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夏家,走過巷子進入自己的家,夏含秋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果然自己心裡認的,還是這個家麼?
“回來了?”
一擡頭,就看到換之在前院門口笑眼看着她,“我就知道你在那邊要呆不住。”
夏含秋停下腳步定定的看着他,一會後點頭,“在那邊是做客,這裡纔是家,進門就覺得安心。”
段梓易走近,眼裡笑意更甚,“那以後我們就哪裡都不去了。”
“如果能由着我做主那自然是好,幾個小的呢?”
“拘屋裡了,以後上午由我或者是我指定的人給他們教點實用的東西,下午則去道長那裡,但願他們能快點成長進來,時勢造英雄,機會不會在那裡不動等着他們。”
夏含秋點頭,也沒注意他對師傅改了稱呼,“我以後上午都得去師傅那裡,有些東西我都該認真學了。”
段梓易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我送你過去。”
無爲看到兩人聯袂前來並不意外,兩人平日裡不也會過來給他請個安嗎?只是含秋的話讓他揚起了眉。
“怎麼下定決定了?以前不是能躲懶就躲懶的嗎?”
“因爲以前不覺得它們重要,覺得學不學都沒多大關係,反正有四個能幹的師兄在上面給我抗着,可現在,我希望再有事發生的時候心裡的無力感不會那麼重,這個身份總歸是甩不脫的不是嗎?我只能適應,並且儘可能的讓自己擔得起這個身份,別白白擔着身份卻什麼都做不了,苦了自己。也害了別人,我現在只希望我的繼任者能快點出現,我好脫身,在那之前……”
夏含秋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指十指芊芊,可這樣一雙看着就沒有什麼力氣的手卻決定了那許多人的性命,她連讓自己懈怠的藉口都不敢再尋。
無爲和段梓易對望一眼,不再在這話題上繞。
段梓易說起她驚世劫的第十四冊。“昨天我讓人將之擺上書香齋了,各地的商人也陸續拿了書離開,我這次多印了許多,可看來還是不夠,我讓人在加緊再多印一些出來。”
果然,這話題馬上吸引住了夏含秋的全部注意力。“反響如何?”
“很好,只是大部分人都覺得一次看一冊不過癮,指望着你以這種速度一次出兩冊。”
“貪心。”夏含秋邊說邊笑。很純粹的笑,無爲看着,心底無端生出愧疚來,要是他不出現,含秋說不定還不會覺醒,不會成爲預言者,那她就能一直這麼單純的笑,單純的爲了一件高興的事而高興,多好。
可自從覺醒那日起,她便少有那般開心的時候了。
“還有個高興的事。”段梓易不錯眼的看着她嘴角的笑。只恨不能自己有天大本事將那笑容一直留在臉上,“今天收到消息。杜仲做出來的那個藥民間有大夫也做出來了。”
“真的?”夏含秋果然大喜,人都跟着站了起來,“哪裡的大夫?”
“武陽城的。”
這個生養之地沒有給夏含秋留下太好的記憶,但是知道那裡的大夫做出來了這東西,她還是高興。
無爲觀的地位太高了,難免讓人有距離感。可現在,普通大夫也做出來了,這就足以讓許多人振奮,相信這藥是真能做出來的。
她沒奢望所有百姓都學會,但是隻要大夫掌握了訣竅,到了關鍵時刻讓百姓幫上一把,分工合作卻未必不能。
這可真是好消息。
“不過還有個壞消息。”
“什麼?”夏含秋笑容漸漸收斂,那麼慘烈的預言她都看到了,還夢到了,再壞的消息也不至於壞到這前面去。
段梓易不是特別想說,可這是秋兒一直掛念的,她總會知道,與其瞞着,還不如讓她從自己這裡知道,免得以後她都不再信自己。
這麼一想,段梓易也就不再遲疑,“我從伏睿那裡得到消息,很多地方遭了洪澇,好些個河堤都決堤了。”
這並不讓人意外,可以說他們一直就是在等着的,能做的做了,還將身份透給伏睿知道,只爲讓他相信此事,伏睿身爲一城之主,有了這些日子準備,應該是將損失降到最低了吧。
只要準備工作做好了,至少人員的傷亡上能減小許多。
夏含秋在心裡安慰自己。
“會亭遭災厲害嗎?”
“城裡自然是安全的,只是會亭城下面有兩個縣臨近河邊,就我所知這兩縣下轄加起來得有十一個鎮,鎮下再有數十村,受災怕是不會小,我今天一早就去問過伏睿了,他說該做的他都做了,已經沒法做到再好,秋兒,我們盡力了,知道嗎?如果說在之前可能會死一千人,現在可能只會死一百人,這就是你的功勞,想想,有多少人會因爲你的關係得以保全,家庭不會破碎,你還是隻覺得預言者的身份只給你負擔嗎?”
