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周啓笑了起來,拍着巴掌,“蕭姑娘如此年齡,就有如此見識,當真讓本世子刮目相看。本世子很想知道蕭姑娘還有哪些本事,蕭姑娘不妨繼續說下去。”
“看來我是說對了。接下來就是大局,京城同中州表面融洽,實際僵持不下的局勢,想來王爺同世子都很苦惱吧。都很想尋求外部的力量解決此事。不過我想說,這個主意是沒錯,不過在此局勢下,只能是妄想。”蕭明瑜半點都不客氣的說道。
張風雲皺眉,不滿蕭明瑜對世子周啓說話的態度。世子周啓卻不在意,擡手示意張風雲不必如此講究。“蕭姑娘怎麼就這麼篤定是妄想?沒有做過的事情就下這樣的決定,蕭姑娘未免太過狂妄自大了。”
蕭明瑜笑了起來,“並非我狂妄自大,而是易地而處,世子站在京城那個位置,試想一下,世子又會如何做?”
世子周啓緊皺眉頭,顯然是被難住了。“蕭姑娘就這麼自信嗎?”
蕭明瑜笑着,“我並不自信,我只是根據已知的情況做出一個合理的判斷而已。既然是判斷,自然會有錯誤之處。世子殿下大可一笑了之,無需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世子周啓笑了起來,“蕭姑娘,今日你給本王的驚喜很多。如你這般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性和見識,當真是世上少見。”
“世子殿下謬讚了,小女子不過是平常閨閣女子。”
“蕭姑娘無需謙虛。你說的沒錯,如今中州同京城的局勢的確僵持着。蕭姑娘你說說看,若是本世子要解開這個結,從何下手比較好?”世子周啓溫和的笑着,翩翩濁世佳公子形容的就是世子周啓這樣的人。
蕭明瑜笑笑,世子周啓的美色還迷惑不了她。“那就要看世子同王爺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付出的代價越大,目標也就越接近,不是嗎?不過小女子斗膽說一句,王爺同世子怕是付不起那麼高的代價。”
世子周啓依舊笑着,“蕭姑娘不妨繼續說下去。”
蕭明瑜微蹙眉頭,“我知道的有限,不過我相信真正能決定這一切是皇上。只有皇上才能解決這一切的矛盾。”
“蕭姑娘這是在敷衍本世子嗎?”世子周啓笑看着蕭明瑜。
蕭明瑜挑眉,“難道我說錯了嗎?”
世子周啓溫和的說道:“道理誰都會講,要講出道理來又要行之有效,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本世子相信蕭姑娘一定是後一種人,一定不會讓本世子失望,對嗎?”
蕭明瑜笑了,“世子殿下真的是太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人小力微,擔不起這麼重的擔子。再說了皇上都不差餓兵,世子殿下一味的要求小女子做到這樣做到那樣,那世子殿下的誠意又在哪裡?既然世子殿下想要同我談論一番這天下局勢,不如先拿點乾貨出來。”
“放肆!”張風雲厲聲呵斥,“不許同世子殿下如此沒規矩的說話。”
蕭明瑜朝張風雲看去,“張公子還生了不得,衝一個小姑娘吼叫,張公子很得意嗎?”
張風雲惱怒,想要斥責,世子周啓擡手製止他。“風雲不必同蕭姑娘計較,她也說了她是個小姑娘,小姑娘自然有任性的權利。不過任性的機會可不多,蕭姑娘還需要好好把握。”
蕭明瑜冷冷一笑,說道:“世子殿下說的極是,明瑜受教。”
世子周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淡淡的說道:“據本世子所知,朝廷上有兩位大人極爲受皇上重視,他們的意見皇上一般都會聽取。而其中一位就是韓閣老,蕭姑娘的外祖父。”
蕭明瑜心驚,她就知道外祖父是內閣次輔,卻沒想到竟然有這麼重要的地位。蕭明瑜沉默,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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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周啓也不在意,同蕭明瑜繼續說起話來,“據說在對待中州的問題上,韓閣老同另外一位大人持相反意見,如今皇上也有些搖擺不定。不過這種情況肯定不會持續太久。本世子希望蕭姑娘能夠儘快聯繫上韓閣老,將王府的誠意送上去。”
蕭明瑜暗自冷笑一聲,然後說道:“據我所知,世子殿下想要同韓閣老聯繫,並非是一件難事。世子殿下直接將誠意送上去,豈不是更好。爲何獨獨要通過我這個小女子。我一沒忍受,而在韓閣老跟前也沒有體面。世子殿下就相信我一定能將事情辦好嗎?”
