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斜陽,火一般的在天空裡,將那旁邊的雲彩都染得鮮紅一片,一線灰色的城牆靜默的肅立在金燦燦的暮雲落日之下,那城樓上的小小石獅子都染上了一層淺淺的金紅顏色。城牆之外來了一對人馬,旌旗飄飄,走在前邊的軍士手執儀仗,看起來是外派出去的隊伍,今日歸京了。
喬景鉉與柳明卿騎馬走在前邊,郭慶雲騎馬伴着馬車走,一邊與馬車裡的明媚說話:“柳十,我有些擔心,聽柳小五說,他那個姐姐,就是淮南郡王妃特地回京來參加婚禮,結果我們都沒理她就走人了。她姐姐是個執拗的,這陣子肯定還沒有回去,在京城的別院住着,等我們回去好算賬呢。”
“怎麼了?”明媚笑着瞥了她一眼:“你害怕了、郭小九,你也有害怕的時候?要是害怕,就別偷着跑出來呀。”
“害怕,誰說我害怕?只是柳小五嘛。”郭慶雲朝前頭呶了呶嘴:“他總是在說他姐姐如何言辭犀利,怕我到時候下不了臺呢。”
明媚見着郭慶雲那模樣,微微一笑,畢竟是成親了,郭慶雲也學着細緻起來,還想着要照顧柳明卿的情緒。她朝郭慶雲招了招手:“我教你一個法子,保準穩穩妥妥的過關。”
“我就知道你花樣多。”郭慶雲歡喜得眉毛都飛了起來:“快說快說。”
“你可以將這事情推到皇上身上,就說是皇上派你們倆跟我們一塊兒去的韃靼,你婆婆再厲害,也不敢去質問皇上,是不是?”明媚朝郭慶雲笑了笑:“再說了,等會景鉉進宮覆命的時候,我叮囑他給皇上提一下,皇上想必不會讓你們爲難。”
“好好好,這個法子好,柳十,你果然足智多謀,我凡事可得來多問問你才行。”郭慶雲連連點頭,笑得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來。
“你別得意,不是說那個淮南郡王妃牙尖齒利?我再來教教你幾句話,也好拿着去抵擋一番。”明媚扯住郭慶雲,諄諄叮囑了一番,聽得郭慶雲得腦袋就猶如小雞啄米一般:“好好好,我就這樣說。”
跟着柳明卿回到府裡,柳大夫人一把拉住柳明卿看了又看,眼圈子發了紅,柳明卿一直養在她身邊,除了送柳明豔去幽雲成親,還沒出過京城,這陣子忽然就一個多月,氣得她狠狠得拿了眼睛剜了郭慶雲一眼,就是這個郭家九小姐,才進門就煽動明卿跟着她跑了,這怎麼行,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柳明卿與郭慶雲新婚之夜跑了,柳府尋了個底朝天,卻始終沒見着蹤影,等着半夜裡頭,柳大夫人帶着丫鬟婆子來新房,想好言好語的安慰自己媳婦,卻在新房沒找着人,只見一件嫁衣的外披。
“少夫人去哪裡了?”柳大夫人見着沒人,心裡疑惑,抓了丫鬟過來詢問,追風悲悲切切的說:“我們家小姐聽着說姑爺不見了,趕緊去追了。”
“去追?她知道你們家姑爺往哪裡去了?”柳大夫人心中一陣疑惑,這丫鬟們肯定知道實情,只是不說。這時候有下人匆匆忙忙的跑進來:“東城門那邊來了消息,說見着一個穿大紅嫁衣的女子,與一個穿着淡藍長衫的公子約莫在酉時出城了。”
那可不是柳明卿與郭慶雲?氣得柳大夫人眼前一陣發黑,又十分擔心,不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心上心下的好幾日。到第三日上頭,郭大夫人見女兒女婿沒來回門,心裡有些不快,打發婆子過來一問,柳大夫人劈頭劈腦就是一頓臭罵,聽得那婆子滿心不快活,回去與郭大夫人一說,郭大夫人方纔明白自家女兒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也蔫頭蔫腦不說話,只是想着那柳大夫人也實在做得太過了些,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面,她這般辱罵自己的得臉媽媽,自然是給自己難堪,一想着郭慶雲攤上了這樣一個婆婆,也是難過。
郭慶雲回來的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婆子過來敲門:“二公子,二少夫人,老爺夫人他們都在前堂等你過去敬茶呢。”
按着規矩,第二日新婚夫婦便要向公婆敬茶,只是郭慶雲與柳明卿走了一個月,所以推到了這個時候。柳大夫人此時皺着眉頭坐在前堂,遲遲不見柳明卿領着郭慶雲來拜見公婆,心中大恨,到時候得好好的給她個下馬威才行,好教她眼睛放亮些,知道誰纔是這柳府主母。
柳大老爺慢悠悠的在旁邊喝了一口茶,掃了柳大夫人一眼,兩個人誰也不說哈,都板了臉望着門口。月媽媽在旁邊見着,也有些焦急,兩位主子都大半年見面沒一個笑影兒了,現在兒子都娶媳婦了,何苦這樣喲!
