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蕭明瑜忍着淚意,安靜的守在蕭茂楊身邊。焦氏兄弟檢查了蕭茂楊身上的傷勢,“姑娘,江姨娘最後那一劍,雖然被我們阻攔,沒有刺中老爺的要害。可是之前老爺已經受了許多劍傷,被人長時間折磨,失血過多,加上最後那一劍,老爺的情況不容樂觀。可是我們身上都沒有要緊的藥,得儘快找到老爺子他們,請醫延藥,老爺的性命方有可能保住。”
蕭明瑜擦掉眼窩的眼淚,點頭,“你們說的對。要請醫延藥,還要防止父親今晚發燒。所以我們一方面要儘快找到老爺子他們,另外就是要照顧好父親,不能讓他的傷勢加重。”
焦氏兄弟感受了一下空中的冷意,“姑娘,我們殺了江姨娘,梅如悔肯定派人堵在了各個路口。我們只能繼續繞山路。如此一來,想要給老爺好的照顧,幾乎不能。而且老爺的傷勢也經不起在一起的顛簸。”
蕭明瑜看着山腳下,“東府就跟死了一樣。西府被燒成精光,東府一點動靜都沒有。要說他們事先不知情,我是不相信的。”
“屬下離開的時候,留意了一下,東府同西府之間,挖了一條隔火帶,所以火勢沒有蔓延到東府。”
蕭明瑜冷笑一聲,“我們沒藥,但是東府一定有藥。焦大,你帶我下去,我們去找東府要藥。”
“可是,梅如悔有可能派人守在東府,守株待兔,等着咱們上門。”焦大有些擔心。
蕭明瑜朝焦大看去,厲聲質問,“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我爹死在這裡嗎?”
“姑娘息怒。屬下沒有說不去盜藥,屬下的意思是姑娘就無需跟着去。屬下一人,無論梅如悔是不是有陷阱那裡,屬下都能輕鬆逃脫。若是帶上姑娘,屬下就無法保證姑娘的安危。還請姑娘明鑑。”
蕭明瑜閉上眼,長嘆一聲,再次睜開眼,眼中已經恢復了冷靜。“你說的對,你一個人比帶上我這個累贅,要輕鬆多了。之前是我莽撞,沒體會到你的用心。抱歉。”
“姑娘折殺屬下了,姑娘也是關心則亂。”焦大頓了頓,又說道:“那就請姑娘;留在這裡,屬下這就去。無論成與不成,屬下一個時辰內都會回來。若是過了一個時辰還沒見到屬下,那一定是屬下出了意外。屆時你們趕緊帶上老爺離開這裡。焦二,這裡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保證姑娘的安全,務必將姑娘送到老爺子還有太太身邊。”
“大哥放心,我定不會辜負大哥還有王爺的託付。”
“辛苦你們了。”蕭明瑜忍着心中的哀傷,“焦大,無論如何都要保重自己。若是果真無法可想,就不要勉強。我爹他,只能說這是他命中的劫數,怨不得旁人。”
“姑娘放心,屬下定不會讓姑娘失望。屬下這就去了。”
蕭明瑜在蕭茂楊身邊坐下,墨四將所有衣服的都拿出來,蓋在蕭茂楊的身上。“姑娘,你放寬心,焦大肯定能順利將藥帶回來的。”
蕭明瑜沒吭聲,只是點了點頭。她皺了皺眉頭,朝焦二看去。焦二四下警戒,並無異常。蕭明瑜心想,自己果然是疑神疑鬼,焦氏兄弟是周乾派來的,自然不會背叛自己,投靠王府,更不會投靠梅如悔。可是見不到焦大獨自回來,蕭明瑜那顆懷疑的種子就無法從心裡頭拔出。
蕭明瑜一直撐着,堅持要等焦大回來。墨四勸了兩次,見勸不動,也就不再勸解。蕭茂楊的情況很不好,摸摸額頭,似乎有高燒的趨勢。蕭明瑜心頭很擔心,難道蕭茂楊真的會命喪於此嗎?難道蕭茂楊竟然是短命相。
無醫無藥,蕭明瑜無法可想。只能安靜的看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失。
“誰!”焦二厲聲喝問。
“是我,我回來了。”焦大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蕭明瑜沒有急切的過去,先是確定了焦大身後沒人跟着,這才露出笑容,放心下來。
焦大說道,“不負所托,藥拿來了。”
先給蕭茂楊的傷口上藥,又給蕭茂楊灌了一粒藥丸,蕭明瑜才真正的鬆懈下來。這一天,花費的心力幾乎是平生所有。好在總算撐了過來。蕭明瑜到這會纔有空問焦大,“如何,可順利?”
