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靈十四日,蕭府上下人仰馬翻。和尚道士你來我往,整個蕭府是烏煙瘴氣。
終於等到出殯這日,蕭家上下做足了功夫,務必要在最後一日做的盡善盡美,讓世人都看見蕭家人的孝心。
蕭明瑜累慘了,眼睛周圍全是黑眼圈。這半個月,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一天十二個時辰,最多就能歇息三兩個時辰。其餘時間都被煙熏火燎,整個人難受的不行。蕭明瑜趕緊,要是再不結束的話,她肯定立馬就要躺下。
終於將蕭老爺子的棺木送入廟宇,最後一場法事做完,蕭家人坐上馬車回府。
回府後,一句話都沒有,大家各自回放,倒頭就睡。強壯如男子,都已經累的受不了,更別說太太姑娘們,個個都臉色青白,如白日見鬼一樣。
蕭明瑜睡得昏天黑地的,除了用餐的時候起來一趟,別的時間一概是在牀上呼呼大睡。不睡不行,不睡蕭明瑜就覺着下一刻就要死了。整整睡了三日,總算恢復了一點元氣。好好的洗了一個澡,換了三通水,這才滿意。
洗漱完畢,換上孝服,去見韓氏。
韓氏穿着重孝,至少要等熱孝過後,才能除掉重孝。成哥兒年歲小,不在此列,不過腰間還是圈了一條麻繩。
蕭明瑜陪着韓氏用了飯,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直都沒人說話。用過飯後,蕭明瑜陪着韓氏在院裡散步消食。蕭明瑜感慨了一句,“總算都結束了。”
韓氏點頭,是啊,總算都結束了。再不結束,人都要被累死。
水仙進來稟報,“見過太太,姑娘。四太太這會正在查賬,說是賬目有不清楚的地方,這會正同大太太理論。”
蕭明瑜問道,“有理論出一個結果來嗎?”
“還不曾。四太太請太太過去,說是請太太做個公道,大家一起將賬目重新盤點一番。”水仙說道。
蕭明瑜問道,“大老爺呢,難道不在府裡嗎?”
水仙說道,“大老爺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估計要到天黑纔會回來。”
蕭明瑜看着韓氏,問道:“娘,我們要過去嗎?”
韓氏反問,“明瑜,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蕭明說道,“大伯父不在,我們就是說出一朵花來,也不頂事。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是不是現在。明日吧,明日大伯父在府上,屆時三個房頭聚在一起,將賬目好好盤點一番,看看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對了,我記得四伯母做了許多準備,不光派了人守在賬房,還派了人到外面打聽各種價格。做了這麼充分的準備,爲何賬目還有不清楚的地方。”
韓氏嘲諷一笑,“這有什麼難理解的。你沒經歷過這些事情,自然是不明白。這喪事一項,花錢的地方極多,各項物事品級也相差極大。比如那黃表紙,有五文錢一刀,也有五兩銀子一刀。採買的人要麼是大房的,要麼就是老爺子留下來的那些人。那些人隨便報個帳,賬房也查不出來。非內行人,誰看得出來區區一刀黃表紙的區別。再說,這些物事都已經用完,這會就算是查,也無從查起。至於說商家那裡,總不能爲了點小錢,就派人去商家詢問。而且人家商家也未必會如實回答。再說了,蕭家還要臉面,這樣的事情你四伯母也不敢鬧到外面去,被人看笑話。要是真鬧了出去,那以後蕭家還如何在京城立足?你要知道,京城這地方的人都講究一個臉面。區區銀錢絕對比不上臉面重要。”