“老爺,夫人,新婦的見面禮準備好了沒有?”月媽媽笑着望了望柳氏大房兩位主子:“也得商量下,不要差別太大了,新婦見着心裡有想頭。”
柳大老爺轉眼看了看柳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我準備了一塊羊脂玉佩。”
“羊脂玉佩?那不是母親的嫁妝嗎?這麼貴重的東西爲何給兒媳?”柳大夫人終究忍不住了:“我可沒這麼多好東西給,不拘隨意打發些也便是了。”
柳大老爺點點頭,冷笑一聲道:“鎮國將軍府那麼多陪嫁便是白給的不成?若是兒媳省親時拿了公婆這些見面禮給她家的人看,我們柳府的臉都丟盡了!”
兩人正嘴上打着官司,就見走進了幾個人,原來是大女兒柳明月帶着幾個下人姍姍而來。
柳明月乃是柳大老爺的長女,她福氣好,當年嫁進淮南郡王府,後來世子爺襲爵,她便成了淮南郡王妃、她自己覺得身家高,所以對旁人都是一副不屑的模樣,眼高於頂,聽着母親說了郭慶雲的厲害,特地來了一個大早,想來見識這個弟媳婦究竟是什麼模樣。
見過柳大老爺與柳大夫人,柳明月施施然在左側坐了下來,沒多時,透過那細竹門簾,就見着外頭走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身後跟了兩個丫鬟。
那女子掀開門簾踏進前堂,蓮步姍姍,慢慢的走到了柳大老爺身邊,細聲細氣喊了一句:“老爺安好。”
柳大老爺臉上露出了笑容來:“玉娘,你怎麼不多睡一陣子?”
那女子嬌滴滴道:“今日不是要見禮?玉娘自然要早些過來。”
柳明月冷冷的瞥了一眼,聽說父親扶正了一位姓黎的姨娘做平妻,大抵就是這位了。她瞧着那粉嫩的臉頰,比自己還要年紀輕,心中十分不屑,父親真是越老便越沒有格調了,連這種女人也扶了起來,真真丟人!
“明月,快來見過二夫人。”柳大老爺見着柳明月坐在那裡,一副不理不睬兼帶不屑的神色,心中也有幾分尷尬,自從柳大夫人回府,總是要去找黎姨娘的碴子,黎姨娘晚上見着他,那眼淚就跟斷線的珍珠一般,掉個不停,看得他心疼得很。
好不容易纔將黎姨娘扶了平妻,柳大老爺將自己的俸祿交了一半給黎姨娘,要她好好去打點,黎姨娘對他說託了孃家兄弟放了點印子錢,十分可靠,才過幾個月,便將小半本錢收回來了,還很貼心的拿了銀子給柳大老爺買了些一方紫心硯臺,柳大老爺愈發拿黎姨娘當了寶貝,只將柳大夫人看做腳底的泥巴,若不是礙着她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在這柳府樹大根深,他非得將她休了不可。
柳明月聽着柳大老爺喊她過去拜見黎姨娘,實在不忿,眼睛瞟了柳大老爺一眼:“父親,你是糊塗了不成?這裡哪來的二夫人?二叔不是搬出去了?”
柳大老爺臉上有些掛不住,朝柳明月吼了一聲:“明月,莫要裝糊塗,這是我扶正的妻室,我礙着你的臉面,沒有讓你喊母親,喊二夫人是必須的。”
“什麼?”柳大夫人氣得全身發抖:“我還沒死呢,你就讓月兒喊她母親?”
柳大老爺直着脖子道:“都是我的妻,如何就不能喊明月了?我知道明月不願意,這才讓她喊二夫人的,爲何不可?”
幾個人在這裡鬧騰得厲害,就聽外邊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喲,你們這是在吵什麼呢?怎麼這般熱鬧?”
