子裡依舊滿是芬芳的氣息,這香氣,除了那遲桂花的馥郁,樟樹的芳香,還有美酒的甘醇。

曼珠站在門檻往後院張望了一眼,就見一羣廚房裡的嫂子們正在喝酒划拳,個個臉上都帶着桃花的紅色,桌子上還擺着一隻燒雞,一碟子蠶豆,還有兩碟小菜。

見着曼珠過來,那羣嫂子們都唬得沒了聲響,一個個鼓着眼睛望着曼珠,喃喃道:“曼珠姑娘,這不還沒到飯時,你怎麼就過來了……”

“你們別做出這模樣來,我纔不會去向老夫人告密呢,你們自己有錢喝酒吃肉,管我什麼事兒!”曼珠笑着對那羣嫂子們道:“老夫人命我來取給四夫人送去的補品,趕緊端了給我,外邊等着要呢。”

“曼珠可比曼青那丫頭要寬厚多了!曼珠那丫頭,每回見着我們在後院裡頭喝點小酒,還仗着老夫人寵愛來教訓我們呢!”幾個嫂子聽着曼珠這般說,一顆心才放下來:“別說,今日這雞可真不是廚房裡剋扣下來的!”

曼珠微微的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說這麼多作甚,即便是柳家的,又能如何?柳府還能少了這隻雞不是?”

幾個嫂子笑着應了一聲,其中一個站了起來,領着曼珠去了廚房,將那小火上的砂鍋罐子端了起來:“就是這個了。”揭開那砂鍋,濃濃的香味瀰漫開來:“老夫人也真是心疼四夫人,瞧着補品,一聞着那香味兒便知道是珍貴得不行的。”

“可不是。”曼珠瞧着那嫂子將補品倒進一個湯盅裡頭,用手抓住湯盅兩隻耳朵,提着便往外走,一邊叮囑着:“可別顧着喝酒,耽誤了準備晚飯!”

那嫂子笑着答道:“曼珠姑娘便放心罷,哪裡會誤了這大事!”

那嫂子折回身去,後院那羣人正在吃吃喝喝,見着她回來,拉住她坐了下來:“咱們繼續喝酒,今日抱琴姑娘送來的酒菜還真不錯!”

“快些喝了這幾口,免得誤了飯時!”那嫂子皺着眉頭瞧了瞧:“幸好今日來的人是曼珠,不是曼青,否則咱們又要被老夫人罵了。”

“還早呢,你着急什麼!”幾個人吆喝着,將那嫂子拖了坐下來:“咱們好不容易得了旁人的孝敬,先嚐嘗吃飽喝足再說。”

“我卻覺得這抱琴姑娘來得有幾分蹊蹺。”那嫂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慢慢抿着,眉頭打了個結,一直沒開解:“大房很少來主院這邊,抱琴過來說大夫人遣她來看看有沒有上好的金絲燕窩,若是有,便讓我們留心給她報個信兒。就這麼簡單的事情,她爲何要拿酒菜給咱們來享用?”

“她不就是想討好咱們,讓咱們別去和老夫人說大夫人想算計她的金絲燕窩?”有個嫂子喝得滿臉紅光,大大咧咧道:“這事兒可別說出去,咱們心知肚明就是!”

幾個人又開始喝了起來,個個都滿臉通紅,吃得酒足飯飽,方纔那個燉補品的砂鍋放在一旁,往外頭冒着的熱氣開始慢慢的不見了,裡邊殘留的東西也成了糊糊的一團。

劉玉芝和柳老夫人坐在玉瑞堂上,兩人都愁眉不展,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這才讓她們轉過臉去,就見曼珠拎着一個籃子走了過來,裡邊放着一個大湯盅。

“老夫人,玉芝馬上就去大理寺那邊瞧瞧,有什麼動靜我便馬上過來告訴你。”劉玉芝扶了丫鬟的手站了起來,身子單瘦得似乎能被風吹走一般,只是肚子那處卻有微微的隆起,柳老夫人瞧着她已經有些顯懷,不免叮囑了一句:“黎夫人,一切當心些。”

“多謝老夫人掛懷。”劉玉芝道謝了一聲,款款兒往前邊走了去,柳老夫人瞧着她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還好有這個黎夫人幫忙,倒也放心了不少。”