廖氏那裡見人沒將韓氏請來,就知道今日同譚氏,是理論不出一個結果來的。於是暫且休戰,等到明日再戰。
晚上蕭茂林回府,譚氏就將此事同蕭茂林說了。譚氏一臉不爽快,“爲了老爺子的身後事,我們大房的人累死累活。四房不感念我們的好,這才幾天,就要盤賬找茬,實在是豈有此理。”
蕭茂林沒理會譚氏的抱怨,先讓管家去將賬本拿來。蕭老爺子的喪事,有一本專門的賬本記錄平日裡的花銷。
蕭茂林翻開賬本一看,大皺眉頭。前前後後竟然花了將近三萬兩銀子。這豈不是說大房要出一萬多兩。這也太過了。蕭茂林將賬本放在譚氏跟前,“你老實同我說,這份賬本到底有沒有貓膩。”
“老爺也不相信妾身嗎?”譚氏委屈極了,“爲了老爺子的身後事,妾身半條命都貼進去了。到最後沒得到一句辛苦的話,反而還被人懷疑。實在是讓人心寒。”
蕭茂林很不耐煩,“行了,現在是說那些的時候嗎。這裡沒有外人,你同我說,那賬本到底有沒有問題?你也知道,老爺子指明留下五千兩辦喪事,四房同五房也都各出了五千兩。多出來的就全部歸我們大房。如今將近花了三萬兩,豈不是說我們大房要出一萬多兩。你同我說明白,這賬本到底是怎麼回事。”
譚氏輕飄飄的掃了眼那賬本,說道:“還能怎麼回事。下面負責採買的人虛報價格,賬房沒辦法一一糾察,就讓那些人鑽了空子。至於究竟被貪墨了多少銀錢,老爺問妾身,妾身也不清楚。不過老爺都開了口,妾身自然要清查一番,總歸咱們大房不可能做冤大頭。憑什麼四房同五房只出五千兩,我們大房就要出一萬多兩。”
蕭茂林冷哼一聲,“看來這些事情你都清楚的很,那就好辦了。四房五房那邊,不可能再出更多的銀兩,我就先將話放在這裡,你可以從賬房那裡支取一萬兩。不夠的你就拉你自己的私房銀子貼補。若是有多餘的,給你便是。總之這件事情你給我料理乾淨。”
譚氏緊皺眉頭,“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懷疑我貪墨了銀錢嗎?”
蕭茂林端起茶杯,冷漠的說道,“這種事情你是有前科的,想要我信任你,你也要將事情做好一點才成。你練面子功夫都不肯做,我又如何能夠相信你是無辜的。”
譚氏氣的渾身發抖,就想衝蕭茂林怒吼一聲。關鍵時刻,蕭明楨走了進來,“父親,管家那裡遇到點難事,不敢自專,還請父親過去拿個主意。”
蕭茂林放下茶杯,“既然外面有事,我就先走了。希望明兒一早對賬的時候,你能拿出個章程來。”
譚氏氣的不行,蕭明楨連連同譚氏打眼色,讓譚氏忍着,千萬不能衝動。
等蕭茂林走後,譚氏拍着桌子,怒吼,“明楨,你攔着我作甚。你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竟然懷疑我貪墨了銀錢,還說我有前科,真是豈有此理。”
“孃親息怒,父親如今心思不明,凡事還需多加忍讓。”蕭明楨輕言細語的勸解着。
譚氏心頭憋着怒火,“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我掌管家中才幾天,還來不及變動人事,老爺子就出了事情。那些採買的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後院那幾個女人安排的。要說貪墨,也是那幾個女貪墨。你父親明知道實情,卻還將事情栽贓在我的頭上,真正是欺人太甚。”