柳大夫人擡眼一看,柳明卿帶着郭慶雲進來了,郭慶雲穿着一身大紅色的衣裳,發間插了一支琉璃簪子,鬢邊簪了一朵大紅的堆紗宮花,通身上下喜氣洋洋的。她趕上前來看了看柳大夫人,又看了看坐在柳大老爺右邊的黎姨娘,笑靨如花:“請問父親,今日可是要拜見兩位母親?”
柳大老爺有幾分尷尬,點了點頭,指了指柳大夫人:“這是大夫人。”
郭慶雲瞥了她一眼:“我見過幾次了。”她朝黎姨娘笑了笑:“這便是二夫人了?二夫人生得可真美,就像畫裡的美人一般。”
黎姨娘聽了這話,心裡頭高興,就跟吃了蜜糖一般,朝着郭慶雲微微一笑:“也是你說得好聽罷了。”
“我說的可是真話!”郭慶雲還沒說話,就被柳明卿拉到了身邊,他是柳大夫人生的兒子,自然還是會要站到自己母親這一邊的。見郭慶雲跟那姨娘扶正的二夫人笑嘻嘻的聊了起來,又見柳大夫人一臉不悅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些難受,趕緊拖了郭慶雲到身邊站好,在她耳邊細聲說:“咱們先拜見爹孃,你別說多話!”
郭慶雲瞧着柳明卿臉色有幾分不對,心裡頭一想,他肯定是在埋怨自己對那黎姨娘熱情——其實自己說的是真話,那黎姨娘可真是生得美貌!
有個丫鬟託着一個茶盤過來,上頭放着兩個茶盞,柳明卿上前一步,在柳大老爺面前跪了下來。郭慶雲本不欲下跪,她縣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呢,可瞧柳明卿跪了下來,自己也只能隨着他跪在地上。旁邊走上來一個丫鬟端來了一碗茶,她雙手擎着舉過頭頂,先向柳大老爺敬了茶,柳大老爺一飲而盡,笑眯眯的給了一塊羊脂玉佩。
郭慶雲見那玉佩成色級好,也笑着收了向柳大老爺道了聲謝。然後挪過來向柳大夫人敬茶。舉了老半天,也不見柳大夫人來接那茶盅。柳明卿看着母親那閒閒的模樣,知道她是想借機生事來整治郭慶雲,不由得心急道:“母親,兒子帶兒媳向你敬茶來了。”
柳大夫人這纔開口道:“郭小姐,你既已成了我柳府的媳婦,就要守我柳府的規矩,要端莊賢淑,語莫高聲,行莫大步,坐莫亂搖……”柳大夫人瞟了跪在地上的郭慶雲一眼,心中得意,竟然開始和郭慶雲講起女戒來。
郭慶雲也不着惱,把茶盅往旁邊的小几上一放,竟然便徐徐的站了起來,笑嘻嘻的望着柳大夫人。
柳大夫人見郭慶雲竟然不規規矩矩的跪着,反而站了起來,兩道眉毛皺到了一處:“老二媳婦,你怎麼便站了起來?我都還沒有訓話完畢呢。”
郭慶雲訝異的說:“怎麼?這不是給父親母親敬茶的時候嗎?怎麼又變成訓話了?”
柳大夫人見她問得憨憨的,不由消了點氣:“這是敬茶時候不假,可我還在給你訓話呢,你得好好聽着,怎麼就站起來了?”
“跪在地上難受,不如站起來聽着訓話會記得住些。”郭慶雲閒閒的說:“再說母親所說的那些,打小我母親請來的教養姑姑便在我耳朵邊上嘮叨起,聽着都生繭子了,也不想再聽,若母親無意於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那還是不說了罷。”
聽了這句話,柳大夫人的心事被郭慶雲一下戳中了,她曾經被柳老太爺逼着自請出府,這是一件旁人不能在提起的心頭之恨事,現在郭慶雲卻說她有意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莫非是在暗地裡諷刺她不知規矩?
坐在那裡,心裡頭如有一把火在旺旺的燒着,柳大夫人氣得全身都在發顫,惱怒萬分:“老二媳婦,你這可是和長輩說話的樣兒?我只是在訓誡你,還沒接你的茶喝,爲何就站了起來?還不快快跪下!”
郭慶雲端起小几上的茶盅送了過去:“原來母親還知道是要喝媳婦茶的,那便快快喝了罷。”說完端着那茶盅,笑眯眯的站在那裡。
“你爲何不跪了?”柳大夫人見郭慶雲竟然沒有跪下的意思,驚得眼睛都瞪得溜圓:“隔小姐,你出身名門,難道連這禮節都不懂?”
