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那可怕的推想,劉萱萱就覺得渾身發冷,彷彿被一股陰邪之氣盯着,由衷地感到恐懼。
雖然並不敢肯定自己所想的是否就是事實,但俗話說,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就算是有一丁點的可能性她也不能放鬆,一定要將這件事說給三皇兄聽。
想到此,劉萱萱立刻叫了素行去備車,她要去見三皇兄,將她的推想一一道來,由三皇兄拿主意。同時,也可借三皇兄的手除去沐如錦。
秀梅自一開始就在一旁盯着劉萱萱的表情,見她神色變幻不定,最後似乎是想通了什麼下定決心一般,秀梅本能的就有些心慌。
她不知道公主想通了什麼,但卻覺得一定是對少夫人不利的。一但少夫人出了事,那還能有自己的好兒去?
思來想去,秀梅堅定了決心,拿着茶壺去外頭泡了一壺茶。
“公主,您也別想太多,就算那沐如錦是藥王谷掌門,可總歸也不敢跟朝廷撕破臉皮。不過是個被休棄的喪家之犬,又如何比得上公主身份尊貴?公主喝口茶靜靜心,咱們再想法子對付她。”
秀梅端着茶杯,心情十分忐忑。但是,爲了自己的將來,她必須一搏,所以,只能用這個法子了。
“你說的是,看不出來你還挺懂本宮的心思。”劉萱萱讚賞的看了秀梅一眼,端過茶杯喝了一口。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孤家寡人,也要適當的收斂脾氣,不能打罵太過。她現在日子本就不好過,人又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必須要給予這些奴才足夠的好處與恩寵,否則最終吃苦的還是她。
劉萱萱剛準備吩咐秀梅去備些禮品。卻愕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捂着嗓子看向秀梅。卻只看到秀梅一臉的驚慌,但眼中卻透露出刻骨的仇恨。
劉萱萱意識到似乎是秀梅背叛了自己。那麼,她給自己下的究竟是什麼毒?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秀梅見劉萱萱真的說不出話來,這才強自鎮定了心神,盯着劉萱萱驚恐不定猙獰扭曲的臉,笑道:“公主,您別怪奴婢。誰讓您非要與少夫人爲敵呢?”
“你個賤人!”劉萱萱說不出話,但那表情卻清晰的表達着這個意思。
“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總不能因爲公主的愚蠢而喪送了自己的性命。奴婢還年輕,家中還有父母兄弟,奴婢還不能死。”秀梅臉上的表情變的扭曲。
“爲何?”劉萱萱的神情就像是在質問秀梅。
而秀梅似乎也看懂了劉萱萱的顏意,握着拳,充滿仇恨的看着劉萱萱,道:“公主。奴婢伺候公主的日子裡天天都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公主不高興就丟了性命。可即便奴婢小心做人,本本分分勤勤懇懇做事,卻依舊每日裡遍體鱗傷。奴婢本以爲這一生都不得不生活在這樣的噩夢之中,或許哪一日突然就死了,而理由或許只不過是因爲公主哪一日心情不佳,隨意殺了奴婢解悶罷了。”
看着劉萱萱一臉的怨毒。秀梅突然想開了,也不再緊張與恐慌。繼續道:“原本在宮中與奴婢交好的姐妹因爲伺候公主不利被亂棍打死了,還有一個一直照顧奴婢的姐妹也被公主以莫須有的理由殺了。奴婢聽聞自己要被調去伺候公主時,險些一根白綾了斷了自己,只因奴婢知道自己性子弱,不夠堅強,去了公主宮中恐怕活不過幾日。可奴婢最終還是沒有膽量了斷自己,抱着好死不如賴活着的心思。以爲本分做事或許會有奇蹟發生。”
“從前壓抑着仇恨是因爲奴婢沒有本事爲姐妹報仇,所以只能低着頭,弓着身子,做一個卑顏屈膝的奴才。可是公主愚蠢,明明千金之身卻非要嫁來逍遙侯府做平妻,又偏偏遇上了性子強的少夫人,奴婢想,或許這就是奴婢擺脫公主的最好時機。”
“公主不要這樣看着奴婢。即使公主中了啞藥與軟骨散,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可奴婢還是會害怕的。”秀梅看了劉萱萱一眼,繼續道:“公主可知,死在公主手中的那兩個宮女是這骯髒的深宮裡少有的對奴婢好的人。她們就像大姐姐一樣,在奴婢失意時對奴婢伸出援助之手。奴婢知道,要在宮中活下去,那些不必要的憐憫與善良是不可以有的。或許有一天她們爬上高位,又或者有一天奴婢有了出頭之日,這份單純的姐妹之情就會變質,再也不復存在,或許還會因爲種種理由而反目成仇。可是至少,她們現在還是對奴婢好的,至少現在她們還是奴婢的好姐妹!就是笑的那樣純真的兩個人,卻因爲公主莫名的喜怒而遭牽連,身死魂消。”
