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喬麟啓的要求錦華並沒有多做迴應,她心裡不是很確定喬麟啓的意圖,怎麼說呢,喬麟啓未免太殷勤了些。
靜默走着,錦華心不在焉的迴應喬麟啓時不時的問話,在快要走到公館門前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搶劫!男的把錢留下再走!女的...留下”
半戲謔的聲音裡含有幾分酸意,錦華看着那張埋在微醺燈光裡的面孔有些晃神,她就這般被他一把撈在了懷裡,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在燈光下漸漸融合,他的嘴脣貼在了她的耳邊:“我回來了。”
錦華自認爲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但被高文軒摟在懷裡的那一刻,卻是不由自主的掉了淚,眼淚越流越多,哭腔越來越大,最後稀里嘩啦的糊了高文軒一胸膛的鼻涕眼淚。
聽見榮小姐的哭聲,喬麟啓當即怒不可遏,他憑然生出了幾分豪氣,拿着畫筆的手指關節第一次變成了直面惡勢力的武器,但見他跳了起來,一拳頭朝着擄走榮小姐的劫匪硬邦邦甩了過去。
高文軒將那突如其來的拳頭捏在了手上,他低頭親了親錦華的眼淚,隨後嘴巴不饒人的說道:“呀呀呀,你這瘦雞還想跟老子搶女人,信不信我把你手骨頭掰折嘍!”
喬麟啓大義凜然,話是對着錦華說的:“爲了保護榮小姐,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麼呢?”
“嚯,這小子!”高文軒的手在錦華腰上緊了緊,他瞟了一眼喬麟啓,隨後將嘴巴壓到了錦華的嘴脣上:“不知道榮小姐更喜歡誰呢?”
“你這賊人,快將榮小姐放開,要不我就動手了!”喬麟啓見劫匪貼向榮小姐的臉,當即扯住了劫匪的後衣領。
高文軒從前就不是吃素的,自湘西回來後,身上的殺伐之氣更重了,錦華瞧見喬麟啓扯高文軒的衣領子,生怕高文軒動手把他給打了,連忙抓住了高文軒的手,搖搖頭:“文軒,他不是故意的。”
高文軒不予理會,鬆開了錦華,一個過肩摔將喬麟啓摔在了地上:“小子識相趕快滾!”
喬麟啓被摔得七葷八素,迷迷糊糊抓住了高文軒的腳脖子,仍舊意志堅定地說:“快給我放開榮小姐。”
高文軒笑了,他的皮鞋放在了喬麟啓的手指頭上,錦華見他要踩下去,連忙將他扯住了:“文軒,你別鬧了,這是我新招的裁縫,是個年輕畫家,你要是將他的手踩壞了,這不是毀人家前途嘛,簡直缺德。”
高文軒收回了腳,一邊將地上的喬麟啓拉起,一邊應和道:“對對對,太太說的有理,我缺德,我給這小兄弟賠不是了。”
錦華有些詫異高文軒對她的稱呼,在湘西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互稱名字,沒見他用過這般禮節式的親密稱呼,頓時紅了臉,啐了他一聲:“呸,誰是你太太,別亂叫。”
高文軒看見她臉上的羞澀,嘴角不着意的勾起了一抹笑容,他將她抱得更緊,隨後對着那位隱蔽的情敵伸出了友誼之手:“高文軒,錦華的未婚夫。”
喬麟啓的臉上染了一點薄紅,他有些氣惱,也有些尷尬,飛速的握住了高文軒的手掌,而後極其迅速的甩開了,他真是又尷尬又難堪,恨不得逃也似的跑走了纔好。
高文軒將喬麟啓的尷尬看在眼裡,隨後他給了這位初涉情場還是薄臉皮的小友一個臺階下:“天晚了,我們就先回去了,你早些走吧。”
喬麟啓像得了****令一般,飛也似的逃走了,高文軒看着他的背影,回頭扭來臉,問錦華道:“方纔是不是應該邀他上來喝杯茶再走?”