世子周啓不在意的笑着,“我自有辦法向韓閣老表達誠意,但是那樣的表達方法,一定會被韓閣老好不留情的拒絕。蕭姑娘則不同,你年紀小不引人注意,你聰慧,做事知道分寸,同時更重要的是你是韓閣老的外孫女,還是韓閣老最寵愛的女兒生下的孩子。光是最後一點,你就比本世子多出很多的優勢。”
蕭明瑜真想大笑出聲,有一個牛逼的外公,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瞧瞧這些人,一個個都巴結上來。只不過這巴結的方式着實讓蕭明瑜厭煩。蕭明瑜冷着臉說道,“我若是不答應世子殿下的請託,世子殿下會對我如何?”
“不會對你如何。”世子周啓端起茶杯遮掩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我也不會阻攔你離開?”
蕭明瑜明顯不相信,“真的?”世子周啓會有這麼好說話?蕭明瑜狐疑的看着對方。
世子周啓大大方方的,隨便蕭明瑜看。蕭明瑜再次問道:“既然如此,世子在我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爲的是什麼?”
“無聊。”
果然是夠無聊的,但是蕭明瑜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她站起來,躬身行禮,“世子殿下,那小女子就此告辭。”
張風雲明顯有話要說,不過被世子周啓給阻止了。世子周啓對蕭明瑜笑笑,“蕭姑娘自便,走到路口會有人領你出去。”
蕭明瑜一聽,頓時頭也不回的走了。走到路口果然沒有遇到阻攔,還有個陌生的丫頭等候在那裡,見蕭明瑜過來,就領着蕭明瑜出去。直到走出別院,見到自己的丫頭僕婦,蕭明瑜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帶着人急急忙忙的離開,再也不肯踏入這裡一步。
等蕭明瑜一走,張風雲急忙問道,“世子殿下,難道真的要放蕭明瑜離開嗎?”
“當然。難道風雲是在懷疑本世子的決定嗎?”世子周啓笑着問道,語氣中明顯透着一股壓迫感。
張風雲低下頭,“屬下不敢,屬下就是擔心世子的計劃。”
世子周啓笑了起來,笑聲中透着幾分歡快,“偌大的計劃,不可能依靠一個小姑娘來完成。莫非風雲認爲,我們沒了蕭明瑜,事情就做不成嗎?”
