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郡,南昌。
如果說張繡的楚國封國大典太過簡約行事的話,那孫權的吳國封國典禮就只能用草草了事來形容。
大敵壓境,孫氏集團在是否立即受命封國之事還存有爭議。不過最後孫權還是決定進封吳王之位,以不落了張繡楚王的氣勢。
畢竟如今張繡和孫權兩方的實力差距很明顯,若是氣勢上再輸張繡一頭,那麼僅僅依靠長兄留下的那些老部下,孫權並不認爲自己能對抗得了如今兵多將廣糧足的張繡。
於是並不顧元老重臣張昭的反對,孫權祭拜了亡兄亡父之後即刻宣佈進位吳王之位,並復抄從長安帶回的禪國封邦詔書並散發向豫章三郡和荊南地區,同時設置百官,宣佈張繡之楚國爲吳國不共戴天之仇國,並撰寫張繡鎮壓淮南世族血屠江東士民等等罪行爲檄文散佈往各郡縣,號召荊南豫章之軍民一心抗敵。
就在孫權焦頭爛額於設置吳國文武百官諸制、從各郡縣徵調兵馬、修葺南昌城防等事的時候,蔣欽於彭澤兵敗身死的消息傳來,卻是給情勢本就不樂觀的吳國雪上加霜了一層。
孫權聽得蔣欽被太史慈射殺、吳國主力水師一役盡沒的消息之後的當即是眼前一黑,差點是要昏厥過去。倒不是他承受能力太差,而是這些時日的壓力實在太大。以前是父親孫堅和長兄孫策拿事,現在擔子全在他孫權一個人肩膀上撐着,而他孫權今年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青年,這壓力對於他不能不說是沉重。
眼下孫權雖然控制着豫章和荊南地區,一共七個郡的地盤,論國土面積的話孫權的吳國還要比張繡的楚國大上一些,但是如果論地區的開發程度和人口數量的話,豫章和荊南卻是差了淮南和江東不止一兩個層次。
用四個字來形容的話,吳國的最大特徵就是——地廣人少!
倒是不至於到地廣人稀的程度,畢竟這些年因爲中原戰亂,不少北方人都是跑到了南方地區求生。南方地區的人口比重如今雖然仍是少於北方地區,但是人口數量已經是相當可觀的,但是這些北方遷徙的人口主要集中在了江東、巴蜀、荊北這三個方便到達且地理環境較好的地區,荊南和豫章已經交州這些多夷越蠻族的所謂瘴氣之地乃是次等的選擇。
所以儘管當下孫權坐擁豫章和荊南七郡之地,但其人口數量連張繡的江東五郡比不過,更別逞兵馬數量了。張繡的楚國如今近四十萬帶甲之士,從數量而言已經是僅次於袁紹的晉國的存在。而且因爲張繡採取的休養生息、養民少戰、歸化山越等國策,這個數量未來定然將是持續增長的。
而孫權呢,手下如今不過三萬江東籍子弟兵、兩三萬豫章兵、一萬多黃祖的江夏降軍,五六萬荊南兵、以及這一年來新招募的三萬兵卒,滿打滿算加在一起不到十五萬人馬。
而要知道的是,張繡此次征討孫權所帶的兵馬,卻是足有十六七萬!
如今彭澤一戰,己方雖提前有所準備但還是有很多地方沒有料到,而張繡軍計劃周密行動萬全,自方折損了一員大將蔣欽不說,還搭進去了一萬江東子弟一萬荊南兵和豫章兵、新軍各五千。
如此一來,孫權手下如今不過十二萬人馬。去掉需要守備地方、駐防各地關隘的兵馬,孫權手上的可用之兵不過八萬之衆。而且這八萬有一半還在荊南各郡縣趕來的路上。
手頭只有四萬人馬,孫權的選擇只能龜縮在豫章郡治南昌城,固守待援。而對於周邊城邑屬縣的紛紛起事和倒戈卻是毫無辦法。
張繡親自統領的九萬多楚軍在最短時間內便是直驅到了南昌城下。這其中最大的功勞還是要歸功於如今的楚國大司徒——華歆。
有這位深得民心的前豫章太守在前領軍,楚軍所過之處各縣各城邑無不聞風而降。這些豫章郡各縣的長官有很多都是華歆曾經的部屬,也有不少孫氏安插的縣令縣尉,不過孫氏佔據豫章郡的時間還是太短,根基根本談不上穩固。吳楚力量對比的懸殊、加上華歆的招撫,民心士心共同所向之下,這些孫氏的縣令縣尉也只有被捆綁獻降的命了。
得到了充足的民夫作勞役和就近的糧草支援,張繡以及楚軍的將領們自然懂得利用戰機,便是迅速驅兵南下,直接是包圍了南昌城。
南昌之戰即將打響的當口,卻是有一行商販打扮的人趁在楚軍圍城前進了南昌城。
半個時辰後,仍舊是一身商人打扮的張紘快步走進了吳王宮——也就是原豫章郡太守府。
此時吳王宮議事殿正吵作一團,以韓當週泰爲首的主戰派希望孫權趁楚軍立足未穩之際即刻出城決戰。而以張昭爲首的保守派則要孫權暫避張繡鋒芒,先捨棄南昌城,向西逃往廣闊的荊南地區依照地形對抗楚軍。而至於孫賁等人則是建言孫權固守城池待援。
各方說的都有理,又都態度強硬,縱使孫權好謀多斷,一時半會卻也是被吵得腦袋嗡嗡作響。
卻是在衆人爭論不下之際,卻是有門侍高呼唱聲道:“東部先生到!”
