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今年的年夜晚,可謂是蕭家立府以來最冷清也是氣氛最詭異的一次年夜飯。
一家子人分男女兩席,剛出月子沒多久的陸四,抱着自己的兒子站在譚氏的身後,眼神又是冷漠,又是痛苦,又是哀怨,又是掙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蕭明琿,以及蕭明琿身邊的宋子秋。
如今這個情形,要從陸四生子說起。當年蕭老爺子說的很清楚,只要陸四生下嫡子,就放宋子秋出來,讓兩個人正經的在一起。陸四如願生下嫡子,蕭明琿是最高興的,不僅僅是爲有了兒子高興,更是爲宋子秋可以出來高興。
蕭明琿一直謀劃着讓宋子秋出來,只是蕭老爺子好像忘記了此事一樣,蕭明琿一直沒能如願。直到今日,大年夜,蕭明琿孤注一擲,強行打開關押宋子秋的房門,將宋子秋帶到全家人的面前。勢要逼着蕭老爺子兌現當年的承諾。
蕭老爺子放下酒杯,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明琿,老夫給你一個機會,這個女人從哪裡來就送到哪裡去,老夫就當此事沒發生過。大家依舊樂呵的吃年夜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如何?”
蕭明琿明顯是不答應的,譚氏爲了阻止他說出惹怒蕭老爺子的話,急忙說道:“明琿,不要犯糊塗。來人,將宋姑娘送回去。”
宋子秋低着頭,不爲所動。蕭明琿則是死死的攔在宋子秋身前,“娘,你們不能這麼做。”
“爲何不能。明琿,你怎麼糊塗。今兒是什麼日子,豈能容你胡來。還不趕緊給我起來,讓人將宋姑娘帶下去。不管你想做什麼,都等過了這個年再說。”譚氏又是祈求又是威脅,只盼着蕭明琿別犯糊塗。在大年夜找事,根本就是找死。
蕭明琿頻頻搖頭,“老爺子,當初你說過的,只要孫兒娶妻生子,我們蕭家有了繼承人,就讓子秋出來。可是孩子都快滿百日了,老爺子爲何一直不肯將子秋放出來。今日孫兒斗膽,將人帶來,只求老爺子正名,給子秋一個名分。”
“大哥,你不要再說了。你沒看到老爺子都生氣了嗎?大家都等着用年夜飯,你在這個時候鬧事,你是成心不想讓大家過好這個年嗎?”蕭明楨站出來,頻頻給蕭明琿使眼色。老爺子這會正積蓄着怒火,可千萬別再糊塗了。
蕭明琿根本就沒感受到蕭明楨的好意,反倒是認爲蕭明楨不懷好意,是在看他的笑話。於是厲聲說道:“我的事情不勞煩三弟操心。三弟有這份心思,還請你幫我勸勸孃親。子秋的事情,在我成親之前就說好的,不能反悔。”
“放肆。”蕭老爺子拍着桌子,“你這是在指責老夫不守信用嗎?”
“孫兒不敢,孫兒求老爺子開恩,讓子秋出來,給子秋一個正式的名分。”
蕭老爺子一臉失望的看着蕭明琿,“明琿,你自小聰慧,老夫對你抱有厚望,也一直用心栽培你,希望你能承擔起我們蕭家的家業。你也一直做的很好,老夫也一直很滿意。老夫以爲可以真正放下重擔,將蕭家的家業交到你手上。可是自從你同這個叫宋子秋的人在一起後,你就越來越糊塗,越來越讓老夫失望。老夫當初的確是說過那些話,老夫的本意是想等你娶妻生子,時間一長,你就將宋子秋這個人給忘了。即便忘不了,也不要因爲一個女人再做糊塗事情。可是看看你今日所作所爲,你真是讓老夫失望透頂。你枉費老夫這麼多年來對你的悉心栽培,枉費一大家子人對你的期望。明琿,你說說看,你這麼做對得起誰?”
蕭明琿神色痛苦,“老爺子,孫兒知錯。可是孫兒真的放不下子秋啊。這件事情,從始至終子秋都是無辜的,她是被孫兒連累的,孫兒必須對她負責到底。”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你要對宋子秋負責,那你的妻子兒子呢,你要不要對他們負責。你在今日鬧出這些事情來,你可有想過你妻兒的感受,可有給他們留一點點臉面?”
陸四神情悲慼,哀莫大於心死,緊緊的抱住孩子,張張嘴似乎是想對蕭明琿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只剩下一聲嘆息。
蕭明琿望着陸四,眼神中有掙扎,最後化作堅定,“老爺子,我先辜負了子秋,又辜負了妻兒。但是孫兒能力有限,如今孫兒選擇先成全了子秋,給她名分,讓她堂堂正正的做我蕭明琿的女人。”
“好,好的很。”蕭老爺子冷漠的看着蕭明琿,“你當真是老夫調教出來的好孫兒,你可對得起老夫,對得起你父母?”