“當然不是,屬下只是想多爭取一點可能。”張風雲恭敬的說道。
“你這樣想是沒錯,不過沒必要將希望放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不過今日也不算沒有收穫,本世子總算從蕭明瑜這裡確定了一件事情。”世子周啓見張風雲一臉好奇的模樣,笑了起來,“風雲多關注一下中州城的陌生人物,尤其是那些身帶貴氣,年輕俊朗的人,你會發現很有趣的事情。只是出乎意外的是,蕭明瑜竟然同那些人有了聯繫,真是奇怪。本世子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世子周啓說完後,帶着笑離去。徒留張風雲一頭霧水。
對於這些,蕭明瑜自然是完全不知道。
蕭明瑜回到寶山寺,只覺天也藍,樹也綠,就連空氣都新鮮了許多。之前在王府別院,她看上去似乎是無所畏懼,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緊張,那種環境幾乎讓她窒息。
深吸一口氣,心跳也恢復了正常,蕭明瑜沒有再四處瞎逛的慾望,準備回廂房陪着韓氏休息。
一個拐彎,前面走來一個人,數人。韓澈,韓家三少爺,蕭明瑜的三表哥。蕭明瑜愣了下,望望天,今日是什麼日子,怎麼所有人都選擇在今天出動,並且都相聚在寶山寺,這實在是太奇怪。韓澈在這裡,是不是意味着周乾也在附近,趙諾也在。
韓澈的目標明顯就是蕭明瑜,徑直走來,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遠遠的就看到明瑜表妹,果然是你。聽聞姑母今日也上了山,正好在這裡遇見,明瑜表妹你現在帶我去給姑母請安吧。我來中州這麼久,一直不曾去見姑母,父親母親知道了定要怪我不知禮數。”
蕭明瑜嘴角抽了抽,心道韓澈若是真的在乎禮數,也不會來到中州這麼久也不露面。蕭明瑜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問道:“三表哥這會去拜見孃親,不會有問題嗎?萬一被人知道表哥的行蹤,給表哥帶來麻煩,豈不是我的罪過。”
“明瑜表妹多慮了,明瑜表妹在前面帶路吧。”韓澈的態度很堅決。
蕭明瑜狐疑的看着韓澈,真的沒關係嗎?韓澈笑着,這副模樣,當真是將貴公子的優雅姿態都展現了出來。蕭明瑜這會剛剛經歷世子周啓的摧殘,這會見到同世子周啓氣質差不多的人,本能的覺着蛋痛。
不過蕭明瑜並沒有拒絕韓澈,“既然表哥要去見母親,那表哥請走這邊,母親就在前面的小院休息。”
“好,多謝明瑜表妹。”
蕭明瑜客氣的笑笑,並無別的表示。
到了廂房外,蕭明瑜小聲的問了問伺候的丫頭,丫頭說韓氏這會正在屋裡休息,常嬤嬤在裡面伺候。蕭明瑜又問明回來沒有,那丫頭搖頭,“七姑娘同四姑娘一同出門,後來四姑娘回來轉了一圈又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蕭明瑜蹙眉,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對丫頭說道:“你去請示母親,就是韓家表哥來了,要給母親請安。”
丫頭早就注意到蕭明瑜身後的韓澈,只是不敢問。這會一聽蕭明瑜說是韓家的表少爺,當即多看了幾眼,接着急忙進去稟報。
很快常嬤嬤從屋裡出來,一見韓澈,頓時笑了起來,“太太還不相信,果然是表少爺。表少爺什麼時候到的,怎麼會去府上。表少爺來中州,可是老爺子有什麼吩咐。”
“許久不曾見到常嬤嬤,嬤嬤還是這麼精神。”韓澈迎上前,同常嬤嬤一同進去,反倒是蕭明瑜落在了後面。
蕭明瑜跟着進去,韓氏已經起來,見到韓澈,韓氏掩飾不住的高興。讓韓澈就坐在身邊說話,“澈哥兒一轉眼也是大小夥子了,什麼時候到的中州,怎麼來了也不知道到府上。”
韓澈笑笑,“好些年沒見姑母,姑母可好?”
“好,老太太同老爺子可好?我這做女兒的沒辦法在他們面前盡孝,是我的不是。”
“姑母可別這麼說。老太太同老爺子都很好,他們都很想念姑母。老太太一直盼着姑母回京城,得知姑父辭官的消息,老太太還生了好大的悶氣。直說這樣一來,姑母回京城的機會可就更少了。時常在老爺子身邊嘮叨,讓老爺子想辦法讓姑母回京城。”韓澈認真的說着。
韓氏一聽,就抹起眼淚,“回京城的事情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倒是澈哥兒,你是什麼時候到的中州?”
