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熊兵顧忌張繡安危,也相互不願拋棄同伴,張繡見狀也只能揮手示意,讓等待在庭院之外的魁梧重甲飛熊兵出動,就地格殺虎癡許褚!
實在是不得不殺,許褚雖然虎力無雙,當屬三國一流頂尖猛將。但是在歷史上卻是曹操的鐵桿死忠,張繡雖然有想收爲己用的想法,但是心底也知道許褚並非那樣靠着恩惠和禮遇就能收服的人才。所謂“親自解縛奉爲上座”也只是想着有棗沒棗打一杆,而現在的情況卻是明明白白告訴張繡,許褚不可收!
既然不能收爲己用,那張繡只能狠下心來,除掉這個禍害了。反正連可以與呂布一戰的典韋都殺了,也不在乎手裡多許褚一條命。對敵人仁慈就等於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張繡還是懂的。
身披重甲手執盾斧的飛熊兵們早就等着張繡下令,這下全部衝進了庭院中。
西涼軍素來以驍勇剽悍野戰第一聞名,但是同樣也以軍紀散亂爲世人所詬病。雖然張濟張繡這一對叔侄注重對麾下的管教。但是也不能徹底改變西涼軍好勇鬥狠的惡習,對此張濟張繡都保持了一定的容忍。因爲西涼軍本質上是一羣惡狼,兇殘暴戾是他們的天性。如果硬要他們學會溫順和絕對服從,只能把它們變成一羣看家犬。狼與犬,你要選擇哪個?
但是這一支飛熊兵,卻是完全看不到他們的散亂,至少在列隊行進時完全看不到有任何的混亂不整。絲毫沒有普通西涼軍列陣行軍時的隨意散漫,比之整齊如箭的西涼鐵騎更爲嚴肅謹整。
五十名重甲飛熊兵擡着整齊如一的步伐邁進庭院,不喊口號也沒有揮舞的手勢,整個過程只發出了精甲摩碰的“嚯嚯”之聲。
張繡跳下牆頭,侍衛在旁邊的李豐遞給他虎頭金槍,張繡一言不發地接過,用手輕輕摩挲着槍身一直到槍頭,也是走向許褚。
那邊許褚以亂制亂,卻只能一時打亂使繩索的飛熊兵。如果繼續纏繞着繩子轉圈,那麼不用重甲飛熊兵上前,他自己就被自己先纏繞了好幾圈繩子。
或用腰刀劈砍,或者用臂膀撐斷繩子,甚至用牙撕扯,許褚在重甲飛熊兵們即將撲來的時候還是沒能完全弄開十幾條繩子。
張繡還沒有下最後的死命令,於是飛熊兵們也只是舉着盾牌先從四面包圍許褚,最前面的圍着許褚的八名飛熊兵面向許褚,後面的飛熊兵則舉着盾牌挨緊前排人的後背。也不知誰發出一聲號令,所有的飛熊兵便一起朝着許褚撞過去。
在加速的過程,後面的飛熊兵一直緊貼着前面的飛熊兵,都邁着同樣的步伐,一起擡腿一起落腿,每跑一步的距離都相同,這使得前後排人的腿幾乎都是挨在一起跑。五十名飛熊兵就這樣互相緊緊貼着撞向許褚。
這種情況下許褚要是還呆在原地,鐵定是被四面擠撞過來的五十名飛熊兵擠壓成肉餅。所以許褚當下也是一聲暴喝,發出了全力,撞向其中一面。
因爲飛熊兵們捱得相當緊湊,因此每一面起碼都有二十個人的合力,每人二百多斤的重量加上百五十的鐵甲重量,這就有七千斤的重量,許褚要是能把這個撞開,那他就不能稱作虎癡了,直接稱作象癡得了。個人能耐再大,在羣策之力下,也是微不足道的。
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萬人斬”“千人斬”,絕大多數武將窮其一生,或許能夠做到斬千人的程度。但是那種一戰便可殺傷千人萬人的武將,這世上根本不存在!
有記載在一次戰鬥殺人數最多的,乃是西楚霸王項羽。烏江最後一戰,項羽馬戰殺敵上百,步戰更是殺數百漢兵。這是項羽在心懷死志的狀態,並以自己身殞爲代價爲中華五千年曆史寫下的一個記錄!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能打破的記錄!
所謂猛將,最大的作用在於斬將奪旗振奮軍心上面,這纔是猛將的定位!而不是能夠單打多少普通士卒,這不是猛將的定義,這種人充其量只能稱作猛士而已。
於是,許褚二三百斤的重量,撞到超過七千斤的鐵壁之上,只能響起一聲悶聲,卻是不能撞翻幾乎合爲一體的數十名飛熊兵,也不能阻擋扛着鐵盾的飛熊兵們的前進。
就在兩噸重量即將全部擠壓在許褚身上,場外突然爆出一聲高喝:“停!”
