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9-02-01 14:57:28字數:3056
他笑了笑,吩咐伺候的小廝拿來紙幣,寫了個紙條遞過去。
不多時,她跟着小廝過來。
她明明是個柔弱的女子,卻一點也不畏懼風雪,他多看了一眼。她不會下棋,卻有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更是讓他心中驚訝。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長相不俗的女子,竟然就是那個離開京城五年的人,她笑着拍他的肩膀:“我是裴謝堂。”
幾乎是同時,他立即想起她不告而別的五年。
他明明覺得自己應該無所謂,可不知爲何,卻覺得渾身都涌起了一股憤怒——她竟然就真的去了那麼久,半點都不關心他!他暗暗的生氣,說出口的話自然也不怎麼客氣,他好不容易纔適應了沒有這個人的生活,本以爲這樣的狀態很好,她又不打招呼的闖了進來。
而且,態度蠻橫!
她甚至不用問自己,就仍舊當自己還是當初那個無可依靠的小男孩,一心一意想要護他。
護他?笑話!
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創傷,被她輕視,他渾身都透着不舒服。他拒絕她的幫忙,他要告訴她,就算沒有她,他一樣可以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樣可以長成頂天立地的男人。他不需要她的保護,甚至,他還有能力保護她!
但他也不能否認,在那一年裡,她的確幫了他很多的忙,因爲有她和她身後的泰安王府的存在,很多事情他處理起來容易了很多。明裡暗裡的敵人,都因爲她的出現,終於將他從太子的對立面裡劃掉了名字。他徹徹底底的站穩了腳跟。
故而見到這個人,他的心情很複雜。
他也是少年人,面對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爲自己的女孩兒,不論她的出身相貌,要想不動心,幾乎是不可能,更何況這個女孩兒她長得美、家世還如此顯赫。於是,在那樣矛盾到了極點,既自卑又迫切想證明自己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喜歡上了這個人。
他素來最看重禮義廉恥,然而,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衝破他的底線。
而他,總是狠不起心腸拒絕。
宣慶十九年,她隨着自己南下救災。
當他滿腔惶恐的站在災民中間,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力感和絕望感的時候,她踏馬而來,那一刻,他的心很滿。她將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也知道,在那樣的時刻,她果決又狠辣的處理纔是唯一的出路,他卻很惱火。她是裴家的女兒,是東陸的脊樑骨,那樣的污名對她是致命的傷害,會損害她在百姓中的威嚴,可她還是那樣做的。他痛心極了,他不喜歡她不愛惜自己的名譽,哪怕這污名是爲了自己揹負的。
他兇她,吼她,說不要她管,當真不想讓她揹負這些東西。
裴謝堂卻是如此固執。
就好像她固執的闖入了自己的世界,固執的在自己心裡埋下了種子,在他尚且還懵懂不知情是何物的時候,她已悄然發芽。
救災之後,她回了西北。
然後,滿身傷口的回來。
那傷是長在心上的。
朱信之得知裴謝堂回京,悄悄高興了一場,甚至,從不注重打扮的他,還在家裡刻意挑選過每天出門要穿的衣衫。他等着她來尋自己,結果,等來她日日紅樓楚館買醉的消息。他不放心的讓人跟着,又意外中探聽到了有北魏的細作跟着她,想竊取軍事機密的事情。
他就有了理由,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身側。
她喝得醉醺醺的,他闖入屋子裡的時候,那細作已經拿了她的私印,而她已然覺察,同細作打鬥起來。她喝了不少的酒,行動處處受限,他按捺不住出手的。拿下了細作,他第一時間去看裴謝堂,卻發現她已經大敞,雪白肌膚上點點紅痕引人遐想,不知爲何,一股隱怒就從心頭躥起,竄到四肢百骸,他幾乎把持不住想要質問她的衝動。
好歹是忍住了。
她邀他喝酒,他便沒拒絕,也是怕他走之後,又有人對她意圖不軌。
再則,她含着淚意可憐又強裝霸道的模樣,着實惹人心疼。
他心軟。
裴謝堂平日裡話很多,喝了酒之後,話就更多了,幾乎是喋喋不休的在說話:
“王爺,我好不好看?”她追問他。
他不想搭理,卻又說不出違心的話,只好點了點頭:“好看。”
“我這麼好看,爲什麼高行止還是不要我呢?”她端着酒杯,搖晃着杯中清冽的白酒,那雙眼睛染着傷心,她低聲說:“我對他那麼好、那麼好,我什麼都願意給他,我陪着他走南闖北,我掏心掏肺的對他,爲什麼他就是不肯喜歡我呢?”