“孃親,此時不是計較這個事情的時候。聽父親的意思,父親分明還記恨着過去的事情,這是藉着機會做筏子,要給孃親找不痛快。娘若是暴怒,同父親爭論的話,那就落入了圈套,讓別人痛快。所以娘這段時間,無論有多大的委屈都先忍着。那些採買的人,兒子也讓人盯着。遲早會找到那些人的把柄,屆時娘將他們一網打盡,豈不是快哉。”
蕭明楨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譚氏縱然有漫天的怨憤,也不得不忍下來。“你說的對,小不忍則亂大謀。好在老爺子是個明白人,臨終之前將你父親敲打了一番,讓你父親不敢亂來。不過這次我吃了這麼大的虧,那幾個女人這會怕是正在得意。此仇不能不報。明楨,你要替娘想個主意才行,否則娘如何在府中立足。”
“娘放心,兒子始終是站在娘這邊的。老爺子的事情不宜多生事端,免得傳出不好的閒話。等過段時間,府中安定下來,屆時娘要料理那些下人,兒子幫娘動手。”
蕭明楨好生勸解了一番,這才說的譚氏忍下怒氣。
這些事情,四房同五房自然不清楚。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四房同五房就來到議事廳,同大房理論賬本的事情。
蕭茂林不想同廖氏撕扯,實在是太沒面子,不符合他的身份。所以蕭茂林很乾脆,無論超支多少,都由大房來承擔。四房同五房除了那五千兩外,別的不用再出。如今大家都守着孝,爲了一點銀錢爭來搶去的,實在是太難看,傳出去蕭家僅剩下的臉面都沒了。
既然蕭茂林都已經表態,韓氏自然沒意見,四房的廖氏也不好追究下去。
接下來就是蕭茂林讓賬房的送了一萬兩給譚氏,讓譚氏平賬。賬目不弄清楚,此事責任就算在譚氏身上。譚氏氣的不行,真想拿把刀衝到後院去,將那幾個女人砍殺了。不過得了蕭明楨的吩咐,又有蕭明琦陪在身邊,譚氏只能忍耐,自己拿了兩千兩私房銀子出來將賬目平了。
想想真是氣人,別人管家都是撈銀子。也只有她管家纔會倒貼銀子。後院那幾個女人這會怕是笑死了吧。暫且不說譚氏將來如何收拾蕭茂林的幾個小妾姨娘,總之因爲此事結下大仇,譚氏一直記恨着,等到能使出手段的時候,那幾個人沒有一個落下好下場。
賬目料理乾淨,大家關門閉戶爲蕭老爺子還有蕭老太太守孝。除非必要,大家都不出自家的院門。就算是大房這邊,也都消停下來,知道此時鬧事,那就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
轉眼進入盛夏,轉眼又到了初秋。當天氣涼下來的時候,蕭家也度過了蕭老爺子的熱孝。
這一日大家齊聚議事廳,又從衙門請來書吏做中人。肖管家將蕭老爺子簽字畫押的遺言拿出來,讓衆人過目。若是沒問題的話,就開始辦理分家的事情。
三個房頭都仔細看過同當初蕭老爺子所說的並無區別。書吏又照例詢問了一番,若是沒人有異議,就照着蕭老爺子的遺言分家。
大家都沒異議,於是分家的事情就順利很多。書吏寫好文書,讓三個房頭簽字畫押。一式四分,三個房頭分別留一份,剩下的那一份則是用做存檔。文書辦好,銀兩分好。該;料理的事情也都料理乾淨,韓氏直接說道,“既然都辦妥當了,今日我們五房就搬出去。”
蕭茂林想要挽留,“五弟妹怎麼這麼着急,不如再住幾天?”
