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胯下的幽州白駿馬力要比那孫觀的好上不止一籌,但是趙雲此時的注意力卻是已經不在孫觀身上了。因爲對面山上泰山軍中已經是縱馬衝馳下一人,直直殺向趙雲。
這人騎着黑馬,身着輕便黑甲,手拿一杆漆黑的鋼槍,臉戴一具青銅面甲,氣勢內斂卻非同尋常,並不像大多數的武將衝殺時吼喊聲不停,只是靜默着衝刺而來。
見狀趙雲也只是眯了下眼,同樣不作聲色迎上前去,點槍便刺。
那邊劉備也瞅見了從泰山軍陣中衝出的這黑甲蒙面武將,不過經慣了風浪的劉皇叔對此倒是不甚爲意。山賊流寇向來都喜歡戴個青面獠牙的面具殺人劫道,更別說這泰山軍的前身就是一羣寇衆,有個別對戴面具有偏好的匪首也屬正常。
擡眼再打量了一下對面的泰山軍軍陣,劉備轉頭對身邊的昌豨吩咐道:“泰山賊軍人衆,共分左中右三軍,其雖有強軍之形,並無強軍之實。等會待子龍殺敗敵將,你便領輕兵迅速跟上衝殺一陣。有子龍穿刺敵陣,昌將軍你只管直撲中軍,便是遇了臧霸孫觀等人也不要懼怕,有我調遣後軍牽制其左右兩路,大軍主力合力擊中,此戰便可勝矣!”
昌豨面向劉備稟手鄭重稱是,接着兩人便重新將目光放回戰場。這是這一轉眼,場上的情勢卻是讓劉備和昌豨兩人一眼便看呆了。
只見英武不凡的白馬趙子龍,在那體貌並不驚人的蒙面黑甲將面前卻是一點好處也沒討到。以劉備和昌豨的眼力,自然看得到在這兩人相鬥中趙雲可是沒有藏力的,其力勢和招數都是能使盡使,並沒有一絲相讓的意思。
昌豨自忖若是自己與此等狀態的趙雲對打,絕對從其手下走不過三招。但是眼前這黑甲面具將,卻是彷彿吃死了趙雲一般,對着趙雲的路數是卻是見招拆招,讓趙雲不僅佔不到便宜,還在幾次攻守轉換中幾次差點傷到趙雲。
此刻兩人的打鬥在外行人看來彷彿很精彩,都四十個回合也保持着勢均力敵誰也沒讓對方傷到自己。但是在內行人看來,場上卻完全是一邊倒的情況。黑甲面具將領彷彿已經洞悉了趙雲的所有招數套路,甚至對於趙雲的發力也有一定的掌握,趙雲使一招他便從容拆一招,並且能迅速抓到常人所不察的漏洞迅速攻防轉換。四十個回合下來趙雲卻是愈發攻得少守得多,兩人勝敗雖然還未分解,但是卻已經註定。
終於,五十個回合走過,最後奮力一搏卻仍然石沉大海般徒勞無功的趙雲只得走馬抽身敗撤,而那黑甲面具將領則亦步亦趨追在趙雲馬後,並不急追,而只是做一個進擊的姿態。
山丘之上,臧霸一聲喝令,令旗齊下,金鼓齊鳴,泰山軍左中右三軍在各自主將統領下漫山遍野齊頭向徐州軍壓了過來。
兩軍的另一最高指揮官劉皇叔同學在此勝負攸關的時刻卻是愣神了,也不知道是沉浸在對趙雲鬥敗的震驚中無法自拔還是因爲來不及變換對那黑甲面具將領的欣賞之色,反正最後還是昌豨一把拉醒了劉備,徐州軍這才發出了進兵的指令。
毫無疑問,徐州軍當下臨戰的士氣是不如泰山軍的,畢竟折了一員大將又緊接着敗了一陣。而且從兵勢而言徐州軍也不佔優勢,如此而言對於劉備而言此戰的前景是不甚明朗的。
但是好歹劉備也算是慣戰了的,尤其是習慣了打敗仗,知道怎樣打敗仗能將損失降到最低。此刻在不利的情況下,若是一味地強調防守,不僅會讓這貨泰山匪寇感受到懦色,而且也會讓自軍萌生怯意。如此一來一場大敗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若是針鋒相對你進攻我也進兵,那麼在山野之間的混戰中哪方也不會有完全必勝的把握,倒是讓弱勢一方能找到更多的機會。
……
一場混戰。
徐州軍進入兗州的第一次大規模戰鬥以戰敗告終,但是這對於劉皇叔來說並不算大敗。因爲最後聚攏兵衆一清點,傷亡的兵馬並不多,不到一萬之數,而且折損的大多是袁譚派來援助的青州兵。況且相對於這場戰鬥的失利,關羽領軍的左路徐州軍卻是傳來了攻克樑甫逼降巨平連下兩城的戰報。
相對於失此得彼的徐州軍,泰山軍這邊雖勝,但是臧霸孫康等人卻是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中。
