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院子有嘁嘁喳喳的聲音,徐炆玔眨了眨眼睛,醒了過來。
“三殿下。”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你醒了?妾身給你更衣。”
一張容長臉兒出現在面前,徐炆玔疑惑的望了一眼,才恍然想起,昨晚自己是歇在東邊院子,魏側妃這處。他坐了起來,瞧了瞧那轉身離開的背影,微微笑了笑,昨晚自己與那魏側妃春風一度,倒也算是和諧,她將髮絲散開,披在肩膀閃,瞧着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女人,勾住自己的脖子還撒了幾回嬌。
沒等徐炆玔想多久,魏側妃已經帶了淺風與淺雨進來,兩人手中拿着盆子帕子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朝徐炆玔行了一禮:“三殿下,讓奴婢們來伺候着起牀。”
徐炆玔站了起來,魏側妃親身拿過衣裳給他換上,然後笑嘻嘻的拉着徐炆玔的衣袖道:“三殿下,你快些坐下,妾身給你來梳洗。”
魏側妃朝淺風點了點頭,接過她遞上來的帕子,輕輕給徐炆玔淨了面,又拿起梳子來替他開始梳起頭髮來。她的手很是靈巧,輕柔得讓徐炆玔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疼痛,才一會子功夫,魏側妃便將他梳好了髮髻,帶上了那紫金冠,將鏡子遞到他手中:“三殿下,你自己瞧瞧,多俊。”
徐炆玔回頭望了魏側妃一眼,就見她滿眼帶笑的望着自己,那種愛慕的神色讓他不由得升起一種滿足之感。轉臉望了望,桌子上的那對花燭雖然已經滅了,但是魏側妃昨日指着花燭說的那些話好像還在耳邊:“殿下,妾身這對花燭已經放了一個多月了,終於可以點亮了。”說話的時候,她那羞澀的神情那愛慕的眼光讓他覺得很新鮮,原來他竟然忽視了一個妙人兒這麼久。
魏側妃坐了下來,讓淺風給她梳好了頭髮,轉了過來,朝徐炆玔嫣然一笑:“殿下,臣妾陪你去皇后娘娘那邊請安罷?”
雖然只看見了半張臉,可是徐炆玔卻還是見到了她鼻翼上的那些斑點,突然之間,昨晚魏側妃那種優雅的形象缺掉了一角似的,他猛的一驚,爲什麼今天看她,又覺得不那麼如意起來了?
原來魏側妃臉上有斑點的!徐炆玔突然想到了明媚那張臉,潔白無瑕,如白玉一般,真不是魏側妃能比得上的。
“三殿下,三殿下!”屋子外邊傳來焦急的喊聲,徐炆玔皺了皺眉毛,他聽出來那是柳明欣的丫鬟綠葉的聲音。
“綠葉也真多事!”淺風幫魏側妃插上一支簪子,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嘴:“這麼大清早的就來找人,三殿下又不是她家娘娘一個人的!”
“淺風,休得多言!”魏側妃低聲喝道:“說不定柳側妃那邊有什麼急事呢,殿下,你過去看看罷!”
徐炆玔看着魏側妃這般體貼懂事,朝他笑了笑道:“還是魏側妃賢淑些。”說罷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
淺風見着徐炆玔走了出去,心裡着急,站在魏側妃身邊跺了跺腳道:“娘娘,你怎麼這般糊塗,三殿下好不容易來東邊一次,你還把他推出去了!怎麼不趁機把那柳側妃數落兩句呢!”
魏側妃笑着看了看淺風道:“那柳側妃會有什麼事情?還不是用那種小手段來爭寵不是?等三殿下過去見了她並無大礙,自然會覺得她可厭,相反的便會記得我的好了,這樣對比着,我在殿下心裡豈不是又高了幾分?”
聽了這些話,淺風這才恍然大悟,笑盈盈的說:“還是小姐好手段,淺風倒是沒有想到這點,果然娘娘便是娘娘,淺風就是下輩子也趕不上了!”