韓澈坐直了身體,“回稟姑母,侄兒到了好些日子,這次是同同窗一起出門遊歷,經過中州就留了下來。侄兒一直想着找個時候到蕭府拜訪,只是一方面身上有些事情,另外一方面聽說蕭府不是很太平,侄兒擔心冒然上門會給姑母添麻煩,故此一直猶豫着。今兒天氣好,侄兒同同窗一起到寶山寺遊覽,在外面遇到明瑜妹妹,想着擇日不如撞日,於是就讓明瑜妹妹帶路,給姑母請安問好。侄兒失禮之處,還請姑母見諒。”說完,韓澈就站起來,給韓氏磕頭。
韓氏急忙將人扶起來,“這麼多禮做什麼,你是男子,又是出門在外,正事要緊。你可有住處?若是你不喜歡到蕭府,不如住到姑母在城裡的別院,可好?”
“多謝姑母,侄兒同朋友在中州賃了一座宅子,臨時請了兩個老媽子,幾個伴當,如今一切都好,姑母不用擔心。”韓澈笑着說道。
韓氏擔心的說道:“住在別人的宅子裡,哪有住在自家舒服。澈哥兒,你別推辭,你來中州,姑母行事不便,也沒什麼可招呼你的,這點子事情你就不要推辭了。好歹也讓姑母盡一點做長輩的責任。不然回去見了大哥大嫂,姑母可是要羞死了。別人問起澈哥兒到中州,我是怎麼招待的,我說都說不出來,這哪裡是做姑母的樣子。”
韓澈笑着點頭,“好,我聽姑母的,明兒就搬進去。”
“這纔對。”韓氏笑眯眯的,“至於蕭家那邊,你若是不願意上門,就別去。若是有人問起來,姑母自有辦法應付。”
“多謝姑母爲侄兒考慮得這麼周到。只是如此一來,會不會給姑母添麻煩?侄兒來到中州,這麼久沒上門給姑母姑父請安,本就有錯。若是再不上門,別人會說韓家的人不懂規矩。”韓澈小心的問道。
韓氏搖頭,一臉嚴肅的說道:“別人要說就讓他說起。說起規矩,蕭家也不見得是多有規矩的人家。”
蕭明瑜微蹙眉頭,韓氏果然是見到了孃家人,找到了發泄口。再看韓澈,韓澈臉上始終掛着笑,對韓氏的一番話,並沒有什麼表示。顯然韓澈對蕭家的事情也是瞭解的。蕭家苛待韓氏,不給韓氏面子,韓家也就沒必要可以搭理蕭家,同樣也可以不給蕭家面子。不過這種事情只能做不能說,否則僅有的那一點情面也都沒了。到那時候,韓氏在蕭家的處境更是不好。
“既然姑母執意,那侄兒就聽姑母的。對了,怎麼沒見到明表妹?”韓澈關心的問道。
韓氏笑道,:明這丫頭回來一趟,又不知去了哪裡。明瑜,你可見到你四姐姐?“
蕭明瑜搖頭,”娘,女兒也沒見到四姐姐,要不女兒出去找找。“
”去吧。“韓氏笑眯眯的。
蕭明瑜對韓澈使了個眼色,提醒他同韓氏說話的時候悠着點,可別什麼話都說出去。韓澈衝蕭明瑜報以笑容,不知有沒有感受到蕭明瑜的提醒。
蕭明瑜出了小院子,就在外面等着。她知道韓氏有些話想問韓澈,某些事情在韓氏看來,不是她該知道的。所以蕭明瑜不用韓氏提醒,韓澈一說蕭明,蕭明瑜就主動的出來。在外面等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這纔看到韓澈從廂房裡出來。
蕭明瑜衝韓澈招手,韓澈走上前,問道:”什麼事情?“
”你同我娘說了些什麼?“蕭明瑜好奇的問道。
韓澈笑道,”就說些京城的風物,大家的情況,別的沒有。“
蕭明瑜明顯不相信。不過韓澈這話寬泛一點說起來並不算說謊,的確是說了風物,也說了旁人的近況。不過這風物同近況可不是蕭明瑜理解的那樣。