“回稟姑娘,東府同王府那邊果然有勾結。屬下在東府,不僅看到了王府的士兵,還看到梅如悔同另外一位帶兵的將領。不過屬下並沒有驚動那那些人。虧得屬下在蕭家住過一段時間,對東府的格局有所瞭解,這才順利的摸到蕭茂恆同謝氏的臥房裡。這兩人貪生怕死,屬下只需使出點手段來,這兩人只能聽命行事。”
蕭明瑜很欣慰,“辛苦你了。你先歇息吧,等天亮後,還要再辛苦你們二人帶路。”
焦大連連擺手,“姑娘言重了。王爺安排我們兄弟二人來中州,就是要保護姑娘的安全。我兄弟二人沒能完成王爺的託付,還將姑娘陷入如此危險境地,都是我兄弟二人失職。姑娘不追究我們的責任,我兄弟二人已經感激不盡,又怎麼敢說辛苦。”
蕭明瑜笑道,“行了,我們都別客氣。大家相處這麼長的時間,你們都是知道我的脾氣。我對你們很信任,也相信你們的能力。現在的辛苦不過是暫時的,等離開了中州城,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姑娘說的是。”
大家都乏了。蕭明瑜挨着墨四湊近火堆歇息。焦氏兄弟則是輪換着守夜。待到天明,將一切收拾妥當,焦大背起還在發燒的蕭茂楊,蕭明瑜同墨四跟着,焦二斷後,五人尋了路徑朝情願觀方向走去。
破廟裡,韓氏一臉憔悴,昨夜一晚上沒睡好。抱着成哥兒,見成哥兒總算睡下,韓氏鬆了一口氣。走到外面,蕭明瑜還沒有消息,蕭茂楊也斷了消息,這讓韓氏心焦不已。
譚氏逃出來的時候被一根木頭砸到,小腿骨折,如今不良於行。蕭老太太出門的時候,因爲護衛不利,加上受了驚嚇,病情嚴重,這會都說不出話來。四房大大小小的倒是完整。陸四帶着康哥兒也是形容憔悴。康哥兒正是要吃奶的年齡,奶孃不在身邊,陸四自己又沒有奶水。看着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陸四眼淚直流,恨不得跟着孩子死了纔好。
大房那邊,個個垂頭喪氣,沒人關注陸四母子。韓氏看不過眼,吩咐沈嬤嬤,“去熬點米湯,給大少奶奶送去。康哥兒那麼小,一般的食物都吃不下,如今又沒有奶孃,只能用米湯將就着。等出了中州城就好了。”
“太太心善。”沈嬤嬤自去忙活,順便叫上四房的婆子,一起準備大家的早飯。
蕭老爺子聽到動靜,見韓氏沒被嚇住,還想着給大家準備早飯,也算是有心了。韓氏心頭卻擔心得不行,問蕭老爺子,“老爺子,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明瑜還沒回來,是不是派人去找找。還有老爺那裡,爲何到現在還沒回來,難道是在路上遇到危險了嗎?”
