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賤賣

顧銘的心臟狂跳不已,心如火焚,心煩意亂,腦子裡迴旋着一個念頭:李二竟然跑了!

那麼他“借”給李二的三十萬兩白銀該去哪裡要?!

顧銘的眉尖皺起了深深的褶皺,原本分家的狂喜在霎時間消失殆盡。

他這幾年一直在宗人府任職,皇帝幾個月前着工部修繕太廟,打算在除夕前將太廟修繕完畢。

修繕太廟的銀子是從皇帝的內庫中挪出的,皇帝也不放心把事情全然交給工部,所以顧銘作爲宗人府的一員協力工部。

上個月,他從內承運庫領了三十萬兩白銀,這是用來支付石料、木料以及工匠的工錢,但這筆錢不急着付,拖欠材料的費用與工錢本來就是一向的慣例,只要在年底把這筆錢全都支付上就行,所以顧銘就暫時把這筆銀子拿去放印子錢了。

這錢就是放給了李二。

李二急需銀子週轉,說是他有兩艘船在上個月底就會從海上回來,屆時可以立刻還上這三十萬兩銀子,還許了他五萬兩銀子的利錢。

眼看着就快臘八了,最近顧銘天天讓長隨去李二那裡催債,李二隻說船已經到岸了,這兩天就會還錢。

不想,他今天居然跑了!

那就等於那三十萬兩銀子也打了水漂!

一旦被皇帝知道這件事的話,皇帝必會雷霆震怒,怕是會把這唾手可得的郡王爵位給廢了。

顧銘越想越着急,頸後出了一片冷汗。

他在心裡飛快地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局勢:現在他需要一大筆銀子墊上這個窟窿,才能度過這關。

他咬了咬牙,暗暗慶幸王府現在已經分家了,顧錦被分出去了,剩下的大部分家產都是屬於他的,他從中挪三十萬兩銀子先添上這個窟窿也不是不可以。

糟糕!

顧銘的臉色在眨眼間就變了好幾變,一顆心上上下下地劇烈起伏了好幾回,然後就傻了。

他臉色微微地發青發白,連後背的中衣都溼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郡王府已經分家了。

公中的那些現銀剛剛全分給了顧錦,現銀和金玉已經被人擡走了,而那匣子銀票現在還在顧錦的小廝手上。

只差一步,如果他再早一步得到消息,那麼顧錦手中的現銀就是公中的。

顧銘的表情有點懵,腦子裡嗡嗡作響,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顧錦起了身,他的身子恰好撞在後方的椅子上,發出“咯噔”的聲響。

“二哥!”顧銘一下子如夢初醒,急忙也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攔住了顧錦。

顧銘擠出一個比哭泣還要難看的笑容,腳底有些發虛,好聲好氣地勸道:“我又仔細想過了,覺得二哥你光拿銀子不好,你既然從家裡分出去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一個家還是得有些產業傍身才行。”

“二哥,我看你不如還是換些產業吧。”

顧銘態度懇切地勸道,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他爲顧錦好,儼然一個關心兄長的好弟弟,引得周圍其他人不由側目。

楊太妃疑惑地擡了下眉頭,聽兒子這些話,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顧銘還在快速地說着:“王府在京城西郊有幾十畝良田,在城南還有三家鋪子和一間宅子……”

他說得這些都是王府在京城最好的鋪子和宅子。

但是,顧錦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冷淡疏離地淡笑道:“不必了。多謝三弟的好意,家都分了,這也都已經畫押了,幾位皇叔在此見證。”