“我若是不懂禮節,開始便不會跪在地上了。”郭慶雲白了柳大夫人一眼:“只是我覺得母親有些不懂禮節倒是真的。我身爲瑞祥縣主,身份擺在這裡,本是不用向你行禮的,只不過看着你是夫君的母親,要敬重你方纔向你跪下敬茶。可母親卻一味的刁難,半天不接茶盅不說,還要長篇大論的用女戒來壓我,想讓我在這地上多跪些辰光,試問,究竟是誰不懂禮?我母親從小便告誡我,女戒不僅要能背,更重要的是要記在心裡,做出來的事情要有分寸,可我怎麼覺得有些人雖然滿口女戒倒背如流,可做出的事情卻不那麼合大套呢?”
柳大夫人被郭慶雲這番長長的話氣得捂着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只是瞪着郭慶雲不放。
“父親大人已經打賞了一塊好玉佩,母親大人的東西我也不再貪要了。”郭慶雲把茶盅放回小几上:“既然母親現在還不渴,那慶雲便把茶盅放在這裡了,什麼時候覺得渴了再喝便是了。”
郭慶雲朝柳大夫人行了一禮,然後站直了身子在那裡,準備跟着柳明卿往黎姨娘那邊過去。黎姨娘是平妻,也不是柳明卿的生母,所以不必行跪拜大禮,黎姨娘也很識趣,接過郭慶雲地上來的茶,喝了一口,笑眯眯道:“今日的茶水怎麼就格外香了些。”
說完便從荷包裡拿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羊脂玉手環,郭慶雲舉在手裡看了看:“咦,這跟父親給的那個玉佩好像是一套的。”
黎姨娘送的東西與柳大老爺是一套的,這就將柳大夫人撇開到一旁了,柳明卿見着郭慶雲說話沒有思量,心中暗自嘆氣,總怕母親又要生氣了。
“明卿,你看你娶的好媳婦!”柳大夫人最終把怒火撒到了兒子身上:“真真是在胡言亂語,你瞧她都說了些什麼?方纔竟然還敢這樣和我頂嘴,可還有半分賢淑媳婦的樣子?”
“母親,慶雲於禮來說是不必向你下跪,她因尊着您的臉面這才同着我一起下跪,您又何必要故意挑她的刺!現在惹得大家都不高興,難道您就開心了?”柳明卿有幾分爲難,自己夾在中間真是難做人:“慶雲只不過是率真,說話沒有太多考慮,怎麼母親就說她是在胡言亂語?母親,凡事退一步想,人就輕鬆多了。”
柳大夫人還沒有開口,那邊柳明月已經忍不住了,站了起來走到柳明卿身邊,打量了他一眼:“二弟,才兩年不見你,如何你就變成了這番模樣?以前那個知書達理,孝順父母的二弟去了哪裡?”
郭慶雲看了看柳明月,驚訝的“咦”了一聲:“方纔柳小五又沒說錯,哪裡是不知書達理了?我們方纔不都是跪着嗎,又怎麼是不孝順父母了?”
“你還有臉說話!”柳明月氣得七竅冒煙,瞧着郭慶雲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慫恿我二弟,成親的晚上就跑了,這樣不忠不孝的女子,我們柳家可娶不起!”
“你又是誰?敢說這樣的話?”郭慶雲大怒:“我與柳小五去韃靼,乃是皇上下的手諭,你不相信自己去問皇上!”她仔細回憶着明媚教她的幾句話,按着那意思說了出來:“所謂國家國家,先國而後家,自然是國爲大,家位小,既然皇上有令,護送郡主去韃靼成親,當然是國家大事在前,個人之事在後。像你這樣眼界狹窄的婦人,自然只曉得內宅幾件事情掛在嘴巴邊上了。”
柳明月的一張臉孔已經全部白了,偏偏又找不出半分郭慶雲的不是,只能愣愣的聽着她說話。郭慶雲朝柳明月走了一步,嘴角帶着嘲諷:“我與柳小五已經拜堂了,親事就完成了,最後的那洞房花燭夜是我們兩人的事情,應該跟你這個做姐姐的沒關係罷?你說我們不忠不孝,究竟是哪裡不忠,又哪裡不孝?”