蕭老爺子說道:“老五媳婦稍安勿躁,明瑜身邊有焦氏兄弟,她本人也是個聰明的,定不會出事,這會還沒過來,估計是走了冤枉路。至於茂楊那裡,哼,也不知這人去了哪裡。莫非放心不下他的書院,去了書院不成。”
“這,要是真去了書院,那可怎麼得了。”韓氏擔心不已。
“來了,來了,七姑娘回來了。五老爺也回來了。”守在路口的家丁得了信急忙來稟報。
韓氏頓時露出笑容來,走出去迎接明瑜還有蕭茂楊。明瑜走在前面,終於同大家會和,尤其是看到韓氏,蕭明瑜難掩激動撲入韓氏的懷裡。
韓氏抱着蕭明瑜,“好孩子,辛苦你了。”
“女兒不辛苦。”想起過去一天一夜發生的事情,蕭明瑜猶如重生。
“茂楊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蕭老爺子叫了起來。
蕭明瑜回過神來,急忙解釋道:“父親被梅如悔還有江姨娘抓住,這些傷全是江姨娘砍的。我們蕭家老宅被梅如悔放火燒了個精光,家裡那些僕人都被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東府同梅閏如悔勾結,事先知道此事,偷偷叫人挖了防火溝。東府半點事情都沒有,只可惜我們蕭家西府,百年基業,一把火毀於一旦。而且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當年江姨娘偷人的對象就是梅如悔。他們表兄妹二人早有私情,只是我們都不知道罷了。”
噗!蕭老爺子一口血噴出,心口絞痛,滿頭冷汗,“明瑜,你說什麼?我們蕭家老宅被燒了,人都被殺了?”
蕭明瑜點頭,“老爺子,此事千真萬確。昨兒晚上,我們在山上迷了路。沒想到竟然走到老宅後面的山上。見到老宅起火,我們匆匆下山。偷偷進了府裡,全是死人。父親就是府中唯一的活人。我們去的時候,正趕上江姨娘要殺父親,虧得焦氏兄弟,才從刀口下救回父親。”
蕭老爺子急怒攻心,又是一口鮮血吐出。眼看着就不行了,蕭明瑜趕緊帶人將蕭老爺子扶着,慢慢的放了下來,又給灌了一碗熱湯,這纔好了點。蕭老爺子臉色灰白,瞬間老了十歲不止。“天殺啊,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事已至此,還請老爺子放寬心。”蕭明瑜小聲勸慰,“父親受了傷,高燒昏迷,也不知結果如何。如今一大家子人守在這裡,還等着老爺子拿主意。若是老爺子這會倒下,蕭家可真的要斷根了。”
蕭老爺子傷心欲絕,哭又哭不出來,只覺着心頭憋着一股子恨意,恨不得提把刀殺了梅如悔還有江姨娘二人。“都怪老夫,老夫聽信讒言,當年纔會放過江姨娘此人。早知會有今日之禍,當年老夫就該心狠將江姨娘結果了。也不至於有今日的結果。”
蕭老爺子悔不當初,只恨自己被富貴迷糊了雙眼。
蕭明瑜不知該如何勸解,虧得蕭明楨尋了過來。蕭明瑜將事情簡要的同蕭明楨說了,讓蕭明楨陪在蕭老爺子身邊,好生開導。一大家子人,幾十口子,如今中州已無立足之地,該早點拿主意離開中州城纔是。偏偏禍不單行,出了這麼多事情,看着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蕭明瑜對一大家子人能不能平安走到京城,幾乎不抱希望。
蕭明璇同蕭明業怯生生的守在門口,眼巴巴的望着蕭明瑜,二人臉上都有驚懼之色。蕭明瑜衝他們二人點頭,“之前我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其中並無虛言,的確是你們的好舅舅還有江姨娘合夥燒了蕭家老宅,父親也是被江姨娘弄成這個樣子。若是父親沒有性命之憂,你們二人自然也能落個好下場。若是父親就此去了,你們二人也早做打算吧。”
蕭明業捏緊了拳頭,嘴脣哆嗦着,“我是蕭家子,江姨娘無恥下賤,我沒她這個生母。”
蕭明璇不敢相信的看着蕭明業,蕭明業卻顯得極爲堅定。
蕭明瑜冷冷一笑,“認不認江姨娘這個生母,這是你們的事情。我不過問。”
蕭明瑜來到韓氏身邊,韓氏正守着蕭茂楊。蕭茂楊傷口發炎,還發燒昏迷,情況很是兇險。辛虧韓氏帶着藥材,已經讓人按照藥方子抓藥煎藥。蕭明瑜輕聲說道:“娘,父親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韓氏面有憂色,“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如今也只能盡力了。明瑜,你同娘說實話,真的是江姨娘動的手嗎?”