韓氏的態度很堅決,“不了。府裡不寬敞,這麼多人住着,實在是逼仄的很。再說,早在老爺子還在的時候,我就稟報過老爺子,說要搬出去住。如今既已分家,我們五房更沒有理由住在府裡。明瑜,隨娘走吧。今兒就搬出去。”
“女兒聽孃的。”
四房有些尷尬,還是廖氏夠直接,“大伯,我們四房如今手上沒個營生,房舍也沒置辦。暫時還要打擾大伯,還請大伯體諒。”
蕭茂林爽快的很,“四弟妹見外了,當初老爺子就吩咐我們兄弟二人要守望相助,如今你們四房有困難,我們大房自然要儘量幫助。”
“多謝大伯和大嫂。”廖氏乾脆道謝。
蕭明瑜跟着韓氏回到五房院落,行李早在之前就已經收拾完了,如今只等馬車一到,就出門走人。
蕭明楨追了過來,“明瑜妹妹,雖然我們分了家,但是我們都姓蕭,都還是一家人。將來若是你們遇到任何難處,儘管派人來找我,我定會相幫。”
“多謝三哥。三哥將來若是有需要妹妹幫助的,也請三哥派人來尋我,我自不會推辭。”蕭明瑜笑了笑,“三哥保重,蕭家振興的希望可全都落在你身上,你一定不要讓大家失望。”
“放心,我自會努力。”蕭明楨鄭重其事的說道。
蕭明同蕭明懷來也相送,蕭明很捨不得,抱着蕭明瑜哭了一場。被蕭明瑜好言相勸才止住了眼淚。蕭明懷眼巴巴的看着韓八,韓八狠狠的在他肩頭拍了一巴掌,“好好學武,你若是自覺有了長進,年底我就薦你去軍營。不過是從小兵做起,你可願意?”
蕭明懷點頭,“我願意。”說的站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
韓八很是滿意,“如此甚好,好好練武,武功學好了,將來可是你保命的法寶。”
蕭明懷重重點頭。
五房在二門上了馬車,行李也都放在馬車上。韓氏同廖氏還有譚氏告別過後,就同蕭明瑜一起上了馬車。蕭明璇同蕭明業自然也要跟上。這二人都是五房的人,韓氏沒道理不帶上他們。馬車啓動,出了蕭府,朝着另外一頭的別院行去。
馬車進了別院,下了馬車後,分派丫頭們做活,四下查看了一番。三進的院落,二十三間廂房,足夠五房一家子住。至於下人們,尤其是帶着家人的,可以考慮在後街修一排房子,方便他們安置一家老小。
水仙進來稟報,“姑娘,牌匾送來了。太太請姑娘過去。”
蕭明瑜心頭一動,急忙到了外院。果然牌匾送來了。韓氏笑道,“前些日子,算着時間差不多到了熱孝結束。所以娘就吩咐人做了牌匾。明瑜,你來看看,這個牌匾如何?”
蕭明瑜看過去,牌匾上書寫蒼勁二字,蕭宅。蕭明瑜不解的看着韓氏。
韓氏笑道,“你爹雖然不在了,可是我們畢竟是蕭家五房的人,將來成哥兒還要繼承蕭家五房的產業。蕭宅再合適不過。”
蕭明瑜也笑了起來,“女兒聽孃的,這就讓人掛起來吧。再讓人去製作幾份精美的名帖,等將來出了孝,母親好外出走動。”
韓氏面帶苦笑,“名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如今安心守孝纔是。”
“那行,女兒都聽母親的。”蕭明瑜沒有反對。韓氏有心結,對京城這地方又是期待又是惶恐。蕭明瑜能夠感受得到,但是無法開解。只能讓韓氏自己想明白。命人將牌匾掛上,蕭家五房正式在京城立足。
蕭明瑜讓韓氏休息,說是府中的大小事情都交給她來辦。韓氏笑道,“你是個能幹的丫頭,行了,娘就享福幾天,一切都交給你。”
“娘放心好了,女兒定然將一切都打定得整整齊齊的,不會讓娘操一點的心。”
蕭明瑜讓人將貴重物件都放在庫房裡鎖起來。有婆子詢問,“姑娘,屋裡不放一點擺件嗎?”