蕭明琿低下頭,羞愧無比,可是依舊無法改變他的決心。譚氏低聲抽泣,爲了一個宋子秋,蕭明琿鬧出了多少閒氣來。本以爲陸四生下孩子,蕭明琿就會收心。屆時找個辦法將宋子秋打發出去就行,可是哪裡想到這兩人就是孽緣啊。根本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一直沉默的蕭明琦突然啐了一口,朝蕭明琿打去,“我沒你這樣的大哥,你太讓人失望了。連個年夜飯你都不讓大家安心用完,你就是鬼迷了心竅,被宋子秋這個女人給迷惑了。我看早就該將宋子秋這女人趕出去。她在一日,我們蕭家就一日不得安寧。”
低着頭的宋子秋,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蕭明琿惱怒的的擋開蕭明琦,“這裡沒你什麼事情,你參合進來做什麼。滾一邊去。”
“大哥,你還是不是我大哥?有你這麼做大哥的嗎?”蕭明琦惱怒,“你活該被大家討厭,宋子秋活該被人鄙視,活該被人唾棄。你們兩個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明琦,你退下。不準這麼說你大哥。”譚氏壓住內心想要痛哭的慾望,讓人將蕭明琦帶下去,然後對蕭老爺子說道:“老爺子,明琿這孩子自小就是個死心眼,遇到事情也不知道變通。既然他一心一意的惦記着宋子秋,不如就成全了吧。現在時辰還早,讓下人將年夜飯擺上,我們一家子也能樂呵樂呵。”
“傷風敗俗,丟人現眼。”蕭茂楊不甘寂寞,“不過既然大嫂都開了口,我們五房自然是沒意見。不過明琿在大年夜鬧出這等事情,此事不能不管。好歹也要給他一個懲罰,讓他知道一點好歹。”
蕭茂恆捋着鬍鬚,頻頻點頭,“五弟這話不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然以後大家有樣學樣,想要達到什麼目的,人人都在大年夜鬧幺蛾子,搞的大家都沒胃口,這怎麼得了。老爺子,此事你看該如何處置。”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老大媳婦,明琿媳婦,你們都要成全這兩人嗎?”
譚氏哀嘆一聲:“事已至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然後頻頻給陸四使眼色,讓陸四趕緊表態。
陸四抱着孩子走到蕭明琿身邊,對蕭明琿說道:“相公,你看看哥兒,哥兒多可愛。相公你就一點不心疼他嗎?這可是他來到人世後過的第一個新年,你就非得要讓這個新年染上不吉利的色彩嗎?”
蕭明琿說道:“你將孩子抱來作甚。我知道我這麼做對不起你,可是早在你進門之前,此事已經說定。只等你生下兒子,子秋就能出來。”
陸四神情平靜的看着蕭明琿,“是嗎?原來在相公心裡,真的有個先來後到的順序。這麼說來,就連我們的康哥兒也比不上宋姑娘重要,對嗎?那相公也沒想過要如何教導康哥兒長大,恐怕也沒想到將來相公置辦下來的家業,要給康哥兒繼承吧。”
“你說這些做什麼?”蕭明琿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不要在這裡胡攪蠻纏。”
陸四冷漠一笑,“我明白了。”陸四掃了眼宋子秋,然後說道:“我沒意見。既然相公忘不掉宋姑娘,那就給宋姑娘一個名分吧。我今日就當着大傢伙的面,喝了宋姑娘的茶,如何。相公,我這樣做你滿意。”
蕭明琿心疼的看了眼宋子秋,說道:“只要老爺子同意,子秋也沒必要給你敬茶。”
“是嗎。相公爲了宋姑娘果然是連規矩都不要了。不過若是宋姑娘不敬茶的話,那麼我這個做主母的也沒辦法認可她的身份和地位。只能將她當做丫頭處置。”陸四冷漠的說着。
蕭明琿不滿的盯着陸四,“你怎麼可以這樣。”
陸四冷哼一聲,看蕭明琿的眼神就跟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我爲什麼不能這樣。我並沒有刻意去刁難宋姑娘,我不過是按照規矩行事。莫非照着規矩行事也有錯嗎?相公,蕭家垮了,但是蕭家的風骨還在,蕭家的規矩還在,有些事情容不得肆意妄爲。”
蕭老爺子頻頻點頭,“這話說的不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老大媳婦同明琿媳婦都不反對,那宋子秋以後就搬出來,跟着明琿過日子吧。不過規矩不能少,明琿媳婦你坐好了,讓宋氏給你敬茶行禮,做足了禮數,這身份也就定下來。”
蕭明琿大皺眉頭,擔心的看着宋子秋,“子秋,委屈你了,你且忍忍,很快就會好的。”
宋子秋是今晚進門後頭一次擡起頭來,朝蕭明琿看去,表情無悲無喜,如一汪清泉一樣。“蕭公子,我並不委屈。”
蕭明會大皺眉頭,“子秋,你叫我什麼?”