大理寺裡邊,黎玉立皺着眉頭坐在那裡,心中不住的在琢磨着改如才能幫柳元久和杜若蘭開解。今日一早上朝,皇上下了旨意,捉拿柳氏四房,關押至大理寺,黎玉立聽了大吃了一驚,不知道柳元久究竟犯了什麼罪過,竟然讓皇上龍顏大怒。

下朝以後,黎玉立急急忙忙趕到大理寺,命人將朝陽的房間打掃乾淨,又換了些新的麥秸與稻草竿子,生怕牢獄裡溼氣重,柳元久與杜若蘭坐在裡邊住着不舒服。將一切事情準備好以後,就聽外邊一片喧譁之聲,黎玉立心中一酸,知道是刑部帶軍士捉了人過來,趕緊迎了出去。

“黎大人,這柳氏四房主僕共計一百二十四人,還有三人尚未到位,其餘都在此處,你仔細點點,與我交割清楚。”一個將領拿着冊子與黎玉立,一邊讓軍士將犯人帶了過來。

一一點名以後,發現只缺四房兩位小姐柳明珠、柳明媚還有一個叫香桃的丫鬟,其餘的人都在,柳元久與杜若蘭兩人被推着站在最前面,臉色都有些蒼白。

“皇上交代了,只是羈押在大理寺,不得用刑,要等着皇上下旨以後才能拷問。”那將領面無表情的吩咐道:“黎大人,你可聽清楚了?”

黎玉立連連點頭:“本官明白。”

心中此時方纔鬆了一口氣,正在擔心皇上要自己嚴刑拷打,自己又如何能下得了手去?現在聽着說竟然只是羈押,不必用刑,自然是千好萬好,正合他意。

命人將柳元久與杜若蘭帶去大牢裡邊,黎玉立剛剛跟着邁步走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着身後有蹭蹭蹭的腳步聲:“大人,外邊來了宮裡的內侍,說皇上傳大人進宮哪。”

柳元久站在牢房裡邊,看着黎玉立一臉爲難,朝他點了點頭:“黎大人,你去罷,不用太擔心,這裡邊挺好的。”

黎玉立聽着柳元久這佯裝輕鬆的話,心中挺不是滋味,朝柳元久行了一禮:“柳大人,我先去皇上那邊,等會就回來。”

柳元久點了點頭:“你去罷。”轉眼望了望這幽暗的大牢。心中卻沒有幾分畏懼,皇上今日捉拿柳氏四房,定然不是真的想要除去他。若是想除掉他,直接交刑部就可以了,何必將他羈押在大理寺?大理寺卿黎玉立與自己的關係,皇上不是不知道,這般安排,定然是別有用意。

一切都會慢慢清楚的,自己只需耐心等候便是了。柳元久轉頭朝那邊張望了下,女牢還在那邊很遠的地方,一條幽深的通道里有着日頭照射進來的光柱,更讓人看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不知道若蘭怎麼樣了,現兒她有了身子,可真叫人心裡牽掛。

太和殿內一片肅靜,徐熙看了看跪在漢白玉石階下的黎玉立,心裡不住的在考量,這黎玉立到底靠不靠得住?觀察了他好幾個月,倒也是個有能力的,就不知道他會不會一直忠心耿耿,若是把旻兒託付給他和柳侍郎之流,不知是否能靠得住?現在朝堂裡支持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官員大有人在,就是沒有誰明確表態會支持四皇子,自己得幫他好好的拉攏一批大臣纔是。

“黎愛卿,你且平身。”死一般的沉靜以後,徐熙終於開口說話了:“朕想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朕,若是不老實,那就別怪朕不客氣。”

“微臣怎敢欺騙皇上?”黎玉立戰戰兢兢的說:“還請皇上明示。”

“現在朕尚未立有儲君,朝堂內各位大臣心裡都有自己支持的對象,黎愛卿,你心裡的那個人選是誰?”徐熙眼風凌厲的掃過了站起身來的黎玉立:“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皇上,這個立儲乃是天子家事,與朝堂大臣們又有何干系?”黎玉立聽着是這件事情,這才把一顆心放了下來,他本無根基,立哪位皇子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微臣只知道忠於皇上,皇上立了哪位皇子爲儲君,日後微臣定當盡心竭力去輔佐他。”

徐熙聽了這話先是一愣,後又大喜,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說得妙!原是朕想多了,黎愛卿一句話把朕給點醒了!立儲乃是天子家事,與朝堂大臣沒有干係!”他把這句話又細細琢磨了下,不住的點頭道:“黎愛卿,這話深得朕心,你忠心可表,朕以後定會大大嘉獎於你!”