蕭明瑜說道,“屋裡那幾樣擺件足夠了。如今我們在守孝,家裡不宜過度奢華。將這些都收起來吧。等將來出了孝,再擺放出來也不遲。”
接着就是將韓氏住的院落安置好,還有成哥兒的一切也要安排好。最後纔是自己住的院落。至於蕭明業,則被安排在外院居住,蕭明璇則是住在小跨院裡,有她的丫頭在收拾,蕭明瑜就不干預,只派人過去看了眼。若是有不妥當的地方再說不遲。
安排好大家住的地方後,蕭明瑜又將下人的事情交代給沈嬤嬤還有馮嬤嬤二人,讓她們二人照着規矩安置所有的丫頭婆子還有護衛。
亂糟糟的一片,中午隨便吃了兩口,到了天黑纔算忙完。廚房上人是臨時安排的,原先在中州時候的廚子沒跟着來京城。到了京城後,也一直生活在大房那裡,大房那邊有廚子,五房自然不用操心。如今自己開火,才曉得忽略了廚子的事情。吃晚飯的時候,蕭明瑜就同韓氏商量,明兒就去請兩個廚子回來。要請手藝好的,還要足夠本分忠心。廚房是重要地方,容不得一點馬虎。韓氏自然答應下來。最後韓氏將對牌還有鑰匙賬本都交給蕭明瑜。“以後我們這個家就由你來管。你年齡不小了,也該多加鍛鍊。等將來到了婆家,不至於被人拿捏住,受了矇騙。賬房那裡我也打了招呼,你去支用銀子不用稟報我,直接拿去花用就是。”
蕭明瑜心頭歡喜,“娘就真的放心我?”
“上京的路上,你做到了許多男子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凡事都考慮周到,處處妥帖。娘若是還不放心你,豈不是讓你寒心。放心吧,你儘管施爲,娘不會干涉。不過跑腿傳話出門的事情你不可再做,更不能做男子打扮出門。要知道京城規矩大,萬一失了名聲對將來的婚事有礙。如此,娘豈不是罪過。”
蕭明瑜笑道,“娘放心吧,我一定會將府中大小事情管理妥當,也不會隨意出門。真要出門,也是跟着娘一起。如此,娘可放心呢?”
韓氏笑着點頭,“這要纔好。做姑娘就要有姑娘家的樣子。娘還盼着你將來說一門好婚事。”
蕭明瑜低着頭,心裡頭有些扭捏。韓氏看出異樣,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你同娘說,娘來處置。”
蕭明瑜先是搖搖頭,接着又是點頭,怯怯的說道,“娘可還記得同寧王的四年之約?”
韓氏皺眉,“莫非你還記得?”
蕭明瑜沉默,沉默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韓氏嘆氣,“傻孩子,這件事情趕緊忘了吧。要說以前,或許還有一分可能。如今,別說一分,半分可能也沒有。你爹不在了,家裡沒有支撐門戶的人,只靠我們孤兒寡母的,這樣的人家,皇室又怎麼會看上。再說了,蕭家敗落,我麼又是從中州那地方逃命到京城。在京城豪門大戶的眼裡,我們比破落戶好不了多少。你說說看,換做你是皇室中人,你會想到堂堂親王,會娶一個猶如破落戶人家的閨女嗎?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那寧王即便對你有情,可是他若是真娶了你,就桑自斷前程。皇子們在皇上面前爭搶,靠的是什麼?一個是母族的幫助,再有一個就是妻族的幫助。你說說看,你若是嫁給了寧王,你能給他什麼幫助。蕭家能給他什麼幫助。你別同我說韓家。寧王娶了你是同蕭家結親,而非同韓家結親。一般情況下,韓家能幫則幫。遇到原則性的問題,韓家自有其立場,又怎麼可能無條件的相幫。明瑜,我們蕭家給不了寧王任何有用的幫助,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事實。所以此事你不用再想了。”