因爲此戰沒有對徐州軍造成足夠的傷亡,加上糧草即將告罄的緣故,此時的泰山軍進則難以繼戰,退則怕一瀉千里。加之巨平失守的消息已經在泰山軍中傳開,泰山軍中人人憂心後路。
就在臧霸與陸遜茶飯不思愁眉不展的同時,劉備軍營寨內卻是殺羊開酒,一派犒勞勝軍的情景。
雖然先敗了一陣,但是劉備卻並不擔心戰事的走勢。自己的兩路大軍齊頭並進的策略已經達到了預期的目標,泰山軍雖勝但註定陣腳要亂。常山趙子龍不敗的神話雖然終結,但是卻能發現另一位當世神將,亦是不枉此行。
袁譚的數萬青州軍還有數日才能趕來,不過在這之前,袁譚卻是派人裝了好幾大車的酒肉,先行來慰勞劉備大軍。這些酒肉其實倒不是從青州大老遠運來,而都是袁譚派人用錢從泰山郡附近的豪強民戶強買的,就近僱傭民夫運到劉備軍大營。
時值盛暑,天氣炎熱,劉備也絲毫不客氣,當天收了這些酒肉,晚上便悉數下發犒勞麾下將卒。有將士有愧於戰敗而不肯食大魚酒肉,劉備又是登臺一番寬仁德言,惹得衆人感言涕淚,吃下酒肉,誓言效死。
趙雲也是心中有愧於戰的將領之一,對於普通的將卒劉備都能做到寬言以待,對待這名愛將劉備自然毫無責言。於是在趙雲單獨向劉備請罪之時,劉備卻是臉露驚色,忙去親自扶半跪於地的趙雲。
“子龍不必如此,誰不知道我劉玄德爲人,你子龍還不清楚?如此的兵家常事,何以請罪?”
趙雲自然是跪地不起,稟手道:“無論如何,導致首戰之敗有我之責,有賴主公進退有度,罪將之責纔不至於深重,然則爲君者還當賞罰分明,所以雲仍請主公降罰!”
嘿!有這樣一位本事與人品俱佳,還時時處處爲主公着想,從大局出發的屬下,劉備的確可以說一句“君復何求”了。
“子龍大義!”劉備深受感動,兩雙手依然抓着趙雲的雙肩,一對眼睛卻是有潤溼的傾向。
“既然如此,那便降子龍軍階一級,由某的親衛宿將外放爲校檢校尉,再罰薪半年,如何?”
主公的親將最低也是校尉級別的,而劉備此舉不僅把趙雲從身邊外調,而且還平降了一級,成了一個校檢校尉。看似這是大大的貶謫,但是如果考慮當事者乃是趙雲的話,這可就不一定了。
趙雲乃是數月之前聽聞了劉備在徐州之後才從河北趕來的,來了便被劉備收做身邊親將,並不爲軍中大部分將卒所知,其與劉備淵源雖久,但其在徐州軍中資歷還是不足。因而也一直沒有擔任實職的機會。
但是如果藉着趙雲擔責的機會,將其外放到軍中擔任實職,對於趙雲來說卻是一個新的臺階和開始。雖說這校檢校尉的起點略低,但是越是起點低的,立了功勞更好升擢不是?
趙雲低頭謝過劉備,起身拱手道:“末將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劉備:“子龍且講。”
趙雲凝眉問道:“鎮東將軍,當下身在何處?”
劉備:“……”
“子龍何出此問?”
趙雲:“某與那黑甲面具將領一戰,卻是將平生所學盡數使出,如此非但不能傷其分毫,卻是每一招每一式那人都彷彿早有預料一般。吾所學的百鳥朝能凰槍,雖說不及吾師那般可使得出神入化一般,但是亦不差其毫釐,但那人卻能完完整整將其破解掉。能如此深諳吾道槍法者,雲怕是……”
聽趙雲如此一說,劉備頓時也上了心,也頓時反應了過來:“如此說來,那人卻是有可能同學過與你一樣的槍法!”
“正是!”趙雲:“吾師自號蓬萊散人,向來喜歡山淵清淨之地,雖然有收徒授藝,但是所收之人都非機緣資質不可。實不相瞞,雲就乃吾師最小的武道弟子,另有兩位年長的吾師弟子,且都姓張。鎮東將軍就是雲的大師兄,而二師兄張任乃蜀郡人,學成之後早歸益州,萬萬不可能出現在這萬里之外的泰山之地。”
提起趙雲的師傅蓬萊槍神童淵,劉備也是臉露肅色:“百鳥朝凰槍法和汝師我是耳聞過的,非深學者不懂其精妙致勝之處。如此說來,嘶~”
深思片刻,劉備卻是搖了搖頭:“那人不可能是張文錦。翼德雖然魯莽急躁,但是還不至於拎不清,這些日子從小沛傳來的軍報很是正常,那黑甲面具將,絕不是張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