看到皇上這麼高興,黎玉立不禁心裡一動,大着膽子說道:“皇上,微臣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話音未落,徐熙已經把他的話打斷:“若是問及柳侍郎,朕自有分寸,你這些天只管好好照顧着他,不許用刑逼供,朕自會親自去審問他,你先回大理寺去罷,哪日朕來審問,自然會派人通傳。”

聽到這話,黎玉立滿心歡喜,皇上的意思其實並不是在怪罪柳元久,似乎另有隱情,他向徐熙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黎玉立的背影,徐熙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一語驚醒夢中人,黎愛卿,你這句話倒是讓朕下了決心呢!”他興奮的站了起來,揹着手在太和殿裡走了一圈,然後又慢慢的在龍椅上坐了下來:“下詔前,朕還得再好好安排下才行。”

躬身站在一旁的田七,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又是那麼謙卑的躬身站在龍椅旁,眼睛裡一片渾濁,似乎老到什麼都看不見,聽不清。

黎玉立心情輕快的走回了大理寺,卻意外的見到了劉玉芝,她坐在那裡,滿眼焦急的望着門口,身後站着她的貼身丫鬟,手裡捧着一個大食盒。

“玉立,你去了哪裡?”劉玉芝一見黎玉立進來便迎了上去,抓住他的手道:“我方纔去過柳府了,老夫人託我給乾孃送些藥膳過來,我想見乾孃,可你那些手下說沒有你的命令,他們不能放我進去。”

黎玉立笑着對劉玉芝說:“你就把心擱回肚子裡去罷!方纔皇上召見了我,我琢磨着他說的話,似乎乾爹並無大事,皇上還叫我好生照顧着乾爹呢!”

“真的?”劉玉芝眼睛閃過一絲驚喜:“那可太好了!趕緊幫乾孃換了房間罷,她有了身子,怕是吃不得苦頭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側着臉兒,大理寺天窗上透出的陽光正好照在她臉上,明媚得像三月的花朵,黎玉立見了心裡涌起一抹柔情,放開劉玉芝的手道:“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價格最好的屋子打掃出來給乾孃住了。”

劉玉芝聽了心中歡喜:“那你快些給我牌子,我也好去給乾孃送東西,順便告訴她一聲,讓她放心。”

黎玉立點了點頭:“我帶你進去便是。”

夫妻兩人一起走到了後邊,那些看守見着是黎玉立親自送了劉玉芝過來,趕緊放行,劉玉芝轉過臉來朝黎玉立笑了笑,便帶着丫鬟走了進去。

黎玉立瞧着她的背影,臉上也露出了快活的神色,揹着手往柳元久那間屋子走了過去,怎麼着也該讓柳元久知道皇上的心思。

“黎大人,可是要提柳某去過堂?”柳元久見着黎玉立回來得這般快,徑直便往他這邊走了過來,不由得心中一怔,難道皇上要親自提審自己?這倒與自己原來估計的大相徑庭了,難道四房真要遭災了不成?

看到柳元久一副呆呆的模樣站在那裡,黎玉立心裡一陣不忍,向柳元久行了一禮:“柳大人,你別喊玉立黎大人了,玉芝是你的乾女兒,玉立便是你的女婿,是你的晚輩,如何當得起柳大人這般喊我?柳大人不用擔心,方纔皇上找了我去,話裡話外都沒有要整治你的意思,您就安心在這裡住上幾日,不用多久自然便會出去了。”

柳元久聽着這話,心裡放鬆了些,望了望黎玉立道:“你乾孃可還好?”

