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閉嘴,老子既然綁了你,就沒想要再把你送回去,不就是家裡有幾個臭錢麼,有什麼了不起的,銀子再多能買回命來?”最開始的那個男聲粗聲粗氣地嚷道,“你們向榮堂開的藥根本沒用,我娘子剛吃了兩幅就去了,我去找你們藥鋪討個說法,你們的夥計把我打出來,說我是上門訛錢的,我這口氣咽不下去!”
“所以你就把我綁來?”稚嫩的聲音些微有些顫抖,但還是強撐着保持理智。
許諾諾一聽到向榮堂,頓時就想起來了,這個聲音可不就是那個騷包的榮皓軒麼,居然被人給抓到山裡來了。
“是,我也要讓他們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兒。”男人的聲音有些抓狂,“你們本該是治病救人的……”
“俗話說,治病不治命,就算是華佗再世,也不敢說自個兒能醫好所有的人,我家是開藥鋪的,只不過是照方抓藥,只要我們沒有抓錯藥沒有給錯分量,那其他就與我們不相干……”榮皓軒這會兒倒還有心情在跟他爭辯。
許諾諾在心裡暗罵,這個傻子,一看就是家裡嬌生慣養長大的,雖說比一般的紈絝子弟是強了些,但終究是不涉世事,連什麼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都不知道,這會兒就該順着那人的話往下說,先把他的氣兒給捋順了再想別的,這個傻子倒好,一句句地頂着來,生怕人家不殺了他。
果不其然,還不等他說完,那邊就又傳來了打罵的聲音。
不過躲在這邊聽了這麼久,許諾諾心裡倒是稍微踏實了一點兒,既然不是有計劃的綁票,就也不會有同夥和接應,若是自己想想辦法,說不定能把人弄出來。
想到這兒,她輕輕摘下身上的揹筐,放在路邊的草地上,藉着草木的遮掩,悄悄走上去打算看看情形如何,無奈這個轉彎的地方是個石砬子,只有些頑強的雜草星星點點地長在上面,完全沒有能夠藏人的地方。
許諾諾四下看看,把砍刀掛在後腰上,輕手輕腳地爬上一旁的大樹,這棵樹上面的枝杈都朝石砬子的方向伸展生長,如果能爬上去,應該可以看到那邊的情形。
好在這棵樹十分粗壯,許諾諾又是個瘦瘦小小的,也沒費什麼力氣就爬到那兩個人的頭頂上。
下頭果然跟她想的差不多,只有一個看着三十多歲的男子,背對着自己站着,看身量比許老三還要高大壯碩一些,後腰處也彆着砍刀,應該不是個很容易對付的,正面對抗肯定是不可能成功的,就只能想想有什麼別的法子了。
許諾諾爬在樹枝上想辦法,無意一低頭,正好跟榮皓軒對上了視線。
看着榮皓軒大張着嘴,一臉見鬼的神情,許諾諾就心道不好。
許諾諾此時整個人趴在樹枝上,雖然身邊有些枝杈樹葉,但是根本擋不住她整個人,只要男人回頭,就肯定會看到自己。
這難道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節奏麼?許諾諾一邊在心裡罵榮皓軒這個騷包壞事兒,一邊努力縮起身子儘量把自己藏起來。
榮皓軒也不是個傻子,剛露出驚訝的神色就發覺自己錯了,只不過突然在這種情形下,通過這種奇怪的方式看到許諾諾,當真讓他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兒來。
尤其許諾諾還是趴在那麼高的樹上,一臉如有所思的神色,最開始他還以爲那是自己出現的幻覺,直到跟許諾諾四目相接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並不是幻覺。
那個莫名其妙的潑辣丫頭,還當真就在自己頭頂上不遠的地方,說不定一直看着自己被人打罵……他越想臉色就越難看,已經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那男人的情緒波動很大,所以這會兒纔剛發現榮皓軒神色不對,警惕地回頭看了看,卻沒發現有什麼東西,剛要擡頭往上看,榮皓軒卻忽然“啊——”地大叫起來。
“你鬼叫什麼,我告訴你,這裡是深山老林,平時就沒什麼人來,而且今天是六月六,更不會有什麼人跑到這麼遠的山上來,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認命吧!”男人的注意力被榮皓軒吸引了過去,暫時把之前要看什麼忘到了腦後,一腳把他踹倒下,從後腰抽出砍刀,在榮皓軒面前來回比劃,獰笑着問,“你自己選,是讓我從哪兒開始下刀的好?”