蕭明瑜點頭,“此事千真萬確,女兒躲在暗處親眼看見江姨娘一劍刺入父親的心口。若非焦氏兄弟救援及時,這會父親已經沒命了。”
韓氏咬牙切齒,“江姨娘這個賤人,只恨我們都看錯了眼,竟然放過這個賤人,讓她有機會興風作浪。”
“娘放寬心,江姨娘此人以後再也翻不起風浪。”蕭明瑜壓低了聲音,悄聲說道:“女兒同墨四聯手殺了江姨娘,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不過這個消息暫時不宜公佈出來,所以女兒只告訴娘一個人。”
“好孩子,你父親大仇得報。等你父親醒來,得知了此事,定會欣慰。”韓氏眼中帶淚,欣喜不已。
蕭明瑜疲憊不堪,喝了點稀粥,挨着成哥兒就睡了。睡了一覺起來,精神好了許多。水仙在身邊伺候着,蕭明瑜先是四下看看,然後問道:“我睡了多久?”
“回稟姑娘,姑娘睡了一個時辰不到。”
“父親醒來了嗎?”蕭明瑜起身,一邊問道。
水仙搖頭,“老爺還不曾醒來,也沒退燒。太太說這個情況極爲兇險,最好是能想辦法請個大夫回來。太太去請示老爺子,不知老爺子會不會答應。再說了,老太太那裡還有大太太都需要一個大夫,就是康哥兒也需要一個奶孃。”
蕭明瑜嘆氣,果真是老的老,病的病,殘的殘。一大家子人,要如何才能離開中州。
蕭明瑜去看望了陸四同康哥兒,康哥兒喝了米湯,已經睡下。陸四獨自在抹眼淚,見了蕭明瑜,急忙擦乾淨。“明瑜來了,虧得有你,不然我們一家子人可都得交代了。王府的人也太狠了,不光燒屋,還殺人。虧得五叔來報信,我們提早離開,不然全都得死在那裡。”
蕭明瑜嘆氣,她已經知道蕭茂楊爲何會出現在蕭家老宅。蕭老爺子一行人出了中州城後,蕭茂楊惦記着家裡,主動請纓說要回去報信。蕭老爺子沒阻攔,結果蕭茂楊就遇上了梅如悔還有江姨娘這兩個煞星,差點將命交代在那裡。
蕭明瑜摸摸康哥兒,“康哥兒沒事吧。”
陸四一臉悲慼的說道。“多虧了五嬸孃惦記着,喝了米湯,已經不餓了。只是中州離着京城上千裡,這一路上不知還有多少磨難,可憐康哥兒這麼小,就要受這樣的磋磨。我這做孃的,心疼的不行,偏生沒半點本事。除了抱着孩子哭以外,我還能做什麼。”
蕭明瑜問道,“大哥人呢,我怎麼沒見到。大哥爲何沒守在大嫂身邊。”
陸四憤恨,“他這會哪裡顧得上我們母子,一顆心全都落在宋子秋的身上。我們母子就是死了,估計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蕭明瑜眼睛一掃,看到縮在角落裡的宋子秋。蕭明琿果然陪在宋子秋身邊,說着悄悄話。彷彿有了宋子秋,外面一切事情都不重要,都可以放棄。蕭明瑜看得大皺眉頭。“大嫂爲何不提醒大哥。如今全家遭難,正是大哥該出力的時候,他這樣子如何像話。”
“我說的話他怎麼會聽。昨兒晚上你不在,太太摔斷了腿,一宿沒睡好。明琿有顧着宋子秋,大事全都交給老爺子一個人忙活。明楨看不過眼,說了他幾句。他就同明楨吵了起來。要不是大家攔着,明琿差點對明楨動了手。”陸四心頭憤恨,嘴上嫌棄。
蕭明瑜安撫了陸四幾句,走開了。蕭明瑜去看望譚氏,譚氏的傷勢不算重,說是骨折,其實只是骨裂。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去京城的路上,靠譚氏自己是絕對走不到的,所以譚氏身邊務必要安排兩個人伺候。
又去看望了蕭老太太,蕭老太太受驚過度,病情加重,嘴歪眼斜,這會已經說不出話來,不過神智還是清醒的。
蕭明瑜看文嬤嬤伺候的蕭老太太身邊,心中不安。出來了,悄聲叫來尚大娘和古大娘,然後出其不意的將文嬤嬤給綁了。這一幕蕭老太太看的清清楚楚,頓時氣得冒火。指着蕭明瑜想要大罵,奈何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殺死蕭明瑜。
蕭明瑜瞥了眼蕭老太太,然後說道:“老太太稍安勿躁。我讓人綁了文嬤嬤,自有我的理由。老太太還不知道吧,文嬤嬤可是王府的人,留在老太太身邊就是爲了給王府通風報信。這會要是不將文嬤嬤綁了,讓她送消息出去,我們就別想離開中州去到京城。”
蕭明瑜一番話石破天驚,猶如平地裡一聲雷鳴。
蕭老爺子急匆匆的過來,“明瑜,你如何確定文嬤嬤是王府的人?”
