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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就跟泄了氣一樣,高行止開口,說出去的話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透着一股子無奈和委屈:“行行行,你最大,老子就是欠你的!”
伸手入懷,他摸出一塊質地上乘的白玉:“剛得的,都還沒捂熱,便宜你了。”
裴謝堂伸手摸了兩把,玉是羊脂玉,玉色一流不說,雕工細緻,小小一塊玉上竟然雕刻了滿庭山水,精巧絕倫。
她笑了:“好嘛,這纔像個樣子。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別小氣,我也有東西要送你。”她伸手入懷,竟摸出一對木簪子來:“喏,這是送你的。”
高行止拿在手上:“這個是什麼?”
“對簪。上次在大街上遇到,我買的。”她喝了杯酒,“你別看只是木簪,但做工真的很不錯。現在還沒開過光,看起來就樸素了一些,回去用蠟輕輕磨了磨,就會好看到不行。京城裡的富貴公子哥兒個個都是玉簪金簪,你戴這個出去,絕對獨一無二,根本沒人與你雷同。對了,我當時仔細看過,就連花色都是獨一無二的,配得起你這個高公子。”
高行止輕輕磨着,心中一時複雜。
配不配得起是其次,難爲的是這份心意。
他收入懷中,笑容更燦爛了幾分:“行,還算你懂事。”
這禮物他收了。
很快,船在瀟湘夜雨的碼頭上停了下來,岸邊站着兩個婢女兩個龜.公,見船靠岸,立即整整齊齊的行禮,齊聲歡迎。
高行止率先跳出船,伸手來攙扶裴謝堂。裴謝堂始終是長在西北的旱鴨子,坐了小半天船有些頭暈,便真讓他扶了出來。
等着的兩個婢女上前來:“公子,小姐,兩位今兒是想聽曲兒,還是想看舞蹈?是想聽書呢,還是想聽戲?兩位只管吩咐奴婢一聲,奴婢這就去替兩位安排。”
另一人則說:“高公子,今天瀟湘夜雨備下的酒是一捻紅,一捻紅是烈酒,恐怕不適合這位姑娘,要不要給您換成溫和一些的玉簟秋?玉簟秋是果酒,最適合女孩子喝,不容易醉,味道卻很好。”
這體貼懂事!
裴謝堂連連點頭,心中給了瀟湘夜雨很高的評價。
高行止笑道:“不用特意換,兩種都上一些。撿着樓子裡最好的點心瓜果上,還有,替我吩咐你們廚房一聲,給我們的雅間裡上些小菜。嗯……也不用太多,就照着平日裡宴飲的規格上就可以了。另外,在雅間裡備好熱水。”
這個更懂事!
裴謝堂簡直不能更滿意,催促着高行止往裡面走。
“是。”兩個丫頭應了,領着兩人進了瀟湘夜雨。
一外院,就聽見裡頭鶯鶯燕燕,樂聲動人。入目所見,四處都是漂亮的年輕女子穿梭其中,大廳裡裝點得很是雅緻,中間搭了個平臺,上面鋪滿了鮮花;四周都擺滿了桌子,這個點兒已經圍坐了不少人,有人笑鬧,有人嬌叫,有人高歌,有人調侃,一進門就是撲鼻香氣,分不清到底是酒香、花香或者是女兒香。
裴謝堂果然很是喜歡!
老鴇早就看見了高行止,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見裴謝堂是女兒家,只看了一眼,就笑着問:“高公子,今兒的雅間只剩滿月閣,寬敞着呢!”
“行。”高行止應了下來。
老鴇頓時喜笑顏開。
她的滿月閣是這瀟湘夜雨裡最好的一間,地方很大,幾乎是整個三樓的一半面積。但瀟湘夜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滿月閣輕易沒人去,是因爲要去這房間,入門先交白銀五百兩的房費。
如今朝廷提倡節約,普通人家的富貴公子哥兒還不至於奢侈至極,五百兩的房費還是很高昂的。哪裡像高行止這樣的商戶,腰纏萬貫,幾百兩銀子還不放在心上。給了房費後進門,一出手還能再砸個幾百兩銀子,闊綽呢!
直接上去三樓,一推門,裴謝堂就叫了:“哇,這房間真好!”
通透、敞亮,從這滿月閣看去,整個靜汀河盡收眼底,風光正好,煙霧朦朧中,還能看到江上的漁船。
此時慢慢入夜,水汽縹緲,真讓人有種置身江南的錯覺。
瀟湘夜雨,這名字、這地方都是恰到好處的妙!
更難得的是,兩面對河,一面又向着大廳,樓下的一切都能看見,尤其是那鮮花堆起來的臺子,真是一目瞭然。
難怪,會是整個瀟湘夜雨最貴的屋子!
裴謝堂也是個玩家,進了屋子,看見了這房間的好,又沒人定,立馬就明白這裡不便宜。她問了價格,頓時心頭滴血,暗暗罵高行止是個敗家子。但一落座,軟塌的舒服程度超乎想象,渾身都軟了下來,裴謝堂敗了。
算了算了,都是一個狐狸洞裡的崽,裝什麼乾淨?