那個聲音飛熊兵們熟悉無比,因此幾乎是一個瞬間,正在奮力前撲的飛熊甲士們一齊止住了腳步。
此時最前面的鐵盾已經是挨着了許褚,四面四個盾牌留給許褚的空間還不夠許褚轉身的。
終於下場的十餘名使繩索的飛熊兵看見張繡把手中金槍又扔還給李豐,從曹性手裡接過一把輕弓。
張繡勢力的謀主、張繡本人的長輩,西涼軍人人敬仰的賈詡一臉和氣地站在張繡旁邊,從寬袖中掏出一隻羽箭,交到張繡手上。
“文錦爲何如此輕易下了定論,要是此人真是冥頑不靈之人,老夫是絕不會帶他活着回來。記住,欲收人心,攻心爲上,攻身爲下。”
張繡前一刻想要置人於死地的表情此時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副受教的謙遜模樣,兩手畢恭畢敬接過賈詡遞來的普通羽箭。
接下來張繡躍上一塊看臺,居高臨下冷冷看向死活推不開五十名飛熊兵鐵盾擠壓的許褚,舉起手中弓箭凌然道:“虎癡兒,看看我手裡這是什麼!”
許褚似乎也知道憑藉一人之力推開這兩噸的人鐵甲實在是天方夜譚,聽聞張繡喊話也不使勁了,反正飛熊兵們也不繼續擠壓了,還有喘氣的地方,於是狠狠喘了兩口氣道:“哼,我老許不怕你的暗箭,有膽就射,我許褚要是敢眨一下眼睛就不算男兒!”
張繡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嘴硬,看我一箭了結你我的一切恩怨!”
許褚狂笑幾聲:“張繡小兒,你我只有仇怨,哪來的恩惠,莫要欺我許褚不識文字!”
張繡也不繼續和許褚亂扯,直接舉起了長弓,將羽箭扣在箭弦,一邊拉緊弓弦一面正色道:“我只射這一箭。此箭若致命,那便是你不幸,我會給你找副棺材,然後把你的屍首連同典韋的屍身一起送還許昌。”
“若是不中或是不致命,那算你有天相佑,我會……”
“你別做夢了,我許褚雖然沒什麼大智,但是卻也是不會受辱的。就算你這箭沒射死我,我也會死戰到底,絕不會受被俘遣送之辱!”
聽完許褚的搶白,張繡一副吃驚的神色,忽然狂笑道:“還妄想我射不中便依天命白送你回許昌,你在做白日夢吧?也別妄想能像典韋一樣死戰到底,我只怕你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忘了向你解釋,此箭箭頭塗有盅毒,絕不致命,但卻能讓你抽搐數日不能自控!”
許褚聞言一副目瞪口呆之色,不等他大罵張繡卑鄙無恥,張繡已經是鬆開了弓弦,那支箭頭泛着幽藍之色的羽箭直射向許褚。
立定射箭,而且射的是不能挪動的目標,還是居高臨下,所有人都以爲這箭是必中無疑,問題是箭射在頭上還是上身。是致命創傷還是隻是毒傷。
但是在場的只有曹性心知張繡就是那麼一個“出人意料”的人。那支羽箭,在在場上百人的注視之下,在許褚目不斜視眼不眨動的直面下,居然射中了一名許褚旁邊的飛熊甲士。
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暴露的飛熊甲士自然是對這支箭矢免疫的。叮噹一聲那羽箭便掉落在地上,張繡的一世威名瞬間也隨之掉在了地上。
全場氣氛瞬間凝固,最後還是反應過來的許褚卻是爆笑出聲,甚至笑得連話都說不了。
張繡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伸手面向賈詡,意思是再給一支毒箭。
只見賈詡無奈擺擺手,示意自己只准備了一隻毒箭。
此時賈詡後面一名不似漢人模樣卻身着飛熊兵皮甲的乾瘦士卒,從自己懷裡摸索出來一隻木製圓筒,畢恭畢敬遞給張繡。
張繡也不帶一絲猶豫,當即接過圓筒,又從曹性手裡要了三支羽箭,將箭頭在圓筒裡搗鼓幾下,沾上油綠的毒液之後,合上圓筒收回自己懷裡,然後將三支箭一起搭在弓弦上,再次瞄準了許褚。
正在嘲笑張繡箭術連一名普通弓箭手也不如的許褚愣住了,完全沒有料到張繡會如此卑鄙無恥說話不算數,簡直比那泥土蒙人眼睛的賈詡還不要臉啊!
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張繡的許褚這次終於中了一箭,終於,終於,終於中了一箭。
爲什麼要用三個終於來形容這一箭呢?是因爲本來這一箭和其他同時射出的兩支箭是沒有射中許褚的,但是這一支箭卻是射在了許褚身旁的鐵盾上面,然後,精鋼質地的箭頭反彈,好巧不巧地正好刺進了許褚一隻臂膀……
幸好許褚穿的是麻布衣服,剛纔還因爲用肩膀撐開繩子,麻布衣服早就撕扯爛了,否則那反彈的箭頭還不一定能刺進許褚的皮肉裡面,然後估計以張繡現在的狀態,貌似再來一波的可能性會比較大……
“把此人關入地牢,分派百人隊看守,若他清醒,便再用此毒攻之,半月之後再喚我前來!”
許褚在喪失對身體的控制力全身抽搐之前,聽到了這一句話。
……
後世是這麼記載此次所謂“一箭泯恩仇”的:太祖皇帝,相約敵將許褚,若箭中,則依天命斃許褚其命;若不中,則安然遣返其回故主處;太祖皇帝惜許褚虎力舉世無雙,大起憐才之心,故意射箭不中,便要依約定遣送許褚。虎癡許褚有感太祖至誠愛才之大德,於是請降……
後世甚至依據此事專門有了一個詞語來形容張繡的“至誠至信”的高尚品德,從此,“一箭之諾”便作爲中華經久不衰常爲人引用的一個名人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