說話的同時,他朝禮親王、顧玦和楚千塵望了一眼。

顧銘就下意識地順着顧錦的目光朝顧玦和禮親王看了過去。

顧玦正側首和楚千塵說話,笑容清淺,看也沒看其他人。

禮親王眸色深沉,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顧銘。

顧錦與顧銘這對兄弟都是自小在京城長大,禮親王對他們都是有幾分瞭解的,顧錦輕浮莽撞,本質倒是純良,這顧銘嘛……

從前禮親王只覺得顧銘平庸,不似顧錦年少時到處惹事,可今日,他方知這平庸的顧銘是個何其貪婪的人。

他看得出剛剛顧銘肯定是從那個對他耳語的長隨口中得知了什麼不好的消息,纔會讓他此刻這麼突兀地改變了主意。

誰都知道分家產時拿產業的那一方是佔了大便宜,就在方纔簽字畫押的時候顧銘還是一副得利者的自鳴得意,可現在他已經完全換了一張面孔。

楊太妃在一旁細細打量着顧銘,雍容的面龐上臉色又沉了三分,她越聽兒子說的話越覺得不對勁,喊了一聲:“阿銘!”

顧銘頭疼不已,太陽穴上突突地跳個不停,似乎連整張面片子都要隨之彈跳起來。

他眼角的餘光緊盯着顧錦,過去附耳對着楊太妃說了幾句悄悄話,簡明扼要地把他放印子錢的經過說了。

楊太妃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雙眸睜大,胸口如同被馬車碾軋了一下似的,疼痛難當。

這一瞬,她很想擡手甩這個混賬兒子一巴掌,可是又捨不得,右手攥着一方帕子,緊緊地,死死地。

他好大的膽子!

這可是皇帝的錢,他居然敢拿皇帝的錢去放銀子,一旦有流言蜚語傳到皇帝耳中,皇帝會怎麼想?!

楊太妃先是驚怒,跟着恐懼與擔憂就如潮水般一波波地涌了上來,幾乎將她吞噬。

她全身的骨頭如同被抽走一般,渾身虛軟,臉色“刷”一下就白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這三十萬兩的窟窿不能及時填上的話,那麼兒子的麻煩可就大了。

只是在頃刻之間,她就收拾好了心情,思考了利弊。

然後,楊太妃也笑了。

她吃的鹽比顧銘吃的米還多,笑容明顯要比顧銘自然多了,慈愛地笑道:“阿錦,你三弟也是爲你和阿菀好,我記得這些產業每年的收益都不錯。”

楊太妃心如刀割,像是有一把看不見的刀子在一刀刀地剜着她的心口。

這些產業是京城中收益最好的一些產業了,如果是平時,她是怎麼也捨不得拱手讓人的,可現在……

顧錦笑了笑,俊朗的面龐上,眉眼彎出一個輕快的弧度。

楊太妃心口微微一鬆,連攥着帕子的手都稍微放鬆了一些,以爲顧錦應該會鬆口了。

傻子都知道郡王府的這些產業有多賺錢,只要手頭有這些產業在,還怕將來沒有銀子嗎?!

結果——

“不必。”顧錦再次回絕了,毫不猶豫。

他笑眯眯地對着楊太妃拱了拱手,又道:“母妃,我和阿菀還要去收拾東西,時間緊,我們就不叨擾了。”

說話間,顧錦還順手把沈菀從椅子上扶了起來,體貼倍至,沈菀笑容可掬。

顧錦這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態度讓楊太妃也惱了,臉色又變了一變。

這三十萬兩銀子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那是一筆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鉅款,可對於郡王府而言,說多也不多,只要他們母子四處湊湊,不夠的部分再找人週轉一下,也不是湊不到。

顧錦如此不識擡舉,敬酒不吃吃罰酒,也活該他坐吃山空,遲早敗光他手頭的這些銀子!

以後有的他們夫婦倆後悔的份!!

楊太妃心裡冷笑不已,態度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兩個字:“我乏了,就不送了。”

楊太妃不着急,可是她的寶貝兒子顧銘卻是覺得火燒眉毛,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渾身都直冒汗,嘴巴輕顫不已。

他清楚地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既不能拖,也絕對不能對外聲張。

他本來預計着修繕太廟的工程起碼要到臘月二十左右才能竣工,沒想到工程出奇得順利,眼看着再過幾天太廟就要提前修繕好了,屆時材料錢與工匠的工錢肯定都得付上,否則,對方就要到工部去討錢了,那麼事情就勢必會鬧大。