蕭明瑜怔愣的望着韓氏,“那娘當初爲何答應他?讓他心頭有一絲念想。”
韓氏嘆氣,“說起來也是爲孃的不對。當初蕭家一切都好好的,你父親的書院也辦了起來。我當時就想着,即便蕭家的家世配不上寧王,好歹蕭家有錢,可以給你置辦一份豐厚無比的嫁妝。你父親的書院辦好了,在清流中博得名聲,獲得至高聲望。屆時,就算蕭家的家世不夠,但是你爹的聲望還有蕭查的錢財,估計也能夠打動宮裡的娘娘,讓娘娘點頭同意寧王娶你。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空談。要錢沒有,要名望更是沒有。你同寧王之間,只能到此爲止。明瑜,你不要怪娘,娘也是爲了你好。”
蕭明瑜笑了笑,“娘多心了,我怎麼會怪孃親。娘說的有道理,此事我已經明白了。娘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韓氏不放心的看着蕭明瑜,“你真的想明白了嗎?若是有什麼不滿的就說出來。”
蕭明瑜搖頭,“娘誤會女兒了。女兒沒有任何不滿的,娘說的都是爲女兒真心考慮,女兒只有感激的,何來怨憤。娘放心吧,女兒都明白的。”
韓氏並不能真正明白蕭明瑜的心思,只當蕭明瑜真的想明白,知道事不可違,已經放棄了周乾那裡。蕭明瑜此刻心頭卻在想着,名望她沒什麼可行的辦法,但是錢財方面,她可以想辦法。至於周乾那裡,還需要周乾立下更多的功勞才能在皇上面前有話語權。如此二人的婚事纔有可能成真。至於說自己刷名望,蕭明瑜也有考慮過。不過蕭明瑜暫時否定了這個想法。俗話說樹大招風,蕭家五房如今守孝,她若是去刷名望,不會得到好處,反而會適得其反,讓人對她的品性產生懷疑。這是極爲不利的情況。所以目前刷名望的事情就只能交給周乾去做。蕭明瑜相信,周乾一定能夠做好此事。至於孝期過後的事情,蕭明瑜現在還沒有想到哪裡去。
一夜無夢,一大早起來,整個人神清氣爽。住在自己家的宅子裡,就是痛快。果然無論在古代還是在現代,有一個自己的房子都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用過早飯,蕭明瑜打算鍛鍊一下身體。這大半年下來,操心的事情太多,痛快的事情太少,身體也跟着累慘了。趁着現在年紀小,打好身體底子,將來就不用因爲身體不好從而吃苦受罪。
不過這一日註定是不平靜的。
先是門房來報,說是有人上門送禮。蕭明瑜同韓氏都很奇怪,家裡又沒有什麼事情,怎麼會有人上門送禮。
將人請進來,那婆子恭恭敬敬的給韓氏請安,送上禮單,“我家王爺得知韓夫人喬遷,所以送上一份禮物聊表心意。知道府上如今有孝在身,不敢勞煩韓夫人。韓夫人收下禮物就行,至於別的以後再說。”
那婆子送上禮物,回了話就離開,連口茶都不肯喝。蕭明瑜拿過禮單一看,福王府,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蕭明瑜小心翼翼的看着韓氏,“娘,這禮物收下嗎?”