蕭明瑜說道:“老爺子忘了江姨娘的表兄梅如悔嗎,梅如悔作爲王爺身邊的心腹臂膀,豈有不知道王府安插在蕭家的內線。當然,我這些消息都是從明璇妹妹那裡得來的。至於明璇妹妹,則是從江姨娘身邊的心腹應嬤嬤嘴裡得知。不過應嬤嬤如今被衙門收押,老爺子想要追問,只是不能。”
蕭老爺子神情驚疑不定,一眼瞪過去,將蕭明璇嚇了個半死,連連擺手搖頭,“我,我並不知道其中內情,我也是聽應嬤嬤說的。”
蕭老爺子掃了眼被堵着嘴的文嬤嬤,“來人,將文嬤嬤帶下去,細細審問,務必問出她究竟給王府傳遞了哪些消息,王府又是如何吩咐她做事的。”
料理完了這點事情,蕭老爺子對蕭明瑜說道,“既然你都休整好了,過來議事吧。”
蕭明瑜眉眼一挑,也沒覺着意外。跟在蕭老爺子身邊,小聲說道:“老爺子身邊的人,只怕也不乾淨。老爺子還需早點料理了。”
蕭老爺子神色鎮定,“知道了,你也要小心。韓家那幾個人還有焦氏兄弟都是極爲能幹的,需要好生安置他們。這一路上可都少不了他們出力。”
“老爺子放心,這些事情孫女曉得,定不會讓老爺子失望。”
蕭明楨在,蕭茂恆也在,加上蕭老爺子還有蕭明瑜,就四個人。蕭老爺子說道,“明瑜,事情你都清楚,你說說看,如今我們該怎麼做。”
蕭明瑜想了想,說道:“既然暫時還算安全,那就在這裡休整一天,明日再出發也不遲。不過老太太,大伯母還有我父親的身體,急需大夫診治。若是有可能的話,我想帶着人下山請一個大夫上來。再有就是,不能再這麼亂糟糟的,得安排一下差事。誰管伙食,誰管銀錢,誰管藥材,誰管衣物,都要有個章程。大伯母不良於行,老太太也需要人伺候,我父親那裡短時間內也離不開人,所以這三人身邊都要安排好妥當的人選。一旦有突發情況,遇到需要逃命的時候,要保證伺候的人能夠即刻帶上他們離開,不會給大家增添不必要的負擔。還有,護衛的人,前面探路的人,依舊斷後的人,都要有章程。”
蕭明瑜看了眼三人,最後鄭重說道,“最要緊的是,老爺子要保重身子,還有就是要有人幫着老爺子分擔一二。既然沒看到大哥,想來大哥是拒絕承擔這個重任。孫女提議,不如讓三哥跟在老爺子身邊。三哥穩重,也有見解,有三哥幫老爺子分擔,老爺子也能輕鬆一點。至於四伯父,具體的事情就需要四伯父同四伯母費心。”
頓了頓,蕭明瑜繼續說道:“這不過是孫女的一點淺見,說的不對的,還請老爺子四伯父三哥見諒。”
“你這丫頭,果然是有見識的。”蕭老爺子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我們蕭家遭逢大難,人心盡失。但是我們自己不能就此喪失信心。明楨,茂恆,你們也都說說。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集思廣益,方能讓大家平安走到京城。”
蕭明楨率先表態,“明瑜妹妹說的很好。的確是該拿個章程出來,不能再這樣亂糟糟的。不過我認爲物資也不宜統一在一處。我們如今是在逃命,就要考慮到各種可能。我看每個人身上都帶個包袱,吃食藥材棉被都不能少。萬一大家走散了,或者遇到了別的意外,落單的人還有一線生機。至於明瑜妹妹說的請大夫的事情,太過冒險。既然我們離着青雲觀不遠,那就去青雲觀走一趟。那些老道多半都懂點醫藥,悄悄的找個道士來看看,比貿然找大夫上山要安全許多。再有,隊伍裡有成哥兒和康哥兒兩個孩子。還子易哭鬧,未免孩子哭聲引來追兵,我看還需要妥善安排,就讓孩子走前面,我們落在後面。雖然隊伍因此拉長,但是也是最大的可能在保護大家的安全。”