錦華白了他一眼:“跟一個小年輕鬧什麼鬧,你都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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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下巴上的碎鬍鬚,高文軒一下子將臉湊在了錦華的臉上,作勢要拿鬍鬚刺她:“怎麼,嫌棄我老了嗎?”
錦華疑心他吃起了無名飛醋,裝腔作勢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就是老人了,身上除了有味道,還長老年斑,不過嘛,只有你這個老人我不嫌棄。”
高文軒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去你的,我有那麼老?小姑娘,就我們的年齡差看,就算我死,你約摸也是看不到我生老年斑的那一天。”
他話音落,便見錦華變了臉色,錦華堵住的他的嘴,拿手拍了兩下,聲音有一點急:“說什麼胡話,什麼死的活的,快打嘴,呸呸呸。”
“沒想到你是個迷信的。”高文軒有些得意的笑了,他又道:“不過我很高興。”
錦華橫了他一眼:“說什麼胡話,不過,你怎麼從湘西過來了。”
籠着薄霧一般的燈光下,高文軒的面孔上滿是認真,這是錦華同他相處這般久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認真,他一直看着她,沉默,像是要將她融於血,融於骨髓一般凝望着。
“因爲很想你。”
錦華感覺到心裡一顫,仰起臉,怔怔的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面容上的風塵僕僕,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下意識的擠出了幾句話,話說的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既然想我,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爲什麼讓老三瞞着我?你這個沒心肝的,肯定是在湘西花天酒地去了。”
“冤枉,真是冤枉,不過我現在不能跟你講。”
他說着話,便突然的將錦華打橫抱起,在錦華的驚呼聲中,男人氣十足的說道:“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講。”
錦華埋在他的肩膀上甜蜜極了,她心裡的陰霾雖然沒有完全的驅除乾淨,但剩下的那點也算粗略不計,她決定將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那件事情對高文軒講一講,雖然說這極有可能關係到榮家的臉面,但他們遲早會是一家人,她就暫且的當他是榮家人吧。
相擁上了樓,進了屋,恰逢黑皮老三擺桌布菜,老三瞥見親密的兩人,淡淡的喊兩人洗手吃飯。
錦華同高文軒相視了一眼,她看着他眼中蕩起的笑意有些許晃神,本來還想說些什麼,高文軒卻是一轉臉色,很認真的招呼她趕快洗手,他說着,自己則順勢優哉遊哉的坐上了桌子,錦華本來想說他幾句,但因久別重逢,這些話她反倒又說不出口了,只得去洗漱間洗手。
在窄小的洗漱間裡,錦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高文軒和老三的對話聲,他們兩個人的聲音時高時低,錦華猜出來,高文軒方纔是支開她和老三說事,他和老三說了什麼,錦華沒有費神猜忌,高文軒若是想讓她知道,她定然會知道的,高文軒若不想讓她知道,她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將手上的水漬用帕子擦乾,錦華輕快的走出了洗漱間,不論如何,高文軒回來總歸是一件喜事,她這些日子焦頭爛額的破事夠多了,如今高文軒回來了,給了她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安慰。
高文軒和老三說着話,瞧見她歡歡喜喜的走出了洗漱間,當即停止了和老三的交談,老三藉口去拿碗筷,爲他二人留了一份獨處的空間。
“怎麼這般高興?得了什麼大喜事了。”高文軒開了口,他一邊微笑着問她,一邊伸手捏住了她的手。
錦華握着高文軒的手,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了,屋子裡燈光明亮,以至於她清晰的看見了他的眉眼,以至於她深深切切的將他印在了腦子裡,有太多的話想要問他,卻不知道該從那一件說起,久別一見後錦華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思念他。
安靜的望着他、深深的凝視他、微笑着瞧看,一點一點的勾畫他的眉眼,到最後,面對他,卻是哽咽不能言。
高文軒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錦華會有這麼嬌柔感性的一面,連忙拿着帕子爲她擦拭眼淚。擦着眼淚,他又忍不住打趣道:“我曉得你是怕我回不來,我這不是回來了,怎麼還哭。”
錦華橫了他一眼,她從他手上扯過來帕子,將眼淚一抹擦乾了:“我方纔不過是被迷了眼,誰怕你不回來了。”
高文軒湊在她眼前,對着她的紅眼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通,末了煞有其事的附和道:“恩,迷了眼。”
錦華睇了他一眼,卻是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高文軒半邊身子都被她瞧酥了,迷濛之中卻感覺到手臂上一陣刺痛,回神看去,不由倒抽了口涼氣兒,娘嘞,這婆娘下手也太狠了。
錦華神色平靜的看着高文軒肩膀上被自己掐出來的青紫,聲音涼涼的問道:“疼嗎?”