主僕兩人說說笑笑,淺風伺候着魏側妃用過早膳,兩人結伴走了出去,說是說到院子裡轉轉,實際上是想看看西邊屋子裡的動靜。
就在兩人站在花圃前邊,眼睛瞄着西邊屋子時,就見着柳明欣的陪嫁丫鬟寶琳飛一般的跑出院子,不多時便帶了一個太醫回來,魏側妃驚訝的望了望寶琳焦急的臉,拿着扇子輕輕搖着:“喲,真病了?”
淺風跟在旁邊輕輕哼了一聲:“小姐,才一個晚上,她病什麼病?等着太醫來戳穿她那點小心思便是了。”
主僕兩人正在說着話,就見那邊薛正妃帶着幾個姑姑和宮女往這邊走了過來,魏側妃趕緊向她行了一禮:“給娘娘請安。”
薛正妃擡了擡眼皮子看了魏側妃一眼,淡淡的說:“昨晚魏側妃終於承恩了?”這句話雖然說得淡然,可卻把“終於”那兩個字咬得很重。
魏側妃低着頭,保持着那請安的姿勢站在那裡,小聲兒說:“還不是娘娘寬厚,妾身才有機會侍奉三殿下。”一邊說,一邊想着薛正妃倒是消息靈通,明明昨晚她屋子裡老早就沒燈了,偏偏這一大早就有人去給她報信兒了。
“你平身罷。”薛正妃看了看魏側妃那謙卑的樣子,心裡舒坦總算舒坦了一些,今日清晨聽着自己奶媽來報告魏側妃昨晚也受寵了這消息,當時就有些難受,直想出來找魏側妃的錯處捉來訓斥一番,可現兒看着魏側妃這溫順的言行舉止,倒也讓她沒能找到機會去尋她的碴子。
薛正妃瞄;一眼站在一旁的魏側妃,心中微微有幾分酸意,瞧着她穿得清清爽爽的站在那裡,臉上流轉着一種說不出的嫵媚神色來,也覺得有幾分羨豔。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薛正妃揪住身邊一片樹葉,用力的將那葉子扯了下來,揉碎成一團,惡狠狠的扔到了地上。當時新婚之夜拒絕了徐炆玔的親近,也不覺得有什麼,可自從他納了兩個側妃以後,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特別是對於柳明欣,她更是有幾分憤慨,長得實在不好看,一張嘴脣厚嘟嘟的,還能麻雀變鳳凰,被徐炆玔寵得不像話,她的心裡邊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尤其是最近,徐炆玔回來只和她說上幾句話就往西邊屋子去了,她心裡就特別難受——莫非自己喜歡上了三表哥,所以纔會有此想法?
不對啊,自己分明是喜歡喬景鉉的,怎麼會喜歡上徐炆玔呢?!薛正妃看着眼前那嬌豔的花朵,就如自己嬌美的容顏一般閆麗,可心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這該怎麼辦?
一邊想着,擡眼卻看見一個太醫從西邊屋子裡走出來,身後跟着柳明欣從孃家帶過來的丫鬟綠葉,只見她笑嘻嘻的送那太醫出了院子,一臉歡喜的走回了屋子,薛正妃奇怪的問:“那邊柳側妃怎麼了?清早就找太醫過來?這算什麼事!”一邊拿眼睛瞄了瞄魏側妃:“莫非柳側妃因爲殿下昨晚歇在你那裡竟然就玩了這一出?她們柳府的全是一個德性,柳明欣、柳明豔、柳明媚果然個個都是這般矯情!”
魏側妃心裡卻有些擔憂,方纔那綠葉出去,是一臉愁容,可現兒看着怎麼就是歡喜不勝的模樣?難道……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手緊緊的抓住了柔軟的衣袖,一顆心酸酸澀澀,皺得就像這幅衣袖般。
薛正妃卻不知道魏側妃現在心裡想的什麼,她揚了揚下巴,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柳側妃病了,怎麼能不去瞧瞧?”說罷,帶着姑姑宮女們浩浩蕩蕩的往柳明欣屋子裡去了,魏側妃猶豫了下,也帶着淺風跟了上去。
才走到西邊屋子門口,就聽見徐炆玔開心的在笑着:“柳側妃,你就是愛多想,現兒太醫來給你診過脈了,說現在日子還短,看不出來,儘管安心歇着,等再過大半個月或許就能檢查出來了。”
薛正妃聽着徐炆玔這話裡頭的意思,大概是柳明欣懷疑自己有身孕了,於是去喊了太醫過來診脈。這才一個月出頭,就想着要報喜訊了?薛正妃壓制不住心中的酸氣和怒氣,大步跨進了屋子裡邊,朝坐在牀上的柳明欣冷冷一笑:“柳側妃,你別這般張喬做致的,這模樣做給誰看呢!你竟漱玉宮才一個月,就想着有孩子了不成?快些莫要癡心妄想了!若現在能查出你有身孕,這才糟糕了呢!”
