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袁瀾所勾畫的巴蜀荊川沙圖,張繡和陳宮兩人談論起趙韙起兵叛蜀的事情就好說多了。
這個時代的地圖相當簡陋,行軍作戰更多的還是依靠將領的經驗。所以這幅沙畫與正規的地圖並不差多少,陳宮以一木棍講解推演,更直觀的使張繡瞭解了趙韙之亂帶給楚國的一大契機。
簡單來說,陳宮對於趙韙起兵反叛劉璋的前景並不看好,雖然說趙韙所掌控的兵馬乃是蜀地最精銳的部隊,而劉璋只能調動成都的兵馬及各郡縣守卒。且比起雄心勃勃的趙韙,劉璋就不用說了,一直是三國時期懦弱無能的代名詞,但是儘管如此,陳宮也是推測趙韙最終難免一敗。
對此張繡頗爲詫異,雖然他以穿越者的身份同樣知道劉璋最終平定了趙韙之亂,但是陳宮不同。這位多謀之士,應該是靠自己收集的情報瞭解分析判斷得出的。
“公臺何以如此看衰趙韙?”張繡好奇問道,同時也是有着學習的心態。
陳宮略微一沉吟,接着道:“趙韙手握重兵,同時深得益州士族擁戴,這是他最大的優勢。但是這也恰恰是他的薄弱之處。趙韙手下兵馬,多是當初劉焉入蜀的嫡系,乃屬蜀國精銳,這些年雖歸趙韙統屬,但絕不乏心念****恩惠的兵將,必有與成都暗通曲款曲之人。且因趙韙手握重兵且常年駐外,劉璋再昏庸也不可能沒有一丁點提防之心。”
“劉璋雖然平庸無能,但好歹出身皇族親系,其父劉焉更爲靈帝親寵的劉氏皇親重臣,城府手腕極深。劉璋耳濡目染之下總能學的其父的一些皮毛。其繼位初,便是殺張母驅張魯以定內府,封閉川蜀與荊州水陸交通以免劉表之覬覦。並借張魯在漢中作亂而派出龐羲坐鎮巴西,借與劉表之矛盾派趙韙屯兵朐忍。看似處事公斷,但實則將兩位輔立重臣排出益州權力中心,自己則好與妻舅親兒掌控蜀中益州重地。”
“不論這些手段乃是劉季玉自己所想出的,還是來自其父遺授或是智囊指點,總之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便是劉季玉絕不是那種完全昏聵無才之人。趙韙雖然手握重兵且有大部分益州世族士家的支持,但劉季玉父子在川蜀也經營日久,亦有一定根基。若是趙韙起兵短期難以取勝甚至是遭受挫敗,那益州士族豪強爲了不讓兵亂之禍影響自家利益,定然轉向支持劉璋。”
“再一點,巴蜀之地,除了劉璋和趙韙,還有一個龐羲在一旁虎視眈眈,這巴蜀之地的局勢,一時絕難平息。”
等陳宮說完,張繡難免愕然:“益州距壽春數千裡之遙,公臺卻對各種人事政事如此瞭解,怕是平日沒少做功夫吧?”
陳宮微微一笑,躬身謙虛道:“臣下也是盡職做好本分。既然位居執掌武事的太尉重職,自然不應僅僅只是瞭解自家軍事就行,還得通曉鄰國諸邦的情況纔算盡職。”
自從從曹操手下救下陳宮收爲己用之後,張繡越來越喜歡陳宮這種不辭辛勞一心撲在軍情上不聞他事的部屬。畢竟是人就有私心甚至野心,而像陳宮這種就屬於那種用理想代替了私心野心的人才,這種人有自己的治世理想,或許對自己的主公不是百分之百的忠誠,但是卻永遠不會背棄自己的信念。而張繡自信自己的信念與陳宮是相契合的。
身爲一位以足智多謀爲名的名士,陳宮在軍事上的造詣和計謀在當世也是首屈一指的,拿郭嘉對比,陳宮用兵絕不在鬼才之下,但是論機謀應變,陳宮卻是差了郭奉孝不止一條街。而且陳宮也有着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政治手段和看人眼光太差。!