孫權年少,手下的文臣武將不論哪個論年齡都是孫權叔伯輩的,其中尤以張昭張紘兩張的年紀最長,且名望爲最,是故孫權乃稱張昭爲張公,張紘爲東部,以顯對兩人之尊重。
如今的孫權不像歷史上那般,在兄長的庇護和磨練下養成王霸之氣,還是像一般的將門豪強子弟比較輕禮教的,是故吳國的禮制很是輕鬆簡化。若是主公親近的文臣武將,都可以不經稟報只需唱名便可登堂入殿。
張紘雖然因故離開孫權前往許昌一年多時間,而這段時間孫權也有了自己的宿衛親侍,但是老江東人都是識得這位大才的,因而張紘能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上殿來見孫權是正常的。
“大王請恕臣之罪!”張紘一上殿,卻是如此高呼出聲道。
孫權看見張紘,心裡自然是有幾分欣喜的。能在此生死存亡之際身邊多了一位忠臣,自然不是什麼壞事。
“東部先生何罪之有?”驚喜之下的孫權起身,一副故作疑問狀問道。
這都是老套路了,千里迢迢從別處趕回來的忠臣們往往都是這個開場白,張口就是讓君王主公們赦免自己的救駕來遲之罪。
張紘撲通一聲跪拜在地,頭重重磕在地面上,卻是一副極爲誠懇的認罪狀。
周圍的吳國文武們覺得張紘裝的有點過了,眼下情勢危急,哪還有多餘時間演這些君臣禮遇的事情。
孫權也是這麼想的,當下便是覺得張紘有點過於迂腐和刻板了,不料張紘下一段話,卻是徹徹底底驚到了在場所有人!
只聽張紘臉貼着地面,如是說道:“請大王降臣自作主張之罪!臣於許昌歸來路上,聽聞張繡向江南發兵,便是在路經荊州襄陽之時,以大王您的名義,向劉表劉景升提議了合縱之事。又在經過江夏之時,向黃祖歸還了先前我軍攻佔的江夏土地,以換取黃祖出兵助戰……”
張紘一番話,卻是使得在場所有人臉色都是一陣陰晴變化,許久之後,孫權出聲了:“東部先生這……何罪之有!”
孫權雖年未及冠,但其基本的政治悟性還是不差的,知道在此等力量懸殊的關頭,若是不借助外部的力量,僅靠目前自己的兵馬是絕對對抗不了張繡的十幾萬整編軍隊的。
儘管這個求助的對象還和自己有着殺父之仇,但是此刻這些都不是那麼緊要的了,熬過這關纔是最重要的!
周圍的吳國文臣武將們此刻當然也不會計較張紘的臨時處事,而是快速盤算起了合縱的利弊。
黃祖出兵的消息孫權這邊昨天也是收到了,不過當時孫權和手下文武以爲黃祖乃是趁火打劫,說不定還和張繡軍相互結盟了。
不過今日聽張紘如此一解釋,在場衆人倒是有茅塞頓開之感。那劉景升也不是什麼好鳥,而且和張繡也有些嫌仇,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張繡一家做大。
而且關鍵的是,張繡集團的戰略重心所在現在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制霸南方!而如此的話,眼下和張繡的楚國(爲簡便稱張楚)接壤的劉氏韓國(劉韓)和孫氏吳國(孫吳)就備感威脅了,因而生出來些脣亡齒寒的意識也是正常的。
既然張紘促成了劉韓和孫吳的合縱抗楚之事,那就可以暫時不必考慮棄城而逃或者城下決戰這兩個主張了,城內尚有三四萬兵馬,堅守城池等待程普的援軍,觀楚軍後方生變方爲上策!
就在吳國君臣們終於確定了應敵之策的時候,卻是有軍卒飛報,城門外有楚國使節求見,還說自己是孫權的好友,請孫權城樓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