柳明欣被薛正妃這話氣得好半日緩不過神來,望着站在那裡一臉驕橫的薛正妃,磕磕巴巴道:“我是不是清白的,三殿下可以作證。”
“這個,好像能作假?”薛正妃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朝徐炆玔瞟了一眼:“有些人被迷得七葷八素的,誰知道還有沒有一點腦子的呢。”
徐炆玔正坐在那裡,聽着兩人吵嘴,忽然薛正妃一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有幾分愕然:“玲瓏,你這是什麼意思?”
自家這個表妹,實在是從小便被慣壞了,即便與自己成親了,還是這般驕橫,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這讓他着實也有幾分氣惱:“你快些出去,柳側妃昨晚着涼,受了傷寒,要靜養纔是。”
薛正妃恨恨的望了柳明欣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嘴巴嘟得老高,一副滿臉不快活的神色。剛剛走出去,便見萬壽宮的繡容姑姑走了過來:“薛正妃,太后娘娘請你去萬壽宮一趟呢。”
“這麼巧,我正好想見見她老人家了。”薛正妃挑了挑眉,這宮裡頭幸好還有一位疼愛自己的外祖母,否則這日子還真沒法子過下去了。三表兄對自己不聞不問,皇后娘娘雖然說是自己的親舅母,可卻對自己也只是那樣淡淡的,她纔不管這漱玉宮裡頭的事情。
踏入萬壽宮,見着秦太后坐在那裡,薛正妃便快步走了上去:“給皇祖母請安。”
秦太后見着外孫女兒打扮得跟是豔麗,脣紅齒白,明眸善睞,也很是歡喜:“玲瓏,你都多長日子沒來哀家這裡了?怎麼嫁進宮裡頭來卻更是生分了些?”
“皇祖母,你是不知道了,那兩個側妃一個二個的都不省事!”薛正妃坐在了秦太后身邊,拉着她的胳膊只是在撒嬌:“原先三表兄一直寵着那柳側妃,現兒卻又寵上了魏側妃。”
“哦?竟有此事?”秦太后望了望薛正妃,嘆了一口氣:“玲瓏,你生得比她們兩人要美得多,爲何偏偏得不了玔兒歡心?”
薛正妃撇了撇嘴,心中暗道,是自己不願意三表哥接近的,若是自己願意,總怕三表哥也是會喜歡自己的。她低下了頭,胡亂找了個理由:“皇祖母,你是不知道了,那兩個側妃可會玩花樣,將三表兄騙得團團轉!昨晚三表兄歇在魏側妃屋子裡頭,今日早上那柳側妃便叫着身子不舒服,直接將三表兄從東邊魏側妃屋子裡拖到了她那邊去,還嬌滴滴的喊了太醫過來,聽說只是傷了風!”
“玲瓏,有時候也不能太要強了。”秦太后伸出手來摸了摸薛正妃的頭髮:“你也該裝得溫柔些。”她的衣袖從手臂上滑下,露出胳膊上一個微微隆起的腫塊。
“皇祖母,你這裡是怎麼了?”薛正妃忽然間瞥見了那腫塊,有幾分吃驚,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裡:“疼不疼?”