韓氏嘆氣,知道那些東西是退不回去的。“收下吧。讓人記好了,等將來出了孝,定要請客回禮。”
“女兒明白。”
這只是開頭。接下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什麼王府,郡主府,公主府,國公府,侯府,大學士府,大都督府等等,蕭明瑜收禮物收到手軟,到最後已經麻木了。但是高潮還沒到,真正的高潮是一份來自於宮裡的禮物,不,應該說是兩份禮物。
兩個太監帶着人前後腳到了府上,一個代表皇后娘娘送禮,一個代表皇帝送禮。
蕭明瑜心跳如鼓,偷偷去看韓氏。韓氏先是沉着臉,後來知道這樣不行,可是實在笑不出來,只能面無表情的招呼來人。幸好有蕭明瑜在旁邊,纔沒將宮裡的人得罪。奉上兩份豐厚的回禮,一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總算將這些祖宗們給送走了。
蕭明瑜張了張嘴,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韓氏只是嘆氣,什麼都不想說。
只是事情還沒完,皇后同皇帝都動了,京城裡消息靈通之人太多,心思玲瓏的人更不少。隨着皇后皇帝兩份禮物送來,宮裡面其他嬪妃也都派人出宮送禮,就連葉太妃也在其中插了一腳。
還有別的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家,拐着彎的親戚,也都紛紛上門送禮。就連蕭家那邊得了消息,也做出了表示。蕭茂林派蕭明楨上門來,蕭茂恆則是派蕭明懷親自上門。都帶着一份豐厚的禮物來。好像不這樣做,就不能表現出蕭家三個房頭和睦如初似的。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譚氏廖氏等人才真正理解韓氏這個身份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攀附的。
韓士林來到蕭宅的時候,就看到滿屋子的禮物,庫房已經放不下,只能暫時放在廳堂裡。韓士林哭笑不得,“我就知道會如此,下了衙門後就急急趕了過來。”
“二哥請喝茶。”韓氏招呼韓士林坐下,“我是真沒想到那些人如此有心,竟然都盯着我這裡,趕在今日送禮上門。現在我心裡頭惶恐的很,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二哥,你幫我想個辦法可好。”
韓士林笑了起來,“辦法不好想,我今日來看望你們,也是爲了送禮。”說着,奉上禮單。“母親同大哥那邊的禮物都已經送來了吧。”
韓氏點頭,“我不過是搬個家,何至於就到了如此境地。大嫂那邊就算了,娘怎麼還讓人送禮過來,豈不是見外了。”
“外人都送禮過來,自家人又怎麼能不送,豈不是顯得不尊重。行了,你別多心,放心收下就是。”韓士林笑道。
韓氏一個頭兩個大,皺着眉頭說道,“這麼多禮物,難道真要全部收下。”
“不然呢,難道你還能退回去不成。行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的擔心全是杞人憂天。這些禮物都是爲了賀你喬遷,你拿在手裡不燙手,沒人敢來質問你。你一個守節的寡婦,誰吃飽了會來找你的麻煩,難道不怕韓家過問嗎?”韓士林大喇喇的說着。
韓氏苦笑一聲,從禮單裡抽出幾份來,遞給韓士林過目。“你看看這幾份,我同他們從無來往,最多就是聽說過名字,竟然也派人送來禮物。我又不是朝廷命官,這些人未免鑽營錯了地方。”
韓士林笑道,“大妹何必明知故問。這些人不是送禮給你,而是做給韓家看,更是做給那一位看的。不然,這些人又怎麼會在那位送禮之後,派人巴巴的送禮過來。這些禮物你更要收下,完全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韓氏皺眉,“二哥這是在取笑我嗎?”
“大妹莫怪,知道你不愛提起過去的事情,那我就一句話不說。”韓士林收斂神情,果然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
韓氏搖頭笑笑,“二哥何必如此,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好。”
韓士林轉眼笑了起來,“你明白就行。蕭家分家的細節我都已經知道,你們只分的幾萬兩銀子,即便加上明瑜同成哥兒的也沒有十萬兩。說起來挺多的,可是在京城生活,這點銀兩也有不足之處。更何況還要爲明瑜置辦嫁妝,爲成哥兒置辦家業。你名下還有兩個庶子庶女,將來也要花點錢打發出去。處處都要用錢,光靠這十萬兩死錢,如何夠用。這些禮物正好解決了你一部分難題。那些人送來的多是好東西,收撿起來,是留着把玩,還是拿出去變賣都可以。總之也算是一筆進項。”頓了頓,韓士林又說道,“你也不要有負擔,更不要擔心會牽連到韓家。這點事情還牽連不到韓家。那些御史不是沒腦子的人。再說了,那些人送禮過來,多是看在那一位的面上。有那一位在,誰敢不開眼找你的麻煩。更不會有人找韓家的麻煩。”
韓士林說的極爲篤定,韓氏放心下來。不過韓氏的心情並不明朗,“二哥,以後不要再提起那位那位的,不好。”
韓士林細細看了眼韓氏的表情,“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想明白嗎?”