蕭明瑜見問不出來,也就不再詢問。對韓澈說道:”我要去找四姐姐,表哥自便。“
”不用,我同你一起。“
蕭明瑜連忙退後兩步,問道:”說吧,你究竟想做什麼?“
”明瑜表妹這麼不相信我,表哥可傷心的很。“果然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蕭明瑜不爲所動,”韓澈,韓表哥,你該知道我的膽子很小的。之前才被王府世子驚嚇,這會你又給我驚嚇,我可受不住。“
韓澈那臉色頓時變了。不復之前的和煦溫暖,變得極其嚴肅,”你說你被王府世子驚嚇?“
蕭明瑜怕拍胸口,從立場上來說,她本就該站在韓澈,韓家這一邊。王府世子的事情不好同韓氏說,也不能同明說,但是絕對可以同韓澈說。蕭明瑜不知道這些人鬧些什麼事情,世子周啓的出現很突兀,蕭明瑜還沒自大到認爲自己能夠引起世子周啓的主意。她更趨向於陰謀論,世子周啓見她,套了她那麼話,定是有陰謀的。在寶山寺又見到韓澈,這讓蕭明瑜越發的確定這一點。所以趁着這個機會,蕭明瑜就坦白交代了。
蕭明瑜拍拍心口,說道:就在後山腳下,王府在樹林裡修建了一座別院,看上去還挺大的。”
韓澈的表情很是凝重,“明瑜表妹,找明的事情我會幫你,不過你先跟我走一趟,可好?”
蕭明瑜將丫頭僕婦打發的遠遠的,這才問道:“表哥可是讓我去見三殿下?”
韓澈點頭,“這件事情不同尋常,必須及時告知殿下。而你是事情的當事人,由你去說,更爲直觀明白。”
蕭明瑜想到周乾那個殺神,她還做了飯給他吃,見還是不見。瞧瞧韓澈這表情,若是她不去見的話,韓澈是不是會將她綁過去。韓澈同蕭明瑜點頭,告訴她就如她想的那樣,那麼自己跟着過去,要麼就綁過去。
蕭明瑜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這年頭就沒一個好人,連親表哥都是這個樣子,更別指望其他人。蕭明瑜深吸一口氣,果然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靠自己猜是王道。因爲有的時候,你會發現連爹孃都靠不上,說不定他們還要依靠自己。蕭明瑜揉揉眉心,對韓澈說道:“你在前面帶路。”
對於蕭明瑜的上道,韓澈很是欣賞。“明瑜表妹放心,你也同殿下接觸過。殿下待人很是客氣,不會爲難你的。”
那絕對是假象,蕭明瑜很想對韓澈說明周乾的真實面目,哪裡是客氣,根本就是個殺神。蕭明瑜暗自吐槽幾句,沉默的跟在韓澈身後。看這條路,依舊是往後山去的。蕭明瑜腦子裡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不會是周乾也在王府別院吧。等走到後山隱秘處的一座小屋的時候,這個荒唐的念頭才被蕭明瑜打消。不過接着又自嘲起來,今兒寶山寺真是佛祖保佑,一天之內,這麼多貴人上門,可見寶山寺好要香火鼎盛一百年。
“明瑜表妹稍後,我先去稟報殿下。”
蕭明瑜點點頭。片刻之後,韓澈從屋裡出來,對蕭明瑜說道:“明瑜表妹進去吧,殿下就在裡面。”
蕭明瑜大呼,“表哥你不進去?”