秦太后有幾分尷尬,將手放了下來,衣袖滑落,將她的胳膊遮蓋住:“上回宣了柳府十小姐進宮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她上次說要切掉,不過要等着天氣涼纔好,我心裡想着過些日子宣她進宮來瞧瞧。”
“又不是非得她不可。”薛正妃有些不開心:“皇祖母,宮裡頭不是有太醫?”一提起柳府十小姐,薛正妃便全身不痛快,自己真是再也不想見到她。
“太醫都是男的,怎麼能讓他們來給我動手術?況且他們中也沒有一個有十小姐那般好的醫術,我當然只能請她過來了。”秦太后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腫塊似乎又大了些,背上那個疙瘩,繡容也說彷彿長大了,不行,怎麼着也得請了那柳十小姐過來一趟才行。
九月的天氣漸漸的涼了,園子裡的桂花逐漸稀少了,地上的落花也慢慢的不見了,落葉卻慢慢的增多了些,每日粗使丫鬟們拿着笤帚要掃三四次,一個個叫苦不迭。
最近柳老夫人有些煩惱,今年事兒可真多,雖說嫁了兩個孫女兒,又有一個已經議親了,可怎麼着也比不上走失了一個孫女兒的損失,更何況這孫女兒是安平公主的外孫女兒,眼見着安平公主十月便要做壽了,總歸要想個法子搪塞過去。
若是說她生病了,可到了年關的時候怎麼辦,無論如何也得去外祖母家拜年,特別是柳四夫人已經亡故了,怎麼着柳明珠也該代着她過世的母親去公主府,可是到時候哪裡變出個人來?一想着池姑姑說的那些話,柳老夫人更是如坐鍼氈,柳明豔出閣才第二日便病倒了。
柳老夫人生了病,照料她的責任自然落到了明媚肩膀上頭,其實柳老夫人也沒什麼大病,只不過是有些偏頭疼,又加上這季節變換快,因此身子不舒爽。明媚替她開了藥,每日裡親自給她做鍼灸,只希望柳老夫人快些好起來,可別說,柳老夫人這一病倒,她可多了不少事情,每日裡不僅要打理中饋,還要管着柳老夫人的身子,才那麼十來日,臉彷彿便尖了不少。
“這珠丫頭到底去了哪裡?”柳老夫人擰着眉頭想了又想,始終想不出柳明珠究竟落到了誰的手裡,照着明媚的話,肯定是個位高權重的人,可放眼京城,位高權重的有不少,實在找不到目標。
“祖母,你不要着急,那人總會忍不住的要出手的。”明媚輕聲安慰着柳老夫人,病了是多日,柳老夫人的臉色已經沒有原先那般白了,憔悴的黃褐色,眼睛下邊也是一袋子皺紋堆了出來,老相了不少。
“但願他早些出手便好,至少我們也能明確這個目標。”柳老夫人坐了起來,扶着明媚的手喝了一口藥:“咱們怎麼着也該知道對手是誰才能想出對策,媚丫頭,你說究竟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
明媚笑了笑道:“祖母,或許是這兩位,也或許是這兩位的同黨人士,反正跑不出這兩人的圈子。”
曼青端着蜜餞碟子走了過來,聽着明媚的話嘆息了一聲:“這朝堂的內鬥,怎麼又牽涉到家宅裡的小姐身上來了,老夫人這段日子想這事情想得眉頭都打結了。”
明媚笑着替柳老夫人掐着肩膀道:“祖母,你便別想這麼多了,該來的自然會來,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柳老夫人眼前一亮,反手拍了拍明媚的手背:“媚丫頭真有大將之風。”
明媚抿嘴一笑:“大將之風倒是當不得,明媚卻還要向祖母道喜,想要祖母給個報喜的銀子呢。”
“報喜銀子?”柳老夫人瞧着明媚那模樣,心中也是疑惑:“有什麼喜事?”
“可是大喜事兒!”明媚壓低了聲音在柳老夫人耳邊道:“我昨日去給我母親請平安脈,發現她的脈象有些古怪,似乎是滑脈之症!”
這滑脈,就是有了身子,那就意味着杜若蘭又有了身孕。
“果真?”柳老夫人歡喜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若蘭真是有福氣,打算讓我三年抱兩?”
“現兒日子還久,不是很明顯,等着過五六日再去給我母親把脈,那時候便該明顯了。”明媚瞧着柳老夫人那模樣,暗自好笑,又不是頭一次抱孫子,偏偏兒她還那般緊張。
“老夫人,外邊來了萬壽宮的姑姑。”金花媽媽走了進來,低眉稟報:“正在玉瑞堂等老夫人出去呢。”
“萬壽宮的姑姑?”柳老夫人不由得望了明媚一眼:“可是要你去給太后娘娘看病的?”