無爲對段梓易幾乎要刮目相看,要不是熟知他的底子,他幾乎要以爲樑國四王爺轉性了,這麼大義凜然的話居然會從四王爺嘴裡說出來,簡直不可想像。
可夏含秋心裡確實因爲這樣一番話舒服了,一直覺得沉沉的壓在心裡的那塊石頭鬆動了些許,讓她呼吸都輕快了幾分。
“再想想,若是因爲你的預言保住了燕國一城百姓,那麼多人可以因爲你而不用枉死,家庭不用破碎,秋兒,這個身份對你來言是負擔,可也並非一無是處是不是?”
“還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夏含秋低聲嘟囔。
“會趕上的,不然上天爲何向你示警?”看她終於願意提起這事了,段梓易暗暗鬆了口氣,很快又轉開話題,“我再派人出去打聽打聽洪澇的情況,你不是說要用心學?那我就不留在這裡打擾你了,中午我來接你一起用飯。”
夏含秋點頭,起身送他離開。
日子好像就是以十月十二,兩人大定的這個日子爲分界線,之前還能偶有悠閒,這日過後卻開始忙得團團轉。
不止兩人如此,其他人好像也都忙得停不下來。
自這日起,夏含秋上午學習,下午繼續寫驚世劫,晚上則努力將從師傅那裡學來的東西消化了,過得尤其充實。
以段柏瑜爲首的四人被她送去了伏城主身邊供他差遣,要做什麼,能學到什麼都得靠他們自己,她沒有做任何要求。
但也是自這日起,洪澇之事她是從四人這裡知道。
每日天擦黑,四人才匆匆趕回來,利用晚飯過後的時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明。
但是第四日,回來的人卻只有三個。
停了兩日的雨這日好像想補上之前兩日未下的遺憾似的以傾盆之勢往下倒,落在地上濺起大大的水花,質量不好的油紙傘不用一會就破了。
三人全身都*的沉着臉站在那裡,很快,他們所站的地方成了一處小水窪。
“先去換身衣裳。”聽完三人敘述,夏含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三人打發了,吩咐如月,“去將大師兄和二師兄請來。”
“是。”
二師兄比大師兄還先到,一進來就問,“家寶不見了?”
“對,他們幾個今天去了離會亭城最近的縣,那個縣不臨河,但是……”夏含秋都有些後悔讓他們出去了,說出來的話恨恨的,“我和他們說過雨水時間久了不止會有洪澇,靠山的地方還有可能會造成泥石流,這個嚴重起來比洪水還厲害,一旦碰上了少有活命的機會,一定要多加註意,他們之前應得都挺好,可家寶今天去的那地方明明發現山體有鬆動,很有可能會發生我說的情況,他卻還是去了,現在泥石流將那個村落和外面的路完全阻斷了,也不知道他……”
陳辰眉頭攢了起來,“我派人去看看情況。”
“就是想找二師兄幫忙派人去看看。”
這時,段梓易也是一身溼的從外進來,他出去處理了點事,剛好碰上雨最大的時候,雨具都沒起多大作用。
剛要問發生了什麼事,夏含秋就推着他往外走,“趕緊去換了衣裳再來說話。”
段梓易也就不拒絕秋兒的好意,快步離開,身上溼噠噠的不好受。
陳辰親自領人出城去了,夏含秋一個人在屋裡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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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沒多會孔易和無爲一起過來了。
“不是快用飯了?怎麼特意讓人去找你大師兄?”
夏含秋抿了抿嘴,讓自己的焦急不表露得那麼明顯,“師傅,家寶不見了,我想讓大師兄卜一卦,看家寶是不是安好。”
無爲笑容頓了一頓,馬上安慰道:“我給家寶相過面,他不是短命之相,命中一劫也被你化解掉了,以後不會再有性命之危,你不用擔心,他一定無事。”
孔易要了章家寶的生辰八字去一邊卜算,無爲這才問小弟子是怎麼個情況。
夏含秋將事情說了一遍,“師傅您說無事就肯定無事,只是現在天快黑了,雨又這麼大,就算我們的人手本事再大,大晚上去找他也不太可能,再者說我也不能不顧其他人的性命,這個苦頭,他吃定了。”
“男娃兒,吃點苦沒什麼不好,你也別將他們幾個養得太嬌貴,吃點苦頭於他們今後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