韓澈搖頭,“殿下談事情的時候,我們不便在旁邊候着。明瑜表妹放心,殿下很好說話的。”
她怎麼沒看出來?蕭明瑜真想掐着韓澈的一張臉,問問他,她到底是不是不他的表妹。有這麼對待表妹的嗎?就是對待一個陌生的小姑娘,也不能無動於衷的就將小姑娘推到一個男人的身邊吧。
蕭明瑜已經吐槽無能,只能先見了周乾再說。
走進小屋,視線頓時一暗。適應了一會,看清楚屋裡的擺設,很簡單,一桌四椅子,爐子,窄小的牀鋪,上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蕭明瑜暗想,這裡原本會不會是寶山寺高僧苦修的地方。
“來了就坐下吧。”周乾面無表情的指着旁邊的椅子說道,“這裡本是高僧苦修的地方,臨時被我佔用,蕭姑娘不要嫌棄這地方簡陋。”
沒想到她還猜中了。蕭明瑜沉默的坐下,並不說話。
周乾挑眉,先問道,“聽韓澈說你今日遇到周啓?同本公子說說周啓這人。”
蕭明瑜擡起頭看着周乾,“殿下,你們是堂兄弟,我想你們應該更熟悉纔對。世子殿下是個什麼人,殿下本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是也不是。”周乾微微挑眉,“本公子同周啓上一次見面還是八年前,你說我們熟悉還是不熟悉?”
蕭明瑜皺眉,問道:“不知殿下想知道什麼?”
“你所見所聞,都說來聽聽。”周乾沒什麼選擇性的說道。
蕭明瑜有些苦惱,這讓她有些爲難。“回稟公子,世子殿下溫文爾雅,說話也是親切有理,偶爾發怒的時候也是極有威嚴。我同世子說了好一會話,但是我始終看不出他的目的來。另外,張家的嫡長子張風雲伺候在世子身邊,顯然張風雲已經投靠了世子殿下。”
周乾有了些興趣,“沒想到幾年不見,周啓倒是有所長進。”
瞧這話說的,好像世子周啓是白癡一樣,八年時間,就是個笨蛋也該有所長進。
周乾又問道:“他同你說了些什麼?”
蕭明瑜想想這件事情就生氣,“張家爲了同韓家接觸,於是上蕭家提親,不才,他們看中的就是我。我沒同意,同張風雲商議,我可以幫他們張家聯繫韓家,但是張家要打消結親的事情。張風雲當時答應下來,約定三天後也就是今日見面給個最終的回覆。結果張風雲將我出賣給世子。世子希望我繼續同韓家聯繫,我同世子周旋,並沒有直接答應。我本以爲今日可能不得不對世子做出一個承諾來,不過沒想到一開始態度還很堅決的世子,最後竟然不在意我的態度,直接讓我離去。事情就是如此。”
周乾笑了起來,“好個周啓,那狐狸尾巴果然是藏着的。”
蕭明瑜一臉不懂的樣子。
周乾問道:“你可有同他說,你有辦法聯繫到人,同韓家接洽。”
“這……”蕭明瑜都有點不確定,“我沒直接這麼說。”
“那你是不是有同周啓說起最近的局勢?”周乾再次問道。
蕭明瑜皺眉,“說了點,我只是根據掌握的大致情況說了幾句。”
“你所謂的大致情況,也包括本公子來到中州的事情吧。”周乾似笑非笑的看着蕭明瑜。
蕭明瑜頓時緊張起來,不自在的點點頭。若是周乾他們沒來中州,蕭明瑜也自然想不到那麼多。但是她當時說話的時候,根本就忽略了這一點。
周乾長嘆一聲,“哼,果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算起來,你欠本公子的可不少。”
蕭明瑜並沒有反駁,雖然還沒明白這一次她哪裡欠了周乾。
周乾挑起蕭明瑜的下巴,“不服氣嗎?”
“不敢。”蕭明瑜面無表情,對周乾的行爲直接無視。
周乾冷笑一聲,“瞧着你還有理是嗎?你可知道,就因爲你的自作聰明,周啓已經可以確定我到了中州。”
真的嗎?周啓這麼牛逼。蕭明瑜半信半疑。周乾倒是被蕭明瑜給氣笑了,“你這人還真是,說你聰明的時候,你卻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說你愚蠢,偏偏又是一副聰明像。”
蕭明瑜無語,這是夸人了夸人了還是在夸人。她保持沉默。
“說說吧,壞了本公子的事情,你該如何賠償。”周乾眼中帶着幾許笑意問道。
蕭明瑜鬆了一口氣,既然是談賠償,那事情就好說多了。“殿下,此事與我何干,沒有我也有別人。而且照着殿下說的,世子早就得知殿下一行到了中州,如今不過是確定而已。再說,我一個小姑娘,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很不錯了,怪只怪周啓太過狡猾。殿下不去找世子的麻煩,卻來問我這個小姑娘要賠償,殿下覺着合適嗎?”