明媚點了點頭,也就這事兒了,上回去給秦太后看過病,說了夏日裡邊不大好開刀切那些瘤子,因着夏天容易出汗,傷口感染可不是小事,等着天氣涼快了,這纔好動刀子。可能秦太后已經等不住了,於是派姑姑來接她進宮。
“祖母,你便放心好了,這也沒什麼大事。”切除脂肪瘤只是個小手術而已,對明媚來說還真不算大事,只要秦太后自己想通了,不要拿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條條框框拘束着自己便是。
“你有把握就好。”柳老夫人扶着明媚的手站了起來,顫顫巍巍走到外邊大堂,就見還是上回來的那個繡容姑姑。
繡容姑姑瞧着柳老夫人滿臉病容,趕緊問候了一聲:“柳老夫人貴體欠恙?啊呀呀,這怎麼得了,太后娘娘還想請了十小姐去替她看病呢,這下卻是去不成了。”
這明顯便是在說客套話兒,柳老夫人如何聽不出來這弦外之音?笑着朝繡容姑姑點了點頭道:“我這只是小毛小病,如何能耽誤了太后娘娘的事兒?媚丫頭,你趕緊收拾了東西跟着姑姑進宮去罷。”
明媚低頭應了一聲:“姑姑稍等,容我去收拾一下。”
動手術要的東西,宮裡可全沒有,自己的工具總要帶着,另外還有一些藥物,例如說那麻藥、消炎的藥草之類,這可都是自己的獨門配方。早在秦太后六月那時候跟自己提過這事,她便開始研製更高效的麻藥,如何才能不讓秦太后感覺到疼痛,否則自己若是讓秦太后覺得疼了,那豈不是找死?
玉梨追着走了出來:“姑娘,你可得帶上我才行,給太后娘娘動手術,怎麼能沒有我在旁邊協助?”
這倒也是實情,明媚想了想,朝玉梨招了招手:“你一起來罷。”
繡容姑姑見明媚帶着玉梨過來,也是楞了一愣,但聽着說手術需要助手,也沒有說多話:“那便一道兒走罷。
這次進宮,已經是輕車熟路,來到萬壽宮,秦太后正由一個姑姑扶着在院子的水池邊上散步,那滿池的荷花已經開謝了,只有依舊還在,只是那葉子也是一般黃一半綠的,彷彿已經沒有了精神。見到明媚走過來,秦太后臉上堆出一臉的笑容:“喲,柳十小姐來了,一路上可辛苦了!”
明媚笑盈盈的上前行了一禮:“太后娘娘安好,這有什麼辛苦的呢,能夠給太后娘娘看病,那是明媚的容光。”
“瞧這小嘴兒甜的。”秦太后看着明媚直樂:“上次你說過,要等着天氣涼快了就可以把背上的那些腫塊切掉,現兒可夠涼快?”
看着秦太后臉上熱切的表情,明媚抿嘴一笑:“明媚自然要盡力。”
秦太后背上和胳膊上的脂肪瘤,一塊一塊,看上去挺駭人的,有些長到了一定的程度,是也該切除了。
脂肪瘤主要來源於皮下脂肪組織,一般在背部、臀部及四肢常可見到。脂肪瘤是良性腫瘤,並不會影響到人的身體健康,可是身上長出這些瘤子來,視覺感官肯定不好,特別是像秦太后這種曾經的美人,對自己皮膚的要求肯定很高,每日看着身上那些腫瘤,恐怕都會寢食難安。
“太后娘娘,咱們進屋子裡邊去,外邊日頭毒辣,我先給太后娘娘做個檢查確定下切除的時間。”明媚伸出手扶住了秦太后的胳膊慢慢的往裡邊走了去,秦太后眉開眼笑,望着明媚的眼睛有了幾分讚賞,心中想着這柳府的十小姐可真是秀外慧中,自己可得好好留心給她找個如意郎君纔是。
進了內室,明媚仔細檢查了下,秦太后背上有幾個脂肪瘤已經達到了該切除的程度,她擠了擠那幾個瘤子:“太后娘娘,是不是有些疼痛?”