蕭茂恆四下看看,“我沒意見。要如何管理,你們拿個章程出來。至於請大夫的事情,我贊同明楨說的。我們不能貿然下山,驚動了官兵,一大家子人都得人頭落地。去青雲觀就很好。”
蕭老爺子點頭,“既然如此,那現在就分配一下具體的任務吧。”
一番討論,總算拿出了一個章程來。另外將帶出來的婆子丫頭小廝也都統計整合了一遍。蕭老太太同譚氏身邊都安排了粗壯的婆子守着,方便上路。蕭茂楊身邊則是安排了兩個小廝。陸四身邊也安排了兩個人,幫她帶小孩。
至於物資,先做了統計,然後再分配給每個人。蕭老爺子也叮囑大家不得浪費。大家點頭稱是。如今是在逃命的路上,這些吃食被褥都是救命用的,心裡頭明白的人自然知道不能浪費。
接下來就是請大夫的事情,蕭明瑜主動請纓,因爲她想到了蕭博宗,二房的老爺子就在青雲觀。或許可以讓蕭博宗幫忙請一個大夫上山。
蕭老爺子也是見識過蕭明瑜的厲害,能護着一家子從城裡出來,可見是有見識有手段也是有智謀的。蕭老爺子說道:“明瑜,你是個聰慧的孩子。此去,老夫並不擔心你的安危,相信你定會小心。老夫唯獨擔心的是事有不順。若果真如此,那就不要勉強。這都是命,強求不來。”
“老爺子放心,孫女明白。”
蕭明瑜又去給韓氏告辭。韓氏心疼的輕撫蕭明瑜的臉頰,“你這孩子,就是愛逞能。這裡這麼多人,派人去都行,你爲何巴巴的要去。”
“娘不用擔心我,我肯定能將事情辦好的。父親的傷勢需要大夫,我做女兒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蕭明瑜見蕭茂楊依舊昏迷不醒,心頭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韓氏擦淚,“既然如此,那娘也不阻攔你。不過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不要再讓我擔心。你父親已經是這個樣子,我不希望你也……總歸,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要逞強,多想想娘還有你父親還有成哥兒,大家都盼着你平安歸來。”
“我會的。”
蕭明瑜帶上韓八還有焦氏兄弟下山去青雲觀。走之前蕭明瑜同蕭明楨私下裡說了話,“三哥,明琿大哥如今是被宋子秋迷暈了腦袋,蕭家如今就要靠你支撐起門戶,帶領大家去到京城。”
“明瑜妹妹有心了,我會的。至於明琿哪裡,哎,不說也罷。”
“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說。我早就說過,這個蕭家,需要一個穩重可靠的人來當家。如今適逢其會,三哥可不要辜負了大家的期望。還有,請三哥派人留意一下宋子秋那裡,我總覺着和個宋子秋不是個甘心認命的人。”
“你是擔心她鬧出什麼事情來嗎。莫非她還敢出賣我們?”蕭明楨有些不相信的說道。
蕭明瑜笑笑,“這可就難說了。女人心海底針,這女人要是心裡頭恨着誰,那她做出任何事情來都不出奇。想想江姨娘,可不就是聯合梅如悔,徹底毀了我們蕭家的百年基業,連個活口都不留。可見這女人狠心起來,男人都比不上。”
蕭明楨也是一陣後怕,“行,我會派人留意的。你早去早回,若是事情不順,不要勉強。你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