“合適,爲什麼不合適。”周乾一本正經的說道。“此事因你而起,自然由你來賠償。”
蕭明瑜吐血,“我肩膀太小,扛不起這麼大的責任。殿下不妨找一個人來扛吧。”
“本公子看你這小身板也挺合適的。就你了。”
要不要這麼霸道。蕭明瑜沉默下來,這些人究竟在玩什麼?蕭明瑜簡直是一頭霧水。
“怎麼不說話?”周乾不高興的問道,蕭明瑜竟然敢無視她,真是豈有此理。
蕭明瑜弱弱的說道,“無話可說,話都被殿下說完了。”
這還怪上他,周乾嘴角微翹,對蕭明瑜說道:“行,我給你一點時間考慮,考慮好了你再同我說明白。”說完,就要起身出門。
蕭明瑜也站起來,跟着往外面走。周乾回頭看着她,“你跟着作甚,回去坐着,好好反思。還有乖乖的等本公子回來。”
蕭明瑜嘴角抽抽,這人沒病吧。只是可惜蕭明瑜還真沒膽子反抗周乾,因爲反抗的結果她不能預料。也是她承受不起的。屋裡很安靜,蕭明瑜更安靜,坐在位置上動也沒動一下,她將從遇到周乾以後的事情,來來回回的想了兩三遍,又試圖回憶蕭老爺子這些日子的態度。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爲何這些人都一副瞭然的樣子,貌似有大事情要發生了。這麼說來,現在正是黎明前的黑夜嗎?還是暗潮涌動,已經快要衝破那條底線?那這個過程需要多少時間?周啓同周乾這兩個少年郎真的能夠左右局勢嗎?蕭明瑜很是懷疑。
想不明白,能供給她參考的消息太少了,讓她實在是想不出來。若是周啓能夠提供更多的信息,或許她就能撥開雲霧,看到真相。不過得知真相未必就好。糊塗過日子未必就不好。
蕭明瑜來到窗戶邊,外面有人,但是周乾,韓澈,趙諾三個人都已經離開,不知道去了何處。蕭明瑜有些急躁,她擔心回去得太晚,韓氏那裡會擔心她。而且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拜佛就耽誤了不少時間,同世子周啓見面又耽誤了不少時間。如今又耽誤在這裡,蕭明瑜都懷疑起來,在天黑之前,他們能不能啓程回到中州城。
時間越來越久,可是周乾他們還沒有回來,蕭明瑜焦躁不安,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會不會是周乾同周啓對掐起來。過江龍遇到地頭蛇,過江龍肯定是要倒黴的。那萬一真的是這樣,那她要怎麼辦?一直在這裡等着嗎?
蕭明瑜打開小屋的門,走出去。可是剛跨出一步,一把匕首就落在腳邊,匕首前段沒入木板。蕭明瑜驚了一跳,擡頭看去,一個面無表情的侍衛正瞪着蕭明瑜。那人的眼神明顯在說,回去,否則他不客氣了。
蕭明瑜一步一步退回小屋,繼續沉思。
蕭明瑜已經忘記了時間,當門從外面打開的時候,蕭明瑜還愣了下,還在想回來的還算快,結果一看外面的天色,太陽都快沉下去了。蕭明瑜猛地站起來,果然是要耽誤了嗎?
周乾沉着一張臉走進來,蕭明瑜皺皺鼻子,有腥味。“你,你受傷了?那我表哥還趙公子呢?”