秦太后點點頭:“有一些微微的痛,只是不是特別痛罷了。”
明媚伸手比劃了下,秦太后背上那幾個脂肪瘤差不多有小半個雞蛋那麼大,手術做下來差不多要一個多時辰,現兒已經快到午時,也只能下午再做了。
明媚朝姑姑努努嘴,示意她幫秦太后穿上衣裳:“太后娘娘,下午午休以後,您沐浴一次,我就可以幫您切除這背上的瘤子。”
秦太后急急忙忙捋起衣袖道:“哀家胳膊上這個呢?”
明媚見她那着急的模樣,不由會心一笑,原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連秦太后這般年紀也不能免俗呢。她幫秦太后放下衣袖,輕輕說:“太后娘娘,這幾個瘤子還小,等大了的時候再開刀也不遲,只是臣女還請太后娘娘下旨傳兩個醫女來打打下手,雖然我的隨身丫鬟跟着過來了,但有時候可能忙不過來,還得多兩個人手纔是。”
現在明媚說什麼,秦太后都會准許,更何況只找兩個醫女?一聲吩咐了下去,繡容姑姑趕緊派了宮女去太醫院那邊找人來了。
在慈寧宮用過午飯,秦太后已經按捺不住,堅持不去午休便做切除手術,明媚無奈,只能讓兩個姑姑準備一間乾淨的屋子,先徹底消毒了一遍,然後帶着玉梨和太醫院過來的兩個醫女開始給秦太后動刀。
兩個醫女望着玉梨拿着一罐東西點燃,在屋子裡邊薰了一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不敢多問,瞧了瞧那邊站着的柳家十小姐,見她拿將放在桌子上的一個大藥箱打開,從裡邊摸出了一大堆東西,都是她們沒有見過的。
前世在醫院裡動手術,切這脂肪瘤只需局部麻醉,可大陳這裡沒有注射器,自己也不能像上回給人輸血那樣弄,那人是命在旦夕了,只能姑且一試,現在秦太后還好端端的,活蹦亂跳的在這裡,自己拿着那針頭管子扎進去,她肯定會痛得哭爹喊娘,也只能全麻了。
從藥箱裡找出一包麻沸散,讓玉梨衝了給秦太后服用了下去,這藥的效應有一個半時辰,足足夠夠讓她動刀子了。
瞧着秦太后閉上眼睛,明媚拿起一支銳利的金針,走到秦太后身邊紮了扎她的皮膚,試探了下,發現她已經失去知覺,朝那兩個醫女點了點頭:“請將太后娘娘翻過身來。”
那兩個醫女聽着吩咐將秦太后翻了過來,然後擡眼望着明媚:“柳小姐,還要做什麼?”
“你們給我按着太后娘娘的手便是了。”明媚將口罩戴好,完全不顧那兩個醫女驚訝的目光:“還要,無論我做什麼,你們都不要說話,也不許喊叫。”
那兩個醫女點了點頭,每人按住了秦太后一隻手,心中奇怪,不知道這位柳小姐打算怎麼治秦太后的病。
“把手術刀遞給我,你自己拿那個十字鉗替我壓着這裡。”明媚接過玉梨遞來的刀子,摸了摸第一個脂肪瘤的位置,一隻手擠着那腫塊,另外一隻手握着刀,一刀切了下去。
那兩個醫女見着明媚這舉止,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可想着明媚說過的話,也不敢驚叫,只是看着明媚拿着刀子慢慢的將口子劃大了些,然後用手用力擠着那腫塊,就見一塊黃膩膩的東西慢慢的從切開的口子擠了出來,那上頭還帶着血絲。
“這脂肪瘤長得還算好,回聲包塊邊界清晰,好切。”明媚一邊動着刀子,一邊低聲讚歎:“就怕遇着那邊界不清晰的,那可糟糕了,要層層剝離。”
玉梨點了點頭:“可不是,用力一擠就出來了。”