顧銘幾乎不敢想下去了,兩邊的太陽穴一陣陣地抽痛着,連他的心臟也一抽一抽的,一顆心都快炸了似的。

現在府裡的現銀幾乎都讓顧錦給分走了,雖然郡王府的產業值錢,但是想要變現也不容易,這短短一兩天內要不動聲色地賣掉價值三十萬兩的產業絕不可能。

借錢就更不行了。

若是他滿京城找別人去借錢,只會引來更大的動靜。

京城中這麼多雙眼睛,無論是變賣郡王府的產業,還是借錢,都勢必會引來不少不必要的揣測。

這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肯定很快就會被人發現他是爲了什麼缺銀子的,畢竟修繕太廟是大事,皇家以及宗室裡那麼多雙眼睛都盯着進度呢!

萬一這件事被捅到皇帝那裡,不但他的爵位保不住,可能還要獲罪,像那個楚令霄一樣被流放到蠻夷之地也是大有可能的。

想到那些囚犯戴着枷鎖狼狽不堪的樣子,顧銘就覺得膽戰心驚,惶恐不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就好像一隻被黏在蜘蛛網上的小蟲似的,怎麼也掙脫不開,而後方那隻巨大的蜘蛛正朝他一步步地逼近,再逼近……

忽然間,外面刮來一陣兇猛的寒風,颳得窗邊的一些枯枝凌亂地打在窗櫺上,噼啪作響,好似羣魔亂舞。

顧銘猛地驚醒,眼看着顧錦和沈菀要走了,趕緊再次叫住了顧錦:“二哥留步!”

他知道能短時間內能拿出大筆的現銀而又不驚動外人的最佳人選就只有顧錦了。

顧銘的眸中劇烈地涌動了一下,有惶恐,有絕望,有不甘,有後悔,也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他暗暗地咬着牙,彷彿是做了一個決定,有些無力也有些難堪地說道:“二哥,不如這樣?我們重新分家產,我從我的那份裡多劃出一成給二哥,二哥把銀子給我。”

作出這個決定,對於顧銘而言,無比的艱難。

顧錦剛分到的那份家產也不過是佔王府家產的一成二而已,現在顧銘願意多分給他一成,那等於是拱手再送給他四十萬兩白銀。

什麼?!楊太妃簡直不敢自己的耳朵,同樣心疼極了。

對楊太妃來說,郡王府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她兒子的東西,分給顧錦五十萬兩已經讓她恨不痛快了,現在居然還要再被顧錦這個不孝子再搶走一份。

但是,知子莫若母,看顧銘這副近乎卑躬屈膝的態度也讓楊太妃隱約猜到,兒子攤上的這件事非同小可。要是擺不平的話,結果可能比她想得還要嚴重。

倒過來推,是什麼可以讓兒子不惜拱手把四十萬兩白銀送給顧錦呢?!

楊太妃立刻就想到了爵位,嘴脣更白。

顧三夫人的臉色也變了,嘴脣微動,她想說話,可是婆母還在這裡,她只能不甘心地閉上了嘴。

婆媳倆皆是心中不甘,心口像是被刀子一刀刀地反覆戳着,暗罵顧錦真是貪得無厭。

想歸想,咒歸咒,但此時此刻楊太妃只能壓下滿腹怨毒,在嘴上附和着顧銘,把話說得十分漂亮:“阿銘,你能這般惦記着你二哥,兄友弟恭,你父王在天之靈看到了,想來也會欣慰了。”

無論楊太妃與顧銘再怎麼裝腔作勢,看在禮親王的眼裡,都是虛僞至極。

他是聰明人,活了這把年紀,宗室內的那些個齷齪事也見了不少了,他自然看得明白這其中有貓膩。

十有八九是顧銘因爲什麼原因急需銀子,而且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讓他不惜對顧錦讓出了這麼一大步。

顧錦依舊是笑眯眯的,再一次斷然拒絕了:“不好。”

顧錦隨意地撫了撫衣袖,雲淡風輕,吊兒郎當地說道:“多謝母妃與三弟的好意了。”

“不過我覺得銀子挺好的,那些個產業還要費心打理,反正我們家只有一家三口,我還要陪阿菀和七娘,哪有時間。”