“放心,他們沒事,他們還在善後。”
“你們究竟……”蕭明瑜很想知道這些人出去這麼久究竟做了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這些事情不是她該問的。
“過來幫我。”周乾冷着臉說道。蕭明瑜這個是不是在強撐。
蕭明瑜沒有拒絕,走上前,用周乾提供的匕首撕開劃開衣袖,手臂上有條長長的口子,深可見骨。蕭明瑜傻愣,“這,這傷口太嚴重了,必須請大夫過來,我沒辦法,我做不了。”
“沒什麼做不了,快點。”
蕭明瑜穩定心神,“殿下,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相信你的手下里定有會醫術的,請他們進來幫忙。否則你的傷口若是不善加處理的話,一定會發炎,屆時你這條手就別想要了。”
“你這人年紀不大,倒是嗦的很。”周乾忍着劇痛,努努嘴,“去,將外面的黑大個叫進來。”
蕭明瑜趕緊去叫人,黑大個就是之前威脅蕭明瑜的人。蕭明瑜對他沒什麼好臉色,不過如今周乾的傷勢重要,蕭明瑜也就不去計較這些。
黑大個別看個子大,但是手卻很巧。隨身也帶着各種藥品。動作麻利的處理了周乾的傷口,止血,上藥,縫合,然後包紮。這手活做的乾脆利落,蕭明瑜對黑大個刮目相看,這絕對是合格的外科醫生。黑大個一聲不啃吭,看也沒看蕭明瑜一眼,帶上雜物藥品就出去了。屋裡瞬間就剩下週乾同蕭明瑜兩人。
蕭明瑜很擔心韓氏那裡,“殿下,若是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我娘那裡還等着我。”
“我之前讓你考慮的你考慮清楚了嗎?”周乾白着一張臉,有些失血過多。
蕭明瑜沉住氣,說道:“殿下,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又會怎麼做。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沒那本事參與進來。還請殿下放我回去。”
周乾冷笑出聲,“晚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何來晚了一說。”蕭明瑜不服氣。
周乾走向蕭明瑜,蕭明瑜連連後退,到最後退無可退。“從你在司馬家見到本殿下那一天起,你就註定脫不了身。”
蕭明瑜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那只是一次意外。”
“在本公子這裡沒有意外,只有事實。所以你最好認清現實。”
“殿下這是在逼我嗎?”
“你要是這麼想也行,就當做本殿下在逼你。”
蕭明瑜閉上眼睛,她真想狠狠的打過去,打在周乾的臉上。突然身上一重,蕭明瑜睜開眼睛一看,周乾靠了過來,靠在她的肩膀上。
蕭明瑜糊塗,用手去退,結果這人輕飄飄的,一推就往後倒去。蕭明瑜驚了一跳,趕緊扶住人,只是這小身板哪裡承受的起大男人的重要。蕭明瑜朝着外面大喊,總算驚動了外面的黑大個。
黑大個見周乾竟然昏迷過去,那臉色頓時就變了。
黑大個衝蕭明瑜吼着,“你對殿下做了什麼?”
蕭明瑜無辜極了,“我什麼都沒做,只說了幾句話,殿下就靠了過來,我這才知道殿下竟然發着燒。”
黑大個不再理會蕭明瑜,開始更加仔細的檢查起周乾的身體。蕭明瑜則是主意到周乾的鞋子和褲腳,那上面有黃泥。這段時間天氣乾燥,並無下雨,這黃泥又是從哪裡來的。蕭明瑜將自己的發現告訴黑大個,黑大個緊皺眉頭。蕭明瑜試着問道:“殿下會不會受了傷後又下了水,這才導致的昏迷?”
“有可能。”黑大個言簡意賅。“我需要藥,可是我手上的藥不能用。現在我只能靠你。我來開藥方,你去抓藥。”
蕭明瑜指着自己,她去抓藥?她去哪裡抓藥。如今天色不早,即便這裡離着中州城很近,一個來回也需要不少時間。最重要的是,她如何同韓氏解釋這一切。可是黑大個根本不給蕭明瑜解釋的機會,刷刷刷的寫完了藥方,交給蕭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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