高文軒瞟了她一眼,不客氣的回道:“都青了,你說疼不疼。”
“疼就記着,下次,你要是再這樣讓老三瞞着我,我非要...”
高文軒一臉壞笑:“非要什麼?”
錦華沒說話,這時候高文軒擁住了她,他將她緊緊的圈在自己的懷裡,很認真的說道:“錦華,要不我們結婚吧,兩個人一起過。”
錦華突然的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她仰着看他,看着他眼中的認真和堅定,突然的,心變得非常柔軟。
高文軒看着她,繼續說道:“我們買一座小洋房,養一隻大狗,每天曬曬太陽,然後生個孩子玩兒,我們不管他,不管任何人,只過我們自己的。”
“你可真是...”錦華忍不住一點他的鼻尖,但沒說究竟答不答應他。
高文軒捏住了她的手,在嘴脣下親吻,過了有半刻,他見老三端着碗筷出來,便鬆開了她。
錦華看着老三習以爲常的模樣,臉一下子窘紅了起來,像是火燒一般*。
高文軒洗過手後便抄起了筷子,看着桌上的飯菜,跟餓極了似得狂掃,錦華見他如此吃相,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也猜出了他在湘西過得是什麼生活。
事實上,高文軒在湘西過得比錦華想象中還要慘,他被白崇圍堵在地窖裡幾天,頭兩天還有些吃食,到後來簡直是滴米未進,好在後來白崇變了計劃,才使他逃回了賭場。在賭場裡,他組織了一批人,也不管會不會惹了那個陳首長,直接帶着這批人,黑裡隆咚的跳進了白家的院子裡,他同白崇對戰了幾個回合,割了白崇一隻耳朵跑了,至於那些弟兄,他帶了一些來上海,其他的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了。
他一路來,沒怎麼停,吃食也都很隨便,有時候甚至就不吃了,如今見老三備的一桌子好菜好酒,自然是饞蟲大動。
吃罷了飯,錦華幫着老三收拾碗筷,高文軒在一旁瞧着,見老三走開後他又將她抱在了懷裡。廚房有一扇小窗,恰對着一橫銀鉤,頗有種花前月下的風流。
高文軒將臉埋在錦華的後頸,錦華感覺到他呼吸的氣流,癢癢的,像是爬在身上的小飛蟲,她握着碗,又好笑又有些惱的推開了他。
高文軒見自己被推開,玩心大動的抓她癢癢,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嬉笑着,吵鬧着,好不快活。
意外還是有的,在高文軒作勢要親錦華的時候,他一挪手,揮打了一摞碗碟,稀里嘩啦,噼裡啪啦,廚房裡又是一團糟。
老三聽到了動靜,在外喊了一聲:“大爺,你們沒事吧?”
兩個人既尷尬又甜蜜的看着一地碎瓷,看着看着,又同時的笑了起來。
他回了老三一句嘴:“沒事。”
老三沒有說話,大概是走了,高文軒見沒有動靜,關掉了廚房的燈,淡藍的月光從窗子外打了進來,罩在兩人的臉上,兩人雪白的面孔上都染上了一點藍,泛着盈藍的光。
高文軒從懷裡摸出了一樣東西,他看着錦華笑,笑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又正了臉色,他很利索的抓住了錦華的手,迅速將手上的東西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錦華低頭看着手上亮閃閃的一物,覺得臉皮又燙了起來,她聽見他有些無賴的口氣,他說:“收了我的戒指,就不準反悔了。”
錦華看着高文軒眼中的認真,輕輕的抓住了他的手,她知道自己在冒險,但還是說出了口:“我們再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