在兗州的時候陳宮就體現了這一點,只爲了自己的信念,便草莽地選擇了呂布爲主公,結果是呂布驕縱不聽計策,很快就吐出了已經吃到肚子裡面的兗州。
到了徐州更是如此,本身自己就有很大的先入優勢,卻是被陳珪陳登父子玩的團團轉以致失去了呂布的親近信任,雖然說呂布最後自作自受,但是陳宮的不能審明時勢也是暴露無遺。若不是張繡出手及時,恐怕陳宮就跟歷史上一樣的下場,對呂布失望透頂之於爲自己淺陋的政治眼光和頭腦付出生命的代價。
後世的張繡對於陳宮這個悲情人物是極其同情的。試想當時陳宮選擇的若是劉備,哪裡還會有呂布的事呢。
但是張繡不會讓悲劇重演,深知陳宮長短處的張繡,便是將陳宮安置在剛好能發揮其謀劃之能的太尉之職上,並對其極是親信愛護。儘管在早期的蘄陽之戰被郭嘉算計致使兵敗,但事後張繡主動承擔了大部分兵敗的責任,承認是自己頭腦發熱中了曹軍之計,又輕進冒戰導致了戰敗。從而是一定程度庇護了陳宮的失算。
而陳宮也沒有讓張繡失望,張繡後來知恥而後勇光復淮南,少不了陳宮的出謀劃策。而在這之後,陳宮更是全心全力爲張繡謀劃,再未出現大的紕漏。逐漸也是成爲了張繡身邊僅次於賈詡的謀臣。
當然陳宮政治頭腦的不足也是一直帶給了他不小的麻煩,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隨着張繡集團的壯大以及楚國的建立,嫉妒陳宮地位眼饞權力的小人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陳宮的造謠誹謗,再加上陳宮不善於在文臣武將中交際,於是並沒有幾個人給陳宮說好話,甚至許汜王楷張遼等老同僚,也很少與陳宮打交道。
由此可見,如果把楚國比作一個大公司,陳宮就是屬於那種公司裡同事和下級都不待見的工作狂,這種人只會做事,不會搞那些花花腸子亂七八糟的,也不會拉山頭互相爭權奪利,這種人恰恰是老闆所喜歡的。
總的來說,陳宮的做派使得他在偌大的楚國文武集團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但這些都不影響張繡對陳宮的重用和信任。對於那些誹謗中傷的,一概置之不理,若有情節嚴重的,則是直接按離間罪從嚴處理。而陳宮對這些情況也是似知不知一樣,乾脆是一心撲在了軍略武事上根本不問政事。寧願是多識記幾條韓國的山川地名或是魏國的領兵將領姓名籍貫品性,也不願意在鑽研人情政治上多操一份心思。總的來說,陳宮的做派使得他在偌大的楚國文武集團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但這些都不影響張繡對陳宮的重用和信任。對於那些誹謗中傷的,一概置之不理,若有情節嚴重的,則是直接按離間罪從嚴處理。而陳宮對這些情況也是似知不知一樣,乾脆是一心撲在了軍略武事上根本不問政事。寧願是多識記幾條韓國的山川地名或是魏國的領兵將領姓名籍貫品性,也不願意在鑽研人情政治上多操一份心思。
見陳宮如此深徹的分析巴蜀局勢,張繡再不明白什麼也就不配當一國之主了,當即便是稍稍恢復一些威嚴道:“既然如此,吾楚國又能從巴蜀之亂得到什麼好處?”
陳宮廢話這麼多,當然是感覺到了趙韙叛亂帶給楚國的有機可乘,是來慫恿張繡出兵的。
果不其然,陳宮略微一沉吟,便是直道:“臣下以爲,北方戰事複雜,袁晉、曹魏、劉魯三國任何一家都不好對付,若是出兵必然動輒數十萬兵馬,而我楚國新政伊始,不宜大動刀兵。”
“而趙韙叛亂則是給了我楚國出兵巴蜀之地的千載難逢之良機,趁趙韙舉兵西進,我軍大可利用長江水路便利,趁虛從後拿下三峽重地,縱使一時難以吞併千里巴蜀之地,但也可以據三峽險地,進可攻退可守。派遣兵馬也不需太多,兩三萬水陸精兵便可!”
張繡自然十分清楚拿下三峽的意義。八百里江峽之地,是益州東面最大的屏障。若是一舉襲佔三峽,則不僅僅能夠給楚國增添一道最穩固的西線防線,日後若是想要攻佔富饒的巴蜀平原,也是容易得多。甚至對於懦弱無能的劉璋而言,失去了三峽天險,攝於楚國的兵勢,就算不至於獻地請降,定然也會對張繡立馬俯首稱臣。
歷史上夷陵之戰,將兩川之地數十年積攢下來的糧帛一次就揮霍殆盡,整個益州的壯丁勞力也死傷慘重,也使得南中孟獲以爲有機可乘,其深遠影響,還使得蜀國後期諸葛亮北伐每次都精兵速戰,每次都是以寡擊衆,幾乎每次都有糧草緊缺問題。由此可見,如果獲得了三峽九百里險地,就算暫時難以分心攻略巴蜀,也能在短期內不用擔憂楚國西境有被襲擾的可能。
而至於此番出兵獲勝的機率,張繡也是早已考慮過了。以劉璋手下的兵將,和一起兵就註定要失敗的趙韙龐羲之流,能夠對如今的楚軍造成的威脅實在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