許諾諾見刀都掏出來了,情況已經越來越危機了,心下着急又還沒想到什麼好法子,急得幾乎要抓耳撓腮了,忽然看到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一條淺褐色的菜蛇盤在個鳥窩上,似乎是偷吃了鳥蛋,之後便留在窩裡懶洋洋地曬太陽。
她知道菜蛇是無毒的蛇,而且看着蛇肚子裡幾個圓滾滾的鼓包,就知道這條蛇肯定是剛吞了鳥蛋不久,山子曾經說過,剛進食後的蛇都是懶洋洋的,沒有那麼容易被驚擾逃走,活動也會比平時緩慢許多,所以這個時候是最好抓的。
許諾諾什麼工具都沒帶上來,手邊只有個砍刀又派不上用場,只好一咬牙,豁出去了,伸手抄起鳥窩,瞄準下面那男人的頭頂,迅速地砸了下去。
榮皓軒在下面雖然不敢直接去看許諾諾,但是餘光還是忍不住關注着,但是因爲實在有些太高,從他的方向看上來又是逆光,所以只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樹上掉下來。
鳥窩在空中翻了個身,菜蛇也從裡頭掉了出來。
黑乎乎的鳥窩正扣在那男人的頭上,而那條菜蛇好死不死地,居然準確地摔在了榮皓軒的臉上。
榮皓軒只覺得臉上像是被什麼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過之後,又有種詭異的滑膩感,冷冰冰地貼在臉上,似乎還在蠕動盤縮。
“啊——”榮皓軒這回的尖叫纔是貨真價實的,聲音尖利中帶着難以言明的恐懼,在對面山坡上激起一陣回聲。
許諾諾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但是……這也着實不能怪她,樹枝太高了,扔下去的準頭本來就很難預測,她在心裡很不負責任的先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但是聽着榮皓軒叫得這樣慘烈,簡直比剛纔那男人用刀對着他的時候還要驚悚,許諾諾不免又有點兒心虛,蛇畢竟是自己丟下去的,不過轉念一想,好在是無毒的菜蛇,就算被咬幾口應該也不會有事的吧……
趁着這個功夫,許諾諾已經往下爬了一段,把自己藏身在一根粗壯的樹枝後面,悄悄看着下面的情形。
那男人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一把抓下扣在頭頂的鳥窩,用力摔在地上,擡頭朝樹上看去,也沒看到有什麼東西,只有樹梢隨着林風輕輕擺動。
榮皓軒還在不停地鬼叫,他手腳都是被捆住的,蛇的上半身正好掉在他的臉上,大半個尾巴勾在他脖子上扭來扭去地亂動,蛇似乎也有些被摔暈了,搖搖晃晃卻就是不肯爬走。
其實榮皓軒只要晃晃身子,就能把蛇甩下去,但是他絲毫不敢亂動,生怕自己一動彈就被咬上一口。
“叫個屁叫!”男人被他吵得煩心,最後一次環顧四周還是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就以爲鳥窩是被蛇壓掉下來的,不再去深究,反倒看着榮皓軒慘白的臉色,似乎找到了個新的折磨方法,笑着拎起菜蛇的尾巴,讓蛇頭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時不時地貼近他的眼睛、耳朵、鼻子或者嘴脣,還故意用蛇身子去剮蹭他的脖子,作勢要把蛇往他的衣襟裡塞。
榮皓軒臉色越來越難看,冷汗水一樣地順着額頭和脖子往下流,整個人抖得篩糠般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暈倒在地的樣子。
許諾諾在樹上,看到那男人用蛇折磨着榮皓軒,有些不厚道地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好歹不是刀子了,用蛇嚇唬人最多是留下點兒心理陰影,應該還不至於被嚇死吧?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輕手輕腳地爬下樹。
丟下榮皓軒離開,這種事許諾諾是決計做不出來的,別說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就算是個陌生的孩子,她也沒辦法見死不救。
附近的地勢實在太不利於偷襲,可看着榮皓軒已經快要撐不下去的模樣,也沒時間再做什麼計劃,許諾諾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拼命試一試了。
從樹上下來以後,許諾諾摸回背筐處,翻出筐裡的布袋子,這個本來是預備着在山裡抓到蛇裝蛇用的,這會兒倒是能派上別的用場。
她在樹下踅摸了一塊較圓的石頭,掂量了一下重量,覺得自己能夠比較自如地拿起來,把它裝進布袋子裡,悄悄朝那男人身後走去。
男人可能因爲妻子離世傷心過度,神智上似乎已經有些不太正常,已經將榮家的人看做是自己的仇人一般,所以榮皓軒越害怕,他心裡就越痛快,整個人處在一種變態的興奮狀態中,身子都有些不自覺地輕微顫抖。
許諾諾悄悄給自己壯壯膽子,輕手輕腳地朝男人身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