韓氏自嘲一笑,“閨女都出嫁了,過兩年說不定就要做外祖母的人,你說我是想明白還是沒想明白?二哥,我這人雖然有時候會犯糊塗,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從來就沒後悔過當年的選擇,也沒後悔過嫁給蕭茂楊。蕭茂楊這人雖然有不少的缺點,蕭家也有這樣或者那樣不好的地方。但是蕭茂楊至少帶給我幾年平靜的生活。有那幾年,我覺得足夠了。真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那位早已經是今非昔比,二哥不用再提起他。我也不想同過去的人有什麼牽扯。只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韓士林皺眉,“大妹的想法很好,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你回到京城,就該想到今日這一切。都說時間能改變一切,不過我看時間對那位沒用。那位心裡頭還有執念,也不知何時才能化解。總之你要有心理準備。若是他那天召你進宮,你也別拒絕。大大方方的去,他當年沒對你如何,如今更不會。再說了有皇后在,有蘇家人在,他懂得適可而止。”
韓氏神色不虞,韓士林自覺的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蕭明瑜主動站出來,“二舅舅,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就留在府上用晚飯,等用過了晚飯再走不遲。”
韓氏連連點頭,“是該如此。明瑜你去安排,二哥你不要推辭。”
韓士林點頭應下,“行,我就留在府上用晚飯。我先讓小廝回去稟報一聲。”
蕭明瑜下去準備晚飯。韓士林則是留下來陪着韓氏說話。
因爲廚子不太給力的緣故,蕭明瑜只能多花些心思。心頭想着,一點要早點請兩個給力的廚子回來。不然家裡這飯菜沒法吃。用過晚飯後,韓士林略微留了一會,就告辭離去。
看着堆得滿滿當當的禮物,蕭明瑜問韓氏,“娘,這些都怎麼處置。”
韓氏揉揉眉頭,“先登記造冊。就如你二舅舅說的,既然送來了,我們儘管放心大膽的收下。好東西都留下來,將來給你做嫁妝。一般的物件,不如拿出去賣了,換點銀錢回來。”
蕭明瑜立時說道,“娘,不如我們開個鋪子吧,專門賣些珠寶玉器,各種貴重物件。反正那些物件都是要處理的,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自己。再說了,娘本來就打算置產,那就趁機開個鋪面。生意做好了,將來就留給成哥兒。”
韓氏想想,“行,此事就依着你的意思。你交代下人去辦,不可親自出門。還有,若是果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讓韓八去韓家走一趟。讓韓家的大管家出面,這些事情全都能解決。”
蕭明瑜笑着應下,“女兒聽母親的。”
既然說起這個話題,蕭明瑜就打算將心頭一些想法同韓氏講。“娘,老爺子留給女兒兩萬兩,放着也是放着,女兒就想不如用這兩萬兩去做點生意。若是能錢生錢,自然最好。即便不能,好歹也能置辦一點產業。娘,你說可好?”
韓氏點頭應下,“此事可以,你已經有這方面的經驗,娘也不多說什麼。總之萬事都要小心,京城這地方貴人多,所以做事要多留一個心眼。可別糊里糊塗的就得罪了人。另外,你從賬房上支用兩萬兩,這兩萬兩娘就交到你手上。你爲自己置辦產業的時候,別忘了爲家裡也置辦一份。要養一大家子人,總不能坐吃山空。”
蕭明瑜笑了起來,“娘真好。娘放心吧,女兒定會將這件事情辦好。咱們五房即便暫時沒有男丁支撐門戶,女兒也能將一切都辦好,讓咱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
“好,娘就拭目以待。”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