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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信之斜倪她,還不都是因爲誰,他的事情才耽誤了那麼多?
深吸一口氣,朱信之緩慢地開口:“我總不能老是待在你的院子裡,讓人看見了難免閒言碎語。你不爲你自己的名聲考慮,我還得爲了我清明着想。”隨即又想起眼前這個人的荒唐,朱信之努力壓制住自己拱起來的脣角:“哦,我忘記了,你一貫不要名聲的。”
“王爺,你變壞了!”裴謝堂吃驚地指着他:“你從前都不會這樣說的。”
“近墨者黑。”他說。
裴謝堂煞有介事地點頭:“王爺誇我呢。”
“我怎麼就誇你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在罵她好吧!
裴謝堂的一雙眼睛頓時就彎成了一條線:“王爺難道不是在說成陰是個很有影響力的女子嗎?”
“……”算了吧,明明是具有破壞力。
朱信之走了。
裴謝堂又躺回了牀榻上,百無聊賴的繼續養傷。朱信之是很厚道的,爲了不讓人打擾她,還特意讓孤鶩守衛在門口,還嚴格要求孤鶩“人與蒼蠅都不得入內”。他走後很久,這滿江庭是一個人都不敢靠近。
嘿,謝家老爺和夫人都在滿江庭碰了壁,哪個下人不想要命了?
是以,這一天早上,滿江庭安靜得過分了一些。
裴謝堂是閒不住的人,無聊至極,看着屋子門口孤鶩端穩如泰山的身影,裴謝堂來了勁,開始與孤鶩閒聊起來。
“孤鶩,你過來。”她招手。
孤鶩看了她一眼,有點爲難:“王爺讓我守在門口。”
“沒事兒,你武功好,有人靠近第一時間就能聽到,再過去不遲。”裴謝堂繼續招手。
孤鶩看了她一眼,搖頭:“還是算了吧,沒武功的能攔得住,有武功的,例如高公子那樣的,等聽到了腳步聲再攔,就晚了。”
他家王爺可是說了,任何人不得入內,他捉摸着,尤其是高行止,是堅決不準再來的!
王爺難得有一回這樣的心思,這個門說什麼他都必須替自家王爺看好了!
裴謝堂笑眯眯地:“我這院子很偏僻,不會有什麼人進來的。你就只管放心好了,你快過來,我有些問題想問你,你磨磨蹭蹭的浪費的時間,說不定我都問完了。”
孤鶩想了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一步步蹭到她跟前來。
裴謝堂笑:“孤鶩,你家王爺到現在爲止有過幾個女人?”
“一個都沒有。”孤鶩就知道她是想知道這些,耐着笑意開口:“我們王爺一貫潔身自好,王府裡連個侍妾都沒有的。”
“我不信。”裴謝堂覺得孤鶩根本就是在誆她:“朱信之好歹是個王爺,身邊怎麼可能連個女人都沒有?他府裡的通房丫頭呢,或者貼身婢女呢。我可是知道,大戶人家裡少爺的貼身婢女基本都是牀上牀下都要伺候的,你忽悠不了我。”
“真沒有。”孤鶩笑着說:“王爺自從開府,就是我們這些侍衛在伺候,府裡的女婢少得可憐。”
“就算沒有侍妾,總歸去過一兩次青樓吧!”裴謝堂瞪大眼睛,“不要告訴我,王爺還是個雛兒。”
“三小姐說話很風趣。”孤鶩臉紅了:“王爺從來不去青樓的。”
真是個雛兒?
裴謝堂吸了口冷氣。
她依稀記得自己還是泰安郡主的時候,也曾經遇到過幾次朱信之同京中的一些公子哥兒喝酒,那些人兒平日裡最喜歡的就是上青樓,她曾經以爲青白如朱信之也免不了逢場作戲,竟難得這人坐懷不亂。
莫非,是樓子裡的女人不夠漂亮,或者不夠騷氣?
裴謝堂託着下巴賊賊的笑了:“你們王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要聽實話?”孤鶩也托起下巴。
裴謝堂點點頭:“說!”
“不是三小姐這樣的。”孤鶩很老實,一股腦兒全說了:“王爺喜歡溫柔似水的姑娘,不喜歡粗魯野鄙的女子。相貌嘛,當然是越漂亮越好,但王爺好像對皮囊不是很在意,更注重性情多一些。”
“你一定是想錯了。”裴謝堂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是大言不慚:“其實,你們王爺就喜歡我這樣的。”
“爲何?”孤鶩懷疑的看着她。
他本來是很堅定自己的看法的,但轉念一想這兩天王爺的反常舉動,又覺得很有必要聽一聽裴謝堂的理論。
裴謝堂摸着自己的臉,似感嘆一般、半真半假的說:“你家王爺高高在上慣了,就喜歡被人寵着。要說溫柔體貼嘛,京城裡溫柔體貼的姑娘還少嗎?要端莊大方的一抓一大把,要賢良淑德的一掃一籮筐,但你家王爺何曾對那些姑娘多看一眼呢?反而是我……嘿嘿,臉皮是厚了一點,不過,矜持一些,怕是連靠近王爺的機會都撈不着。當然,最重要的是,我長得夠漂亮!”