黎玉立恭恭敬敬的回答:“玉立已經另外安排了一間房子給乾孃住着,還撥了幾個丫鬟過去與她同住,也方便照顧着,柳大人請放心罷。”

柳元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望着黎玉立笑了笑:“給你添麻煩了,玉立。”

“柳大人,你快別這樣說了,簡直是折煞玉立。”黎玉立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面前的柳元久:“若不是柳大人提攜,玉立哪有今日光景!知恩圖報乃是人性根本,若是這點都做不到,那便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柳元久點了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閉了閉眼睛,想到去年冬天帶着黎玉立進京的場景,彷彿還是昨日,那般清晰,可才這麼一段日子,他卻淪爲了階下囚,而這個少年卻成了主管審訊他的人!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若是能從這裡出去,是不是該考慮激流勇退了?

見柳元久似乎精神不太好,黎玉立焦急的說:“柳大人,你好好歇着,別擔心太多事情,很快便會沒事的。玉芝現在正陪着乾孃,我去那邊看看。”

“你去罷。”柳元久挪動着腿,縮到監牢的一角,慢慢坐了下來,若蘭,你可要好好的,若是我們能平安出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

黎玉立看了看柳元久,心裡有些擔心,但還是依着他的話輕輕的退了出去。

這是大理寺監牢外一進小院子,挨着院子栽着一排高高的樹,現兒雖然已經是深秋,可枝頭卻依舊綠意盎然,讓人瞧着生了幾分希望。小院子裡有幾進屋子,走到內裡,最後一進屋子裡邊,有一間房門是打開着的。

從外邊看進去便可看見房間不大,但東西卻一應俱全,一張桌子,一張小牀,靠着窗戶還有一張小榻。

房間裡邊有幾個女人正在忙忙碌碌,杜若蘭被扶着半靠在牀上,臉色有些蒼白,頭髮被汗水浸溼,粘在額頭上,一綹一綹的,看上去非常狼狽。

“乾孃。”劉玉芝站在牀邊看着這樣的杜若蘭,鼻子發酸,淚水在眼眶打着轉兒,幾乎就要掉了下來。記憶裡的杜若蘭永遠是那般優雅美麗,頭髮從來是梳得一絲不亂,首飾和衣服的搭配總是那般和諧,臉上白裡透紅,有着溫柔的微笑,說話的時候能讓人感覺到似乎有春風拂過了心房般柔軟。

她何曾有過這樣的形象?還不是皇上一道聖旨,生生把她從一個優雅的小婦人變成一個粗服亂頭的婦人。劉玉芝心裡憤憤的怨着皇上,又有幾分膽怯,聽人說柳大人是被自己以前的同僚給參奏了的,那人是個姓劉的同知,劉玉芝心道這可該是落在自己父親身上了。

父親年紀愈大便愈發糊塗,竟然與母親和離,將那大姨娘扶正當了正妻,若是被有心人捉了做把柄,去告發他寵妾滅妻,恐怕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打點才能保住烏紗帽而呢。他倒是好,自己一身小辮子還在搖晃,卻上書參奏起乾爹來了!

劉玉芝站在杜若蘭面前,心中很是難受,也不知道開口要說什麼話,眼中含着一包眼淚,只希望杜若蘭不要知道這事的起因竟是自己父親便好。杜若蘭瞧着劉玉芝那難受的模樣兒,朝她點了點頭:“玉芝,你且放寬心,我沒什麼事兒。”

拿了帕子將眼淚擦了擦,劉玉芝伸手把那盅藥膳揭開,濃濃的香味便在這小小的房間裡飄了起來,她笑着用湯匙添出一碗來:“乾孃,我幫你帶雞湯來了,這是柳老夫人交代人燉在廚房的,我先去了柳府,剛好順道幫你帶了過來。”

杜若蘭的嘴脣有些乾燥,裂開處還有一點點細碎的白皮兒,看了看那罐子藥膳,點了點頭道:“崔西,你扶我起來,我來喝幾口湯。”

崔西點了點頭,伸出手去符杜若蘭,這時站在一旁的玉梨一步走了過來,伸手攔住了崔西:“崔西嫂子,你先別動!”

“玉梨,怎麼了?”崔西有幾分奇怪,這些日子明媚進宮侍奉太后娘娘,而杜若蘭剛剛好被確診有了身孕。玉梨便被撥過來服侍着杜若蘭,她與明媚一道學醫,自然更懂得如何照顧有身子的人,有了她自然是再妥當不過了,現兒她叫自己不動,莫非這湯裡邊有什麼古怪不成?