話落的同時,顧錦轉頭對着沈菀又是一笑,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紈絝樣。

顧銘:“……”

楊太妃:“……”

顧三夫人:“……”

傻子也能聽得出顧錦這番話是虛僞的託辭罷了。

就算分了家,顧錦也是宗室子弟,又不是平頭百姓。就算他不要郡王府的下人,也不代表他是孤家寡人,二房那些下人的賣身契都是在他手上的,此外,他們夫婦倆還有沈菀的陪房可以用。

顧錦分到的那些產業自會有下頭的管事來打理,哪裡需要顧錦去親自打點。

就是顧錦不擅管家,還有沈菀這個掌管郡王府中饋多年的郡王妃呢,據楊太妃所知,沈菀的嫁妝十分豐厚,而且打理得很好。

楊太妃的目光忍不住就往沈菀那邊瞟。

沈菀笑眯眯地與顧錦一唱一搭:“阿錦,這都快午時了,我們今天就要搬走,還是趕緊去收拾東西吧。”

說着,夫妻倆就要攜手離開正廳。

顧銘額角的汗液已經浸溼了鬢角,彷彿被顧錦夫婦倆協力又往懸崖邊推了一步,他的前方就是黑黢黢的無底深谷。

“二哥,我……我急需些銀子。”顧銘第三次叫住了顧錦,攔在了顧錦與沈菀的前方,不讓他們離開。

他如同一頭絕望的困獸,實在是沒辦法了,祈求地看着顧錦,話語間有些支吾,眼神遊移地朝禮親王與顧玦看了一眼,心裡終究是有所顧忌,所以說得含糊其辭。

楊太妃聞言心又是一沉,差點又想把兒子給罵上一頓。

她這個兒子真是被她給慣壞了,這個時候,他怎麼能自己先露了底呢,他這不是平白把底牌露給了顧錦嗎?!

這時,一陣低低的輕笑聲忽然響起,在此刻的廳堂內顯得有些突兀。

楚千塵漫不經心地插嘴說道:“現在家都已經分了。三姨父與靖郡王府那也算是兩家人了,這要是再重新分家,豈不是兒戲?!”

楚千塵來郡王府一個時辰了,前面他們分家時她基本上都是在發呆、吃東西。對她來說,直到方纔顧銘的長隨出現的那一刻起,這齣好戲纔算是開了鑼。

這場熱鬧果然是好看!

她心裡愉快地想着,要不是現在在別人家,她的手已經又去捏顧玦的袖擺了。

禮親王微微頜首,應道:“契據都已經簽字畫押,那就是蓋棺定論,不可能再重新分家。”

禮親王說得是實話,並非偏幫顧錦。

就算是民間,分家也會請族長、族老們或者村長、叔伯們來做見證,說一不二,絕對沒有剛剛分完家就再重分的道理,更不用說是宗室了。

“……”顧銘慌了神,腦子裡愈發混亂無措,覺得似有一陣陣的妖風自那無底深谷中刮來,隨時就會把他刮下去,摔得死無全屍。

楚千塵優雅地淺啜了一口熱茶,跟着放下了茶盅,眉眼彎了彎,淡聲道:“要不這樣吧,顧三爺有產業,我三姨父有銀子,一個可以賣,一個可以買。”

“分家歸分家,買賣歸買賣。一件歸一件。”

楚千塵的最後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而又意味深長。

事情確實是楚千塵說的這個理,只不過……禮親王的眼眸微微一動,似是若有所思地捋着下頷的鬍鬚,適時地保持沉默。

楊太妃眼皮跳了跳,楚千塵這番話讓她心中隱約浮現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不由地想起了那日在穆國公府楚千塵對着自己大放闕詞的樣子,高高在上且冷漠無禮。

這個楚千塵絕不像她此刻看來的這般無害,楊太妃不覺得楚千塵會好心地給她的兒子出主意。

顧銘根本不知道他娘在想些什麼,他覺得楚千塵的建議妙極了。

他眼睛一亮,黯淡的眼底又燃起了一簇簇希望的火苗。

沒錯,重新分家既不和家規,也不符律法,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他和二哥還可以直接做“買賣”啊,如此就不需要修改分家的契據,也不用再把二皇子、順親王他們叫回來了。