她毫不客氣的剝削起高行止來:“方纔那兩個丫頭跟你說的兩種酒你都喝過沒?”
“瀟湘夜雨的酒有幾十種,我哪能都喝過。上次喝的好像是天淨沙,那酒很淡,但後勁很大,你喝不慣。”高行止打着扇子:“急什麼,反正還有時間,在朱信之回來之前,你想天天泡在這裡都行。”他拍拍胸.脯:“反正咱有錢,隨便你揮霍!”
“我就不客氣了。”裴謝堂興奮的吩咐老鴇:“快,叫你們這兒最好的小倌兒上來伺候!”
那老鴇活了這麼多年,眼力見兒很足,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已然分清眼前的小姑娘纔是今天的主角,當即陪着笑臉:“姑娘,我們這兒的小倌兒有好多個,您喜歡什麼風格的?有清秀的文弱書生,有高猛的大力士,有愛笑的少年人,有沉穩的中年人……”
“嘿,我這人惡趣味,就撿着文弱書生來兩個欺負欺負。”裴謝堂開口,有種點菜的感覺。
高行止噗嗤一笑:“就聽她的吧。”
老鴇恭敬的退下。
不多時,她就帶着兩個清秀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兩人都一般高矮,身材不算很高,至少比不得朱信之和高行止,但眉目間似乎攏着淡淡的愁緒,周身又圍繞書卷香,別說,還真是書生做派。
兩人頗爲扭捏的行禮後,坐在裴謝堂一左一右。
接着,就是源源不斷的菜品端了上來。
高行止在這一方面一向很大方,說是按照宴飲的標準上,那丫頭還真按照宴飲的規矩來。先是看菜十碟,接着上十二位果乾,隨後捧上十盒子縷金香藥,十二品雕花蜜煎,十二道砌香鹹酸,最後送上垂手八盤子。
不等走一圈,裴謝堂每樣吃一口就已吃得有些飽。
高行止便讓人全部撤了,只撿着她愛吃的幾樣留下,然後就上下酒十五盞,每一盞都是兩道菜,一共三十道菜。
顯然,這個滿月閣就是給權貴富人準備的,那桌子大得無邊,三十道菜整整齊齊的上來,都還冒着熱氣呢。
第一盞上來的就是裴謝堂頗爲喜歡的花炊鵪子和荔枝白腰子。
那伺候她的兩個小倌兒雖然彆扭,卻很有眼力,當即一人一邊拿了筷子,幫她夾到了嘴.巴。裴謝堂只需端坐原地,就有人伺候着她吃喝玩樂,怎是一個爽子了得?不多時,菜就吃得肚子圓,她不停歇的擺手:“別餵我了,再吃就要吐了。你們也吃,別傻乎乎的站着,餓着肚子哪有力氣跟我玩?”
兩個小倌兒垂頭:“是。”
他們受過的訓練就是客人吩咐什麼就做什麼,讓吃東西,當即就拿着筷子站着吃了起來,吃相很文雅秀氣。
高行止笑着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着吃吧。”
兩人又依言踱步過去。
高行止蹭到裴謝堂身邊,手中拿着兩壺酒:“這是一捻紅,這是玉簟秋,都來一小口?”
“滿上,滿上!”裴謝堂開心。
兩人幹了一杯一捻紅,這酒果然是烈,但烈不過西北人家自己釀造的高粱酒,裴謝堂卻喝出了性子,倒了一杯玉簟秋,果酒,沒意思。她喝了一杯就不喝了。同高行止一杯接一杯的就喝一捻紅。
這酒名也好,一捻紅,看起來是白酒,倒在被子裡就有種淡淡的紅暈,讓人心醉。
兩人從划拳到喊話,不多時,一捻紅已去了三壺。
丫頭沒說錯,一捻紅烈,後勁也大,期間裴謝堂等不及上酒,又混雜了些許玉簟秋喝下去,很快酒勁就上來了。
眼前高行止的影子一個變成了兩個,兩個變成了三個,她暈了:“你別動!”
高行止的酒量比她還大,端坐着好笑的看着她左搖右晃:“我沒動!”
“都讓你別動了!”她扶着他的肩膀,很是兇巴巴的吼:“你再動,我非揍你不可!你……你停下來,我頭暈。”
話未說完,人已跌倒在高行止的懷裡。
這情形高行止早就料到了,也沒生氣,將她抱起來,從瓶子裡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子塞了下去。不多時,就見裴謝堂一陣乾嘔,忽然坐了起來直奔後面吐去了。嘩啦啦一陣響動後,她衝了回來,指着高行止怒罵:“你給我吃的什麼!”
“醒酒丸!”高行止丟瓶子給她:“就知道你要醉。”
難吃是難吃,但醒酒效果是真的好。裴謝堂不客氣的放在了懷裡。
兩人鬧了這一通,那兩個秀氣的小書生還在吃,不過,外面卻歡聲雷動了起來。
是**大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