玉梨用湯匙舀出一點湯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然後又用舌頭略略舔了舔,臉色大變,端起桌子上的水漱了口,轉過臉來問:“黎夫人,這藥膳真是老太君讓你捎過來的?”

劉玉芝一愣,點了點頭道:“確是柳老夫人讓我捎過來的,她吩咐了貼身丫鬟從廚房裡取來的,難道有什麼不對?”

玉梨猛的將那湯匙放了下來,冷笑一聲:“沒想到這柳府還有趁着忙亂想下手的人!夫人,這藥膳你可千萬不能喝,裡邊放了紅花,紅花乃是通血聖藥,若是太太服用了這藥膳,恐怕肚子裡的小少爺就保不住了!”

聽了這話,杜若蘭吃了一驚,坐直了身子駭然道:“誰想趁機把我肚子裡的孩子給謀害了,然後推到牢獄之災身子調理不好上邊來?莫非是以爲我出不了大理寺這扇門?這般急急忙忙下手,連一天都不能等,她也太心急了些!”

劉玉芝聽了傻了眼,望着杜若蘭一臉紅潮,眼中有着憤怒而害怕的神色,心中也是驚駭不已,乾孃對人一直真誠,不是個輕易得罪人的性子,這柳府裡頭究竟是誰想要害乾孃?竟然這般心狠手辣,連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放過!

“金柳,快些去將這補品給倒了!”劉玉芝望着那白色的湯盅,還在騰騰的冒着熱氣兒,實在有些害怕,這柳府裡邊也有這般惡毒的人!她回頭對着杜若蘭道:“乾孃,以後我每天幫你送飯菜來,別人送來的,你千萬別用。”

杜若蘭拿了帕子撇了撇額頭的汗珠子,這才伸出手來捉住劉玉芝,一臉感激道:“玉芝,要麻煩你了。”

劉玉芝急急的說:“乾孃,玉芝受了你那麼多恩惠,現在送點飯菜又算得了什麼!只是乾孃一切小心些,免得遭了小人暗算!”

杜若蘭咬着牙道;“你放心,有玉梨崔西這幾個丫鬟在,倒也不要怕什麼,她們心細,那些魑魅魍魎的伎倆多多少少還能識破些,你自己也留神些,已經幾個月身子了,打發丫頭來送東西便是了,何必自己過來?”

聽着杜若蘭提到肚子裡邊的孩子,劉玉芝臉上一紅,忸怩的低下頭道:“乾孃,我這才四個月身子,還早呢,自然是要親自來送東西的。”

杜若蘭會心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四個月了還到外邊走,我怕你婆婆會說你呢,儘量少出來些便是了。你讓明媚給你去開個安胎的方子,好好的養着身子,到時候生了大胖小子,你婆婆才歡喜呢。”說到這裡,杜若蘭突然想起了明媚來,她悵悵然的嘆了一口氣:“明媚呢?玉芝你有沒有看到她?”

劉玉芝也是一愣:“我方纔在柳府沒有看見她,女監裡也沒有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既然沒有進大理寺,那便是一件好事。”杜若蘭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玉芝,麻煩你去幫我弄點飯菜進來,折騰了大半天,還真是餓了。”

劉玉芝應了一句,帶着金柳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杜若蘭把手捂住胸口,一張臉垮了下來:“明媚究竟在哪裡?她是不是出事了?”

“夫人,你就別擔心了,天門寺的廣慈大師不是給咱們姑娘批過命嗎,說她終究會有富貴,只要行醫救人就能保她一世平安,你就別想這麼多了,安心養胎纔是。”玉梨伸手幫杜若蘭輕輕的揉動着雙肩:“你想得多,肚子裡的小少爺也會不安穩呢。”

聽着玉梨的勸告,杜若蘭這才放鬆了下來,半靠在牀上,看着外邊屋檐漏下的幾縷陽光,心中默默祈禱,女兒可要平平安安纔好。

劉玉芝剛剛出去,便見着黎玉立往這邊走了過來:“玉芝,你急急忙忙要去哪裡?”