主僕兩人說得輕鬆自在,旁邊看着的那位醫女的腳都軟了,這可是在太后娘娘身上動刀子,太后娘娘可是天下最金尊玉貴的女人!她們兩竟然這般不當一回事兒,不但動了刀子還在說說笑笑。
那位柳小姐可真是厲害,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她這種治療方法真是古怪,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兩人壓着秦太后的雙手,眼睛盯着明媚,就見她已經將那塊血肉模糊的東西扔到了旁邊一個盤子裡頭。
“給我線。”明媚伸手,玉梨將線遞了過去,明媚將線穿到那針上邊,開始飛針走線的縫合,等到最後一針縫完,還很藝術的打了個蝴蝶結兒。玉梨見了那繩結,笑了笑:“姑娘最喜歡打這種結。”
“這個看上去舒服些。”明媚一攤手:“拿那沖洗的藥水過來,再拿止血藥膏。”
替秦太后將傷口沖洗了下,塗上藥膏,然後明媚把自制的紗布從那盒子酒精裡用鉗子撈了出來蓋住那傷口,玉梨趕緊用布條把那紗布固定,主僕兩人人配合熟練,整個手術進行得異常順暢,旁邊的兩位醫女也是看得瞠目結舌,無話可說。
還只半個時辰左右,秦太后背上那幾個脂肪瘤就已經切除完畢,明媚吩咐那兩位醫女收拾場地,自己坐在桌子旁邊開方子,太后娘娘可能飲食上還是有些問題的,她的膳食多用些蛋類豆類和魚蝦,這樣會防止手臂上的脂肪瘤惡化。
讓玉梨將外邊候着的繡容姑姑喊了進來,明媚托起盤子給繡容姑姑看:“瞧,就是這些東西長在太后娘娘身子裡邊,這纔會有那麼大的包。”
繡容姑姑瞧着那托盤裡血肉模糊的樣子,不由得有幾分想嘔吐的感覺,黃黃紅紅的一大團擺在盤子裡,實在噁心。明媚瞧她那模樣,心中暗自好笑,在前世做手術的規矩,必須要將取出來的標本給病人以及家屬過目,今日自己遵守了這規矩,卻將繡容姑姑給嚇壞了。
“這個要不要留着給太后娘娘過目?”明媚指了指那盤子,繡容姑姑搖了搖頭:“倒了罷,別嚇壞了太后娘娘。”她接過明媚的藥方看了看,又看了看牀榻上的秦太后,她還是閉着眼睛在那裡,面容安詳,不由得擔心的問:“太后娘娘無恙罷?怎麼還未醒來?”
明媚笑了笑道:“無礙,只需片刻,太后娘娘便會醒了,姑姑準備着伺候太后娘娘起身罷。”
果然,半盞茶功夫不到,秦太后便睜開了眼睛,沈姑姑驚喜的走過去扶了她起來:“太后娘娘感覺如何?”
秦太后伸出手摸了摸靠近腰那裡,雖然隔着紗布,但還是能感覺到那裡已經平整了,她驚喜的問明媚:“九小姐,是不是以後那裡就不會長了?”
明媚點點頭道:“太后娘娘,過十天左右,臣女幫您拆線就痊癒了,只是平日要多補充點硒才行,提高機體免疫力……”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和一羣古人在說機體免疫力?恐怕會把秦太后繞暈的。
見着明媚突然停住了話,映着窗外的陽光,她幾顆牙齒閃着潔白的光亮,有點像自己的珍珠掛鏈,那般粉潤,秦太后不由長嘆一聲,年輕就是好,看到面前的柳家十小姐,就想起了自己曾經年輕的時候,多麼美好的回憶。
“你給哀家治好了病,哀家可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獎賞你。”秦太后想了想:“柳小姐是想要首飾還是藏書藏畫?”