“多謝三哥關心。我父親那裡,還請三哥留意。”蕭明瑜拱手,帶着人迅速離去。
蕭明瑜爲了行動方便,早已經換了一身男裝。因她這幾年長高了許多,穿上男裝,擺出姿態來,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只要壓低了聲音說話,保管不熟悉的人看不出她是女兒裝扮。
一路順利,小心摸進青雲觀,蕭明瑜來過一次,順利摸到蕭博宗的院落。因爲東西府分宗反目,蕭明瑜也不敢確定蕭博宗的心思如何,更不敢貿然上前透露身份。蕭明瑜讓韓八去打探消息。韓八四下查探了一番,才發現蕭博宗沒在自個的廂房內,而是同另外一個老道談經論道,好不快活,似乎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蕭明瑜讓韓八帶着她去偷看,兩人從後牆窗戶偷偷溜進屋裡,躲在屏風後面偷看。蕭博宗氣色不錯,早就從打擊中恢復過來。至於蕭博宗對面之人,雖然是個老道打扮,但是觀其氣度,非同一般。定然是同蕭博宗一樣,半道出家做了道士。
蕭明瑜攔着韓八,想要先聽聽這兩人都說些什麼。聽了好一會,並沒有什麼要緊的內容。蕭明瑜漸漸分散了心思,關注起屋裡的擺設來。這一看,倒是讓蕭明瑜驚疑不定,越發不敢確定那老道的身份。
只因爲蕭明瑜在這屋裡看見了好幾件御賜之物,又看到一件,曾經在王府看到過的物事。再看這屋裡的擺設,雖然比不上王府富貴,但是從擺設上來說,也能看出其中不凡來。這老道敬酒是何身份,隱隱的,蕭明瑜已經有了懷疑。
蕭博宗同那老道說的興起,兩人說到高興處,竟然攜手離開了廂房,這倒是給蕭明瑜創造了機會。
蕭明瑜翻箱倒櫃,四處查看。韓八不明所以。蕭明瑜也沒指望韓八能夠幫上忙。韓八做事是個好手,但是對於這屋裡的擺設並不在意,不比蕭明瑜常年浸淫在這裡頭,自然是看出了不同來。這屋裡果然不一般。尤其是翻出好幾件進貢衣料做的衣衫,這越發確定了蕭明瑜的判斷。聽到外面有動靜,蕭明瑜示意韓八趕緊帶她出去。回到焦氏兄弟身邊,蕭明瑜心裡頭漸漸有了主意。
焦氏兄弟卻給蕭明瑜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姑娘,屬下之前朝山腳下探了探,王府已經屯兵在山腳,不時就會上來。看來我的行蹤暴露了。”
蕭明瑜咬牙,周啓這是打定主意趕盡殺絕嗎?蕭明瑜知道事情不容再耽誤下去,“焦氏兄弟,你們去找蕭博宗,讓蕭博宗帶人上山。”
“那姑娘呢?”焦氏兄度焦急的問道。
蕭明瑜說道,“韓八同我一起,我還要去會一個人。放心,只要有這個人在,我們就安全了。還有等大夫診治過後,你們將人放下來。然後即刻帶着大家去京城。至於我同韓八,稍後就會趕上。總之情況兇險,我們儘量拖延久一點,你們也不能耽誤時間。”
“姑娘,這樣做太危險。姑娘同我們一起上山,即刻就離開這裡。”
蕭明瑜笑道,“你們可聽說過一個傳聞,關於秦王府老王爺的。老王爺多年不出來見人,世人都說老王爺已經過世,還有人猜測是被王爺謀害。不過我今日總算知道這位老王爺的行蹤。如今我們一大家子的命可就落在了老王爺身上。”
韓八會意過來,“姑娘莫非指的是那位老道。”
“正是,我翻看了那屋裡的擺設物件,好些都是御賜,更有不上進貢之物。再觀老道的年齡樣貌,你們就沒看出來那老道同福安郡主有些相似嗎?”蕭明瑜鎮定自若的說道,“有老王爺在此,我相信定能將王府的軍隊拖住。只要能拖個一天半日的,不愁走不出中州地界。等到金州,那裡是朝廷的治下,到了金州地界,我們就安全了。”