“可出了大事兒了。”劉玉芝臉色煞白,將方纔那事情說了一遍,黎玉立也是一驚,拉住劉玉芝的手道:“玉芝,現兒柳府一片混亂,咱們也不要再去給他們添亂子了,先彆着急去與柳老夫人說,乾爹乾孃的飯食,就由咱們府裡來送,等着他們回府以後,再自己去追查這事情。”

劉玉芝點了點頭,方纔去柳府的時候,見着柳老夫人容顏憔悴,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若是將這事再告訴她,恐怕她這些日子便要睡不着覺了。想來想去,黎玉立說得也有道理,怎麼着也該等着柳元久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去說那事兒。

京城的二皇子府一道院牆延綿,後邊的角門半開,一個婆子探出身來,望着站在外邊的牙婆咧嘴一笑:“王牙婆,你今日又送人進府來了?”

王牙婆是個矮胖的婆子,穿了一件蒙得緊緊的褙子,才擡起手,那衣袖兒便繃得緊緊的,似乎連線都要綻開了一般。她拿着手帕子揮了揮,掩在嘴角笑着:“王妃不是說要挑幾個美貌丫頭送進府來?我今日帶了幾個過來,想給王妃瞧瞧。”

“你又有銀子要到手了。”看門的婆子羨豔的看了一眼王牙婆,又看了看她身後幾個丫頭,六個都生得甚是齊整,站在那裡一排兒,就如水蔥一般,其中有一個生得十分打眼,穿着碎花布的衣裳,高高的身量,鵝蛋臉,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莫說是男人,便是自己,看着都有些發呆了去。

“還不是要靠着你照拂?”王牙婆笑着走上前來,將一個小銀角子塞到那看門婆子手中:“不與你多說了,王妃還在等着我帶人進去瞧呢。”

“快去快去,不耽誤你發財了。”那看門婆子得了銀子,自然不再拘着王牙婆說閒話,將角門打開,讓王牙婆領了幾個丫頭走了進去。望着那高高個子的姑娘,搖了搖頭:“唉,好一個水嫩嫩的姑娘,只可惜馬上就要被二皇子搞上手了。”

二皇子好色,不僅府裡知道,就連京城裡頭都知道。這二皇子府裡的丫鬟,只要是略有姿色被二皇子看上眼了的,都會要被找了去侍寢。二皇子的正妃是兵部尚書王大人府上嫡出的大小姐,嫁進府也有兩年了,可因着長相平平,一直不得二皇子能歡心,到現在還是肚子扁扁,沒有見着動靜。

前不久府裡頭來了一個美貌的姑娘,聽人說二皇子很是寵愛她,對她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大家都在猜測這可能是哪家府上的小姐,被二皇子騙着回來了。可能是因着那美貌姑娘身份高貴,也可能因着那位美貌姑娘有了身孕,王正妃竟然便緊張起來,現兒還親自挑選美貌丫頭了。

王正妃的心思,那可是明明白白的擺在外頭的,她是想挑了美貌丫頭來勾引着二皇子往她的主院裡邊去呢,她容貌撲通,在這二皇子府裡仰仗的只是孃家的地位,現在來了個可以與她相媲美的,自然心裡着急了。

曼青跟着王牙婆往前邊走了去,身邊幾個姑娘都畏畏縮縮的走着,只有她昂首挺胸,泰然自若。王牙婆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她:“丫頭,你是在哪家府上做過丫鬟是不是?”

曼青微微一笑:“我家道中落,母親重病沒銀子給她抓藥,不得已才走了這條路子。”

原來如此,王牙婆同情的瞄了曼青一眼,原來她也是好人家裡的小姐,被逼無奈纔想着進府當丫鬟,可這二皇子府,唉……王牙婆搖了搖頭,二皇子府可不是那樣好混的。

在園子裡兜兜轉轉走了幾條青石小徑,忽然間前邊草地上出現了幾個男人,身上雖然穿着大陳皇朝的衣裳,可那模樣瞧着便是外族人。有一個人撈着手站在中間,旁邊有幾個人正在操着一口流利的大陳官話在與他交談,不時夾雜了幾句異族的語言。

曼青心中訝異,爲何在二皇子府裡會出現這樣一羣人?她不由得眼睛望了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卻呆了呆,那個人的面容與一直藏在她心底深處的一張臉孔重疊了起來——那不就是在鎮國將軍府的跑馬場遇險的時候那個出手相救的人嗎?