宋子秋笑了,“莫非要叫相公嗎?畢竟還沒過明路,還算不得是蕭公子的姨娘。”
蕭明琿心頭有種不安的感受,“子秋,你若是怪我,我都理解的。你就給她敬茶,很快就會好的。你放心,她不會爲難你。”
陸四冷冷一笑,將孩子放在奶孃的手上,然後端坐着不動。“相公,時辰雖然還早,可是也不能爲了你們二人就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既然要過明路,宋姑娘你就趕緊敬茶吧。就如相公說的,我是不會爲難你,我也沒那個膽子爲難你。”
譚氏嘆氣,坐在陸四的上首,也等着宋子秋敬茶。“宋子秋,你還在猶豫什麼。明琿好不容易爲你爭取來的機會,你難道不知道珍惜嗎?”
宋子秋低下頭,手籠在袖子裡,攥的緊緊的。她恨,她恨所有人,恨所有的蕭家人,更恨蕭明琿這個人。宋子秋驀地擡起頭來,對蕭老爺子說道:“老爺子,我想見我父母。”
蕭老爺子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你父母在年中的時候就已經去了外地,你的兄弟姐妹都帶走了。”
“爲何離開?”宋子秋手在發抖。
“你父親爲宋家打理產業,生意需要,自然不能長久留在中州。放心,你既然做了明琿的妾,以後蕭家自然不會虧待你。你要給家人去信,也是可以的。這一點老夫可以給你保證。”蕭老爺子平靜的說道。
宋子秋暗自嘲諷一笑,原來家人早就離開了,虧她還在妄想。如此她便沒了退路,只能做蕭明琿的妾。宋子秋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從丫頭手裡接過茶杯,先是給蕭老爺子還有蕭老太太敬茶,接着給譚氏敬茶,最後纔是給陸四敬茶。
給陸四敬茶的時候,宋子秋死死的盯着對方看。陸四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子秋,絲毫不懼這個人。有蕭明琿的寵愛又能如何。她已經生下了兒子,如今任何人都不能動搖她的地位,她不怕她。
宋子秋率先移開目光,“請少奶奶喝茶。”
陸四接過茶杯,“不錯,以後好生伺候相公,不可惹是生非。”然後給了宋子秋一個見面禮,一根赤金髮簪,“妹妹收好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根髮簪。只盼着你能安分守己,不要讓我失望。”
宋子秋心頭暗恨,面上柔弱,“多謝少奶奶賞賜,我一定會安分守己。”
陸四笑了起來,“妹妹還沒適應吧,以後可不能稱呼我,要自稱婢妾,知道嗎?要知道宋家已經將你除名,你是個沒孃家的人。非良妾,自然就是婢妾。”
宋子秋心頭恨得不行。蕭明琿看不過眼,大聲斥責,“你做什麼,子秋哪裡惹了你,讓你這樣說她。你也忒惡毒了一點。”
陸四似笑非笑的看着蕭明琿,“相公這話妾身不明白,妾身做了何事,竟然被指責爲惡毒。妾身說的那些話,有哪一句是說錯的。難道宋家沒有將她除名嗎,難道她還有孃家嗎,難道不是婢妾嗎。”
“你太過分了。”蕭明琿將宋子秋扶起來。
“夠了。”譚氏惱怒,“明琿,你講不講道理。你媳婦一句都沒說錯,她這麼說也是想讓宋氏知道規矩。一個不懂規矩的人,如何能做我們蕭家的妾。難怪以前就能做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事情來。果然規矩沒學好。依我看,還要給她安排一個教養嬤嬤,好好教導教導她的規矩。”
蕭明琿氣的半死,“娘。”
譚氏絲毫不給蕭明琿機會,“你若是好認我這個娘,就別替宋子秋說話。你要是非得替宋子秋出頭,那就給我滾出去。”
蕭明琿無可奈何,心疼的看着宋子秋。宋子秋微微的對蕭明琿搖頭,“相公,不要爲了我惹怒了婆母。”
“哼!”聽到宋子秋說婆母,譚氏就跟吃了一個蒼蠅似得,噁心透了。
蕭明琿長嘆,只覺自己無能透頂,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不能替她出頭,處處都被掣肘,真是夠了。這個家呆着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一走了之算了。可是走了後,子秋一定會跟着他受苦,他怎麼捨得讓子秋跟着受苦。他說過要給她最好的生活。
蕭老爺子發話,“行了,來人,帶宋姨娘下去梳洗安置。明琿你坐下,開席吧。”
下人魚貫而入,將酒菜擺上。蕭明琿魂不守舍,一顆心全在宋子秋的身上。