聽了蕭明瑜的吩咐,三人都不得不佩服蕭明瑜的心思和手段,只是一些物件擺設,就讓蕭明瑜確定了老王爺的行蹤,要是真的,蕭明瑜這份眼力可不得了。
蕭明瑜一再堅持,焦氏兄弟也知道蕭明瑜不是個魯莽的人,於是聽從蕭明瑜的吩咐,抓了蕭博宗,靠蕭博宗的幫忙,又抓了個會醫理的道士,然後帶着這兩人,飛快的上山去後了。而蕭明瑜同韓八則一直沒有露面,蕭明瑜在等一個時機。若是世子周啓親臨的話,說不定可以藉此同世子周啓談一筆買賣。
世子周啓和張風雲帶着人上了青雲觀。張風雲領着虎豹營一干人等護衛在青雲觀四周,不讓任何宵小靠近。
蕭明瑜同韓八躲在後院,等張風雲走近了,蕭明瑜小心的看了眼。這張風雲如今也是意氣風發,自然不是落魄蕭家可比的。只不過蕭家都這樣了,蕭茂婕又會有好下場嗎?張風雲即便不會爲難蕭茂婕,卻也不肯讓蕭茂婕指手畫腳干涉他的事情。等到張風雲娶了媳婦,蕭茂婕更是要靠一邊站。蕭明瑜算是看出來了,張風雲就是打算將蕭茂婕高高供起來,不讓外面說閒話就行了。
張風雲若有所覺,朝後院走來。蕭明瑜平心靜氣,絲毫不動。韓八卻已經做好的應對的準備,只要張風雲發現了他們,定要立即將張風雲斬殺於刀下,絕不能給張風雲呼喊的機會。
張風雲在後院走了一圈,似乎沒發現什麼,然後就出去了。
蕭明瑜鬆了一口氣,運氣。張風雲是百密而有一疏,而蕭明瑜同韓氏則是有老天眷顧。
等到外面沒了動靜,蕭明瑜同韓八再次來到那老道的廂房後牆處。兩人偷偷的摸進去,因爲顧忌世子周啓,自然不敢再像上次那樣偷看。兩人躲在牆後,果然聽到世子周啓說話的聲音。
“孫兒拜見祖父,請祖父安。”
那老道果真是老王爺,蕭明瑜果然沒有猜錯。
蕭明瑜示意韓八稍安勿躁,伺機行動。
老王爺似乎並不歡迎周啓上山,“你來作甚?整個中州城被你們父子攪的天翻地覆,還不滿足嗎?竟然幹來叨嘮老夫,豈有此理。”
“祖父明鑑,孫兒豈敢來叨嘮祖父。孫兒許久不見祖父,心頭想念得緊,所以巴巴的上山來看望祖父。不知祖父在這裡過的可好,可有什麼缺的,不日孫兒就讓人送上來。”世子周啓恭敬的說道。
老王爺冷哼一聲,“都過了二十年,還有什麼不好的。回去告訴你老子,讓他心別那麼大,小心哪天翻了船,可別求到老夫這裡來。屆時老夫可不會理會你們父子二人的事情。”
世子周啓臉色暗沉,想了想說道,“祖父,孫兒同父親走到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如今朝廷將刀架到脖子上,要麼乖乖的受死,要麼反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即便我們不畏生死,可是依附王府過活的那些人,我們總不能不考慮。王府經營上百年,祖宗家業不能就這麼丟棄,還請祖父明鑑。”
老王爺不屑,“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在爲你們父子二人的野心找藉口。你們父子同朝廷是打生還是打死,本王不想管,也不會管,也管不了。你自去吧,本王這裡以後都別來了。”
“祖父。”世子周啓急切的喊道。
“下去,不要讓本王再說一次。”老王爺不假辭色,絲毫不給世子周啓面子。
世子周啓無奈,只能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