明媚站在那裡想了想,微微彎腰行了一禮道:“太后娘娘,若是可以,明媚希望能夠自己挑夫婿,求太后娘娘給這個恩典便足夠了。”爲了防止秦太后亂點鴛鴦譜,不如趁機將這個權力拿捏在自己手中。
太后娘娘興致勃勃的瞄了明媚一眼,臉上浮着笑容:“柳小姐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
明媚趕緊搖了搖頭:“還沒有呢,若是有了,明媚定然會與太后娘娘說起的。”
“好好好,那哀家便等着柳小姐來請哀家指婚了。”秦太后略略失望,原以爲還能聽着些新鮮閒話兒,卻沒想到明媚嘴巴閉得緊,根本不透露半句口風出來:“柳小姐,這些日子你便住在宮裡罷,等着給哀家將這藥膏撕了再回柳府。”
太后娘娘發話,明媚自然不能回絕,只能打發了玉梨回去向柳老夫人報平安,就說手術很是順利:“仔細替我祖母好好熬着藥,要按時服藥,可別忘記了。”
她語言中暗示柳老夫人生了病,想看看秦太后究竟會不會因此放自己回去,可秦太后卻置若罔聞,只是笑着吩咐繡容姑姑:“快些給柳小姐去整出間屋子來。”
這話剛剛落音,外邊有姑姑走了進來通傳,喬皇后來了。
“母后,這才聽說你宣了柳十小姐進宮來看病,我來得晚了,還請母后恕罪。”喬皇后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站在那裡,聲音裡有說不出的懊悔:“最近皇上身子不好,我注意皇上更多一些……”
秦太后笑着點了點頭:“哀家這個沒事,柳十小姐醫術很好。”望了望明媚,秦太后忽然若有所思道:“要不是讓柳十小姐去試試給皇上治病?”
明媚吃了一驚,給皇上去治病可不是好玩的,聽師父說起皇上的病情,恐怕是重症高血壓患者了,他去年小中風一次,好不容易身子好了,可又十分的不安分,坐擁三宮六院,今年還新近挑了媒人進宮,身子如何能好得起來?
“太后娘娘,你這病也只是明媚碰巧知道治而已,皇上的病,明媚一分把握也沒有,若是要讓明媚去治,不但治不好,可能還會添亂子。太后娘娘,爲了皇上的身子着想,還是請太醫院的御醫們給皇上治病罷。”明媚跪倒在地,低着頭不敢看秦太后與喬皇后,生怕她們兩人會逼着自己去泰和宮給皇上治病,心中暗暗的念着阿彌陀佛,天上的神仙、廟裡的菩薩,你們一定要保佑我。
或許她的祈禱應驗了,秦太后想了想,嘆了一口氣:“十小姐說得對,術業有專攻,這生病有很多種,每個大夫都有自己擅長之處。十小姐,你起來罷,哀家方纔也只是一時興起,你別擔心,哀家不會逼你去給皇上治病的。”
明媚此刻才略略緩了緩心,站了起來垂手立在一旁,聽着秦太后與喬皇后說了幾句閒話兒,眼見着外邊天色漸漸的晚了,一抹緋紅的晚霞在天邊浮了出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外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一個宮娥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貴在了地上,端端正正磕了幾個響頭,這才擡起臉來回話,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交加:“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柳側妃有喜了!”
“什麼?柳側妃有喜了?”喬皇后得了這個信兒,心中激動,猛然站了起來:“可找了太醫來看過?”
“請的是太醫院的王太醫。”那宮女恭恭敬敬回答:“是劉姑姑去請的。”
劉姑姑是徐炆玔的奶孃,也是自己的心腹,她必然不會欺騙自己,喬皇后開心得眉毛都飛了起來:“母后,恕兒媳告退,兒媳先去漱玉宮那邊瞧瞧。”
秦太后笑着點了點頭:“皇后趕緊過去罷,大陳皇室又要添新丁了,這可是大喜事。”
望着喬皇后急急忙忙走出去的背影,秦太后朝明媚笑了笑:“那柳側妃是你的堂姐?你們柳府的小姐們可個個都是拔尖兒的,不僅能讓玔兒獨寵了她,還能這麼快就有了身孕。”
明媚不知道秦太后說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能支支吾吾的應着,擡頭看秦太后,彷彿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神色。
秦太后一直是笑容可掬的,忽然間這模樣,讓明媚吃了一驚,她略略低頭,再擡眼看秦太后的時候,她又是笑容滿面,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了。
題外話
啊啊啊,歌爺是忙糊塗了,昨天竟然忘記上傳文章審覈!每天早上編編審覈文章的時候是九點開始,今天八點五十五不能按時發佈了,以後歌爺一定會細心一點的,(
事情太多了,怎麼也會影響到記憶力呢,糊里糊塗的,這一天就過去了,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