嚟硌巴正在那裡聽着徐玟琛的手下向他傳達消息,韃靼那邊已經有了動靜,但他希望嚟硌巴能留下來先幫他將這邊的事情搞定再回韃靼:“我現在手中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只有大局一定,我就能派一支軍隊跟着你回韃靼去了,這樣豈不是更好?”

他正在猶豫間,就聽着有腳步聲傳來,擡眼望去,忽然驚住了。

那邊走來的一羣人裡,一張芙蓉粉面,是他那日相見,心心念念難以忘記的人,雖然現在她沒有穿着那日的衣裳,只是一件極其樸素的碎花衣裳,可她那份美貌,卻是怎麼樣也掩蓋不住的。

“姑娘!”嚟硌巴心中一動,不顧手下正在與他交談,走上前去攔住了曼青:“你可還記得我?”

韃靼漢子生長在草原,性格耿直,沒有大陳男子這般拐彎抹角,他見着喜歡的便會說出來,所以也不加掩飾,直接攔住了曼青:“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曼青吃驚的望着嚟硌巴,見他一臉粗獷模樣,下巴上的鬍鬚細細,一直蔓延到耳朵邊上去。旁邊的王牙婆與幾個一同過來的姑娘都好奇的望着她與嚟硌巴,這讓曼青也有了幾分忸怩不安:“這位公子,我家中生了變故,準備來二皇子府做丫鬟。”

“你來做丫鬟?”嚟硌巴望了曼青一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上回見她,還穿着一件鑲了毛領的綢緞衣裳,領口處有翡翠首飾,現兒瞧着她,身上穿的是隻是碎花布衣,那翡翠領針也不見了,看起來果然是家道中落了,不由得有幾分黯然。

這二皇子他接觸了這麼久,也知道他的本性,若是這姑娘來二皇子府做丫鬟,清白肯定是沒有了的。望着曼青站在那裡,亭亭玉立如一株出水的蓮花,嚟硌巴心中自是不忍,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姑娘,你給我做丫鬟可好?”

曼青有幾分慌張,她進二皇子府就是想替柳老夫人了結心事的,她要將柳明珠用毒藥給結果了,這纔算是報答了柳家對她的庇護與養育之恩,哪裡是真正來做丫鬟的?她掙扎了兩下,一張臉漲得通紅:“這位公子,我是來給王妃娘娘做丫鬟的。”

旁邊王牙婆也吃了一驚,趕上前來連連鞠躬:“公子,可使不得,這位姑娘現在還未籤賣身契,算是自由人,你可不能強迫她。”

“給誰做丫鬟不是做丫鬟?”嚟硌巴望着曼青那水盈盈的大眼睛,心中有幾分焦躁,難道這位姑娘不知道二皇子的德性?京城裡邊也該已經傳遍了罷?給王妃做丫鬟,見着二皇子的機會多,若是二皇子想要奪了她的貞潔,王妃難道還會庇護她?

若是跟了自己,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得她的安寧!嚟硌巴抓住曼青的手腕,只覺得那細嫩的肌膚一點點的在他指間滑膩着,讓他全身都有幾分燥熱起來:“姑娘,你若是給我做丫鬟,我每個月給你十倍的工錢!”

旁邊幾個姑娘驚呼了一聲,都羨豔的望向了曼青,果然還是要人生得美,這都還沒開始做丫鬟,便有人搶着出十倍工錢來買她。

王牙婆瞧着這事情忽然生變,饒是她這輩子見過不少有糾紛的場面,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站在一旁愁眉苦臉好一會子,這才走上前去磕磕巴巴道:“這位爺,我們都知道做事要個先來後到,這位姑娘是我原來答應了王妃,要帶她過來相看的。不如這樣,你跟我去主院,與王妃說清楚,看看王妃願不願意將這位姑娘轉讓給你。”

嚟硌巴聽着王牙婆這般說,點了點頭:“好、走!”