孤鶩虛虛地擦了擦自己的汗水:“三小姐,其實……”
你這幅骨肉如柴的樣子也沒有多漂亮,反正不是王爺喜歡的類型。
“什麼?”裴謝堂擡起眼。
那一瞬間,她眸色清亮,自在坦蕩,猶如清風皓月,令人神清氣爽。
孤鶩頓時將自己的話都和嚥了下去,反而笑道:“三小姐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錯!”裴謝堂打了個響指:“你看,我如今不就成功了嗎?”
孤鶩暗暗點頭,高,的確是高。
裴謝堂笑着笑着,又問道:“對了,你知道泰安郡主裴謝堂嗎?”
“知道。”孤鶩開了口,心底有些緊張,京城裡還有誰不知道泰安郡主跟自己王爺的那點事兒,都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好嘛!
裴謝堂閃耀出八卦的眼神:“你家王爺對郡主,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啊?”
世人都說,她糾纏了朱信之六年,累得朱信之至今孑然一身,連個孩子都沒有,宮裡的貴妃傷心,朱信之厭煩。在天牢的獄卒口裡,她還知道,自己之所以會枉死,完全是因爲朱信之想要擺脫她,故意設計了這些。她堅信不疑,但心底始終還殘留着一點執念,想親耳聽一聽朱信之說。
“三小姐是指哪方面的?”孤鶩警惕起來:“王爺很是欣賞郡主的統軍之才,但對她的人品一向是不願苟同的。這一點,三小姐可以放心。”
“放心放心。”裴謝堂連連點頭,眼中的火焰更濃了些:“郡主對王爺是全心全意的愛戀,難道王爺就沒有一點感動嗎?”
孤鶩思索了一下,緩緩搖頭:“物極必反。”
泰安郡主是對王爺很好不錯,但在王爺的心裡,泰安郡主未必就比得上眼前這個什麼都還沒付出、只嘴巴上說說的人。
大概是愛之深,便容易讓人迷失。
泰安郡主是很愛王爺,愛的方式,卻讓王爺感覺被勒住喉嚨,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麼說,王爺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郡主,甚至還很討厭。”裴謝堂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
孤鶩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王爺到底是怎麼想的。要說討厭吧,郡主頭七那天,王爺還執意追回她的棺木。要說不討厭吧,當時王爺領了聖旨監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說到頭七那天,裴謝堂反而想起幾件事來。
她撐起身子:“對了,郡主頭七那天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搶奪棺木?”
“三小姐,這個王爺不讓說的。”孤鶩很是爲難。
裴謝堂卻最想聽這個,纏着他要講:“我又不是什麼外人,當時我也在場的,你忘記了了嗎?你們王爺還是我救下來的。”
確實如此。
孤鶩猶豫了一下,覺得好像此事告訴她也沒什麼打緊,壓低了聲音說:“那我告訴你,你不能告訴別人。那些人都是跟泰安郡主有仇的,想搶了她的棺木燒了,再把她挫骨揚灰,死後不得超生。”
東陸人很多都信封着天道輪迴,但凡魂魄不全,死後都難以投胎轉世,永生永世都被控制在阿鼻地獄裡。故而跟誰有大仇,就不會願意那人死後全屍。
這一點,裴謝堂當然知道。
“都是什麼人搶的棺木?”裴謝堂眯起眼睛,她不記得自己招惹過什麼仇家,在她死後還這樣對待自己。
孤鶩搖頭:“還沒查出來,一點線索都沒有。”
“真的是王爺執意要護着的?”裴謝堂盯着他,眼睛有一瞬間的水波晃動,像是驚起了什麼,令人目眩。
孤鶩怕她生氣,吭吭哧哧地不肯說,但也沒撒謊否認。
裴謝堂茫然了。
她當時看的很明白,朱信之的確不想讓那些人燒燬她的屍體,才努力從被搶奪的地方追到了城裡。她當時有過一瞬間的茫然,但後來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朱信之脾氣就是如此,既然領了這個任務,就絕對會信守承諾讓自己入土爲安,追回自己的屍體不過是職責所在罷了,她不會有什麼別的心思。
唯一不合情理的地方,反而是那些刺客。
要真的想讓自己挫骨揚灰,在郊外動手,不是避免了夜長夢多嗎?費盡心思拉到城裡來,說他目的單純,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