不是說鎮國將軍府的九小姐是個草包,就會些花拳繡腿,現在聽着她說的話就如連珠炮,轟得自己沒回話的餘地,柳明月又是生氣,又是疑惑,只是拿着眼睛在看郭慶雲,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慶雲拿着肩膀撞了一下柳明月:“你莫要擋路,我向父親大人說一句就回松竹園去了,這前堂裡頭有些悶,我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她走到柳大老爺面前,抱拳行了一禮:“父親,媳婦的茶都敬完了,先回去了。”
還沒等柳大老爺點頭,郭慶雲便騰騰的走了出去,沒有搭理那一屋子柳家的人,將柳明卿也扔在了裡邊。黎姨娘瞧着自己坐在那裡也多餘,嬌滴滴朝柳大老爺說了聲:“老爺,那我也走了。”
“你去罷。”柳大老爺捏了黎姨娘的手一把:“路上仔細着地上有石子硌腳!”
等着黎姨娘剛走,柳大夫人就爆發了:“明卿,趕緊給我去寫休書,這種女子,我們柳府不要!”
柳明卿唬了一跳:“母親,你這是怎麼了?”
“你看看,她哪有半分賢惠的樣子?當衆頂撞我,還這般與你姐姐說話,就如那市井潑婦般!”柳大夫人抓住了椅子扶手,全身都有些發抖:“不能娶,這些的女子怎麼能做我們柳府的媳婦!”
“母親,是我娶媳婦,不是你。”柳明卿有幾分煩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徹底喜歡上了郭慶雲,她的坦率天真,在大陳的貴女圈裡是很難看見的,他就是喜歡這樣的人。母親竟然要他寫休書?自己可萬萬不會答應。“母親,你難道就不能寬容些?慶雲與旁人的關係都處理得很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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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這竟然還是我的不是了!真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柳大夫人拍着桌子哀嚎了起來:“我的命怎麼就這樣苦哇!”
柳大老爺在旁邊皺了皺眉頭:“好端端的,嚎什麼喪呢?明卿,你去罷,好生勸着媳婦些,告訴她不要着惱,你母親本來就是這般拉扯不清,這事本也不是她的錯。”他拍拍衣袖站了起來:“我也要走了。”
一屋子的人眨眼便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柳明月站在那裡,柳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氣得臉色的肌肉都在不住的顫抖:“她怎麼敢這樣,竟然當衆頂撞我!”
“母親,你可別氣壞了身子。”柳明月坐了下來,伸出手來替李大夫人掐着肩膀:“我瞧着這弟媳是個潑辣的,不好對付呢。”
“我早就聽人說了,鎮國將軍府家的九小姐,兇狠橫蠻,一直拖着不想給你二弟娶她,沒想到她竟然去找了皇上,一道聖旨下來,我便沒了轍。”柳大夫人拿着帕子拭着眼淚:“我就是這般命苦!皇上也不知道照顧着人,這賜婚哪裡就能隨便賜的,也要看看兩人配還是不配!”
“既然是皇上賜婚……”柳明月有幾分爲難:“母親,我覺得你暫時也只能壓着,現兒就讓二弟休了她,那不是打皇上的臉?怎麼着也得過幾個月,尋個什麼由頭纔好。那七出之條,仔細琢磨着,總有一條能對得上號。”
月媽媽在旁邊聽了也連連點頭:“夫人,大小姐說得極是,你何必這般計較,仔細氣壞了身子!這府上不還是你當家嗎,何必想着第一日便要殺了她的威風?以後叫那二少夫人每日卯正時分便來請安,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姐,自然堅持不來,多做了幾日,她自然會向夫人服軟。”
“可不是,總得去慢慢得磨她纔是。”柳明月在一旁應和:“母親,你別惱,我先到府裡小住兩日,看看那弟媳有什麼動靜,若是她膽敢不來給母親大人請安,那我便去扯了她過來,非得讓她向您服軟纔是。”
柳大夫人這時臉上纔有了一絲笑容:“還是明月體貼我,生了兒子都是白眼狼!月媽媽,你過會便幫我去通知二少夫人,叫她明日起便準時卯正來我這裡請安。可千萬要記得,是卯正時分,別給弄錯了。”
卯正時分,天還沒大亮呢,看她能不能睡個安穩覺。柳大夫人心中恨恨的詛咒了一句,我讓你這般對我,必然要給你吃些苦頭方能解我心中之恨。
月媽媽低頭應了一聲,匆匆往松竹園去了。
------題外話------
(郭小九與柳小五新婚私奔以後的去向已經在正文裡寫過了,此處省略,要不就成騙錢了,從他們回京以後寫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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