在大陳住了快一年,嚟硌巴的官話說得還不是很流利,但這種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話他還是很會說,那兩個字說得又急又快。

王牙婆抹了一把汗,這纔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頭,這位爺外邊瞧着兇悍,可卻還算講道理,自己這般一說,他也同意了。她趕緊陪着一臉笑,將嚟硌巴和六位姑娘引着去了主院,看門的嫂子見着王牙婆不僅帶了六個姑娘來,身後還跟着幾個男子,不由得一愣:“王牙婆,這些人是誰?”

“這幾位不是貴府裡邊的公子?”王牙婆也吃了一驚,轉臉望向嚟硌巴,說話都有些結巴:“這位爺,你、你、你究竟是誰?”

嚟硌巴一手便將那看門的嫂子叉到了一旁,朝她橫了一眼:“我是誰,你還不配來問!只管看着門便是,不用你管的事情便不用管!”

那看們的嫂子被嚟硌巴叉着按到牆上,好半日不能說話,翻着白眼望了望嚟硌巴,呼哧呼哧喘了一口粗氣:“這位爺,你最好還是別進主院,畢竟是王妃住的屋子,王妃身份金貴,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接近的。”

“閉嘴。”嚟硌巴將那看門嫂子摜到門口的大樹底下:“你家王妃的身份,還不能在我面前……”想了想,這才用了一個合適的詞:“吹牛說大話!”他幾個手下也趕緊搶着走了過來,朝那看門嫂子橫了一眼:“別惹了我們家爺,你們家王妃哪裡又能與我們家爺相比!若是不知道,先去問問你們家二皇子殿下便知道了!”

那看門的嫂子見着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由得也慌了神兒,坐在樹底下,眼睜睜的看着嚟硌巴蹬蹬蹬的往主院大堂裡走了去。那邊王牙婆更是驚得一頭的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拿着帕子抹了抹額頭,招呼了曼青她們趕緊跟了過去。

第五十九章 遊宴(九)第一百一十三章 錯中錯第九十九章 水中鴛鴦鳥第一百章 心有不甘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錯算盤第十八章 請安(一)第四十八章 秘辛(四)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月佳期第九十七章 驚變第六十八章 糾結第十章 栽贓第六十二章 離別(兩萬求首訂)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賊第一百四十一章 劫殺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六十五章 暗流第八十九章 下黑手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進宮第十二章 塞人第一百零三章 反手大清算第六十七章 小白蓮第三章 辭行第四十四章 受挫第一百三十章 怒捉蛀蟲第四十三章 擁抱第五章 密謀第一百五十九章 賊窩行醫第七十章 自食其果第四十二章 破腹第八十二章 兩心知第一百九十章 突生變故第一百三十章 怒捉蛀蟲第七十六章第一百五十章 推心置腹第七十五章 私情第三十七章 表白第一百六十八章 明爭暗鬥第一百九十四章 柳府大封第十三章 收服(一)第一百零九章 動手捉內鬼第七十二章 避禍第九十一章 出手救母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中算計第五章 密謀第三十七章 表白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願以償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風壓倒東風第一百六十三章 陰謀詭計第四十四章 受挫第一百一十三章 錯中錯第一百六十四章 撕破臉第五十七章 遊宴(七)第三十六章 解毒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轉第六十章 對症第一百四十章 教女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賊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願以償第四十一章 難題第七十六章第一百章 心有不甘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神疑鬼第七十二章 避禍第一百九十一章 柳府分家第八十九章 下黑手第一百三十四章 珠胎暗結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上的心思你別猜第五十七章 遊宴(七)第一百六十二章 已成定局第二十四章 共騎第兩百章 皇恩浩蕩第十八章 請安(一)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轉第五十四章 遊宴(四)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子多情自惆悵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中算計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十六章 出謀(一)第十二章 塞人第三十八章 拒絕第七十八章 逆轉第一百一十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一百二十九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第九十四章 拈酸吃醋第一百五十三章 誰敢惹我第七章 前塵第一百四十一章 劫殺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神疑鬼第三十章 看診(二)第五十九章 遊宴(九)第一百八十六章 計上心來第一百六十三章 陰謀詭計第九十一章 出手救母第一百四十八章 亂入大理寺第九十一章 出手救母第一百五十三章 誰敢惹我第十八章 請安(一)第一百一十四章 明珠暗投第一百九十章 突生變故第五章 密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