“或許公主從未將奴婢們當成人來看,可儘管只是奴婢,卻依然有喜怒哀樂悲傷痛苦。公主生來金枝玉葉,住最好的屋子,吃最美味的佳餚,有全天下身份最尊貴的人來疼愛,可奴婢們卻只有窮困潦倒的家,養不起孩子的父母,還有餓的面黃肌瘦的兄弟。可奴婢並不怨恨,也不強求,奴婢只是想熬過十五年,攢些銀子,被放出宮,回去給兄弟娶個媳婦兒,自己也能找個知疼知熱的人照顧着,哪怕他沒有錢財萬貫,但卻願意爲了奴婢踏踏實實的工作、種地,過過自己的小日子。”
“奴婢的要求是奢望嗎?奴婢本不想背叛公主,可奴婢卻意識到了,繼續跟在公主身邊,奴婢絕不可能活到被放出宮的那一日。所以,奴婢惶恐,如今,也只能犧牲公主了。”
秀梅從沒想到有一日自己會說出這樣長的一番話,也沒有敢想,這番話竟然是當着公主的面說出來的。
她原本就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家中父母兄弟窮困潦倒,她又因爲有幾分姿色,夠着了做宮女的標準,所以才進了宮。
隆慶的規矩,宮女入宮十五年後可以被放出宮回家嫁人。儘管那時候已經成了老姑娘,但若能在宮中攢些銀子,將來嫁個年紀稍大些的老實人卻也並非不可。
說到底她們窮人家的孩子要求並不高,無非是能活下去罷了。
儘管進宮幾年,但她從未被宮裡錦衣玉食的生活迷花了眼樂不思蜀,相反,她一日一日的數着日子,期盼着十五年期滿,自己能回到家鄉,找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從此後相夫教子,織織布,耕耕田,看着兒孫滿堂,然後老死閉上眼睛。
剛進宮時,環境陌生,不懂規矩處處碰壁,也被人欺負的慘了。起先那些日子,每晚她都是流着淚睡着的。
宮裡就是個大染缸,爲了權力地位爭鬥的不只只是後宮的娘娘和前朝的大臣。那些奴才們爲了能得到更好的職位,能伺候更受寵的主子,費盡了心機,耍盡了手段。大的踩小的,小的又渴望推翻大的。如她這般性子懦弱的人生活在宮中處處都是荊棘。
伴君如伴虎。宮裡的主子就算是脾氣再好,畢竟都是人上人,奴才在他們心中根本就是可有可無動輒打罵。她一早就知道這宮裡處處陷阱,處處死境,可她雖不願,卻也不得不卯足了精神撐過這十五年。
她從來不敢想,如她這樣的性子竟然敢爲公主下毒,還幾乎怨恨的般的這樣大聲地訴說着自己的不滿。
秀梅看了看劉萱萱,眼裡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閃爍,道:“方纔公主似乎想到了什麼對少夫人不利的事情,奴婢雖不知公主究竟想到了什麼,可是,奴婢卻不能讓公主對少夫人不利。奴婢已經背主一次,不能再背叛少夫人,說不得,只能請公主閉上嘴巴,老老實實的待在屋子裡,不要隨意出去亂晃。”
不顧劉萱萱怨恨的目光,也不顧她軟綿綿的掙扎,秀梅拖着公主的手臂將之放倒在牀上躺着,而後手中不知不覺的拿了一個茶壺,靜靜的看着門口,等待素行回來。
素行出了門叫了車,可是卻一再遭人無視。公主在逍遙侯府的尷尬處境,她身爲公主的心腹自然是最明白不過。
公主既要出門,想來是有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她不敢耽擱,只能撒出去大把的銀子,這才讓人準備了一輛舒適的馬車。
她急匆匆的跑回去,剛剛進門就被一個茶壺直接砸中了腦袋。
“廢物!全是廢物!她身份如此顯赫,要本宮如何與她鬥!”
“外頭竟然傳出本宮與一奴才有染?瞎了他們的狗眼!本宮何等身份,如何會看得上一個奴才!”
“廢物!全是廢物!我打死你們!”
素行被一個茶壺打翻在地,愕然的看着秀梅掐着腰在她面前學着公主的聲音叫罵着,同時,她也看到了秀梅眼中森寒的殺機。
秀梅伺候公主幾年,早就將公主的一舉一動都學得有幾分相像,特別是聲音,就是爲了或許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她原可沒敢指望用在這種地方,想着若有人欺了她,她學着公主的聲音嚇跑欺負她的人什麼的,沒想到竟然在此刻用上了。
看着素行驚嚇的愣在原地,在素行大叫之前,秀梅抄起桌子上的茶杯茶碗全都往素行頭上砸去,直到素行已經沒了呼吸,秀梅這才停下。
而後,秀梅又舉起一個果盤朝自己腦袋上砸去,盤子應聲碎裂,自己頭上卻鮮血淋漓。
可是,不顧頭上的疼痛,秀美卻如釋重負的笑了。而後又開始大哭,企圖將逍遙侯府裡的其他人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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