她拉着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胸口上,很鬱悶的說:“你摸摸這裡,你摸摸,我明明是有胸的,我是女的啊!我纔不是他什麼兄弟呢!”
“我老想睡他了,這算哪門子兄弟!”
“高行止,你就是個王八蛋!”
“老高啊,我恨死你了!”
她胡亂的說着話,句句不離一個叫“高行止”的名字。他聽得蹙起眉頭,高行止此人,他略有耳聞。事實上,哪怕他遠在京城,關於她這好得同穿一條褲子的朋友他也有所耳聞。只是,他未曾想到,原來在她心裡,這個人竟然如此重要。重要到,她會爲了這個人夜夜買醉,重要到,她親口承認,她是如此喜歡高行止——她哪怕總對外人做出一副很看重自己的模樣,外人也說她心悅自己,包括朱信之自己都險些信了,卻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
她心裡有個人。
這個人,不是自己。
他擡手摸摸自己的胸口,那裡,突然空得很厲害。
後來,她喝得意識不清,抓着他的衣領撒嬌耍賴:“你送我回去。”
“好,我讓孤鶩備車。”他苦着臉說。
裴謝堂搖頭:“我不要坐馬車,馬車晃悠悠的,我會吐的。”
“那就騎馬。”他說。
她還是搖頭:“騎馬也不好,顛得厲害,我更要吐。”
“那就走路。”他無奈。
她更是不依了:“我喝多了酒,我腿軟,我走不了路的。”
“你到底想怎樣?”他是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面對這樣一個喝醉了又討巧賣乖的人,他實在是硬不下心腸來,反而忍不住想依着她。他暗暗告訴自己,裴謝堂這樣傷心,他就當做好事算了。
她終於高興起來,猛地跳上他的後背,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她笑着說:“我走不動,你揹我回去。”他胸前的柔軟緊緊的貼着他的後背,他也喝了一些酒,並不多,此刻便覺得渾身發熱,他整個人愣在了當場,託着她的腿,他深吸了一口氣,當真揹着她出門。
他入了魔一樣。
街頭的冷風吹過,她很高興的在他背上手舞足蹈。
“呀~風來了,風是紅色的!”
“要下雨了,不能下雨,我不準下雨!”
“定!我法力無邊,妖魔退散!”
她說着不着邊際的話,惹得他連連發笑,她有些沉,可他揹着她,一點都沒覺得累。
甚至,甘之如醴。
她發了一陣子的瘋,便累了一般的環住他的脖子,她笑着說:“我好高興。老高,你揹着我回家好不好,回你家,我不回我家。我今晚想睡你,你不許拒絕。”她迷迷糊糊的環顧四周,不高興起來:“這是回泰安王府的路,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朱信之頓住腳步,那一瞬間,臉就綠了。
他下意識的解釋:“我不是高行止,我是鳳秋,朱鳳秋。”
她似乎也聽懂了。
她笑:“鳳秋,哦,信之,我超喜歡的鳳秋。鳳秋,你揹我回家,我不要回王府。”
超喜歡嗎?
他託着她大腿的手緩緩收緊,終於還是依着她,調轉了方向回淮安王府。孤鶩一路欲言又止,他卻陷入了神思裡,腳下越走越快。到了王府,孤鶩問他要將人安置在哪裡,他想了想,便說:“安置在一池春水吧。”離清風居近一些,她要是鬧騰起來,他也能很快知道。
然而,終於是沒安置成功。
一放下她,他轉身要走,她就不高興的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於是,只能帶回清風居。
而且,帶了回去,他還是不能走。
一開始,她要看着他,後來,她要牽着他,再後來,她要摟着他,最後,她要他親她。
鬧到如此地步,再讓外人看着,明天該如何收場才能保全她的名譽?於是,朱信之呵退左右,連暗衛都不讓跟着,他親自打了熱水替她洗臉,擦掉一身黏糊糊的汗水,替她換上了乾淨的褻衣。她一直笑盈盈的看着他忙碌,眼裡有光,她有時能認出他來,她喊他的名字:“鳳秋,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細心的人?我都有點喜歡你了。”
他微微一頓,只是有點而已,她大部分的感情都給了那個叫高行止的人吧。
他忙碌完,便滅了屋子裡的燭火,只留了一盞以防她不舒服起夜。她纏着他上牀,非要窩在他懷裡睡覺,他好不容易制住了她亂動的手腳,卻挨不過她緊緊湊過來的脣。
偏偏她還說着葷話:“乖乖,你真好看,我想跟你共赴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