顧銘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似的,連忙道:“對,對,二哥,我可以把產業賣給你。”

“這……”顧錦皺起了眉頭,沒有立刻答應,一副勉強又猶豫的樣子,看得楊太妃心裡恨恨,暗暗地磨着牙。

楚千塵微微笑着,像和事佬似的繼續道:“三姨父,你們是親兄弟,要是令弟真的急需銀子,三姨父不如就看在令尊的面子上幫他一把吧。”

顧玦就一言不發地坐在她旁邊,含笑看着她,右手的食指在膝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動着,就着楚千塵說話的頻率,這是一種唯有他自己知道的韻律以及樂趣。

顧銘的注意力集中在楚千塵的話上,覺得她說得有理,頻頻點頭。

顧銘深深地對着顧錦作了個長揖:“二哥,我是真的急需現銀,請二哥幫小弟一次。”

最後半句他已經說得極爲艱難,他長這麼大,一直在楊太妃的庇護下,還從不曾對人這般低聲下氣過。

可是顧錦似乎還有些猶豫,一會兒看看沈菀,一會兒又看看禮親王,眼神左右地遊移了一下。

“那……顧銘,我今天就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幫你這一回。”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終於勉勉強強、不太甘願地答應了。

顧銘聞言如釋重負。

禮親王:“???”

禮親王眼角抽了抽,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目光朝楚千塵身邊的顧玦轉了轉。

顧玦在沉默許久後,第二次開口了:“皇叔,擾煩您再留一會兒,也幫着做個見證吧。”

他這句話當然是對着禮親王說的,禮親王連眼角帶眉毛跳了跳。

禮親王沒說話,顧玦就當他默認了,驚風也不見外,使喚着郡王府的丫鬟就重新給顧玦、楚千塵和禮親王三人上了茶。

顧玦也只是說了這一句而已,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遞給楚千塵。

楚千塵從那荷包裡摸出了一紙包的喉糖,她自己一顆,再喂顧玦也吃一顆。

這喉糖是她親手做的,所以甜而不膩,香而不濃,帶着一點點的藥味以及淡淡的清香,有生津止渴的效果。

兩人一邊吃糖,一邊看戲。

這邊夫妻倆氣氛溫馨,那邊兄弟倆各懷心思。

顧錦沒有坐回去,維持着站姿,笑眯眯地問顧銘道:“三弟,你想賣什麼?”一副有商有量的樣子。

顧銘又咬了咬牙,先拿出了三張房契:“這是城南的那三家鋪子的房契……”

楊太妃和顧三夫人的心更疼了。

這三家鋪子位於城南最好的地段,他們把鋪子租了出去,三家鋪子的生意都很好,就是郡王府自己接手,隨便做點生意,那也是穩賺不賠的。

顧錦朝那幾張鋪子的房契看了看,輕描淡寫道:“一間鋪子一千兩,三間就是三千兩。”

什麼?!顧銘簡直被顧錦氣笑了。

顧錦倒是有臉開這個口,太黑心了!

“這個價不行!”顧銘的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了出來,“這鋪子方纔分明是按照三千六百兩算的。”

在分家前,顧銘就大致瞭解過家中的這些家產,對於這些鋪子的市價一清二楚。

這城南的鋪子市價是三千兩,方纔禮親王、順親王他們折算家產時,是按照三千六百兩算的,可現在不過相隔半個時辰,顧錦居然直接把價格壓到了三折,從三千六百兩變成了一千兩。

顧錦這是存心趁着自己缺錢就趁火打劫,想狠狠地宰他一刀呢!

這一瞬,顧銘的眼睛充血似的一片紅,紅得猙獰。他真想下令攆走顧錦夫婦倆,偏偏他不能,他現在十萬火急地要籌銀子。

顧錦在他逼人的視線中,依舊面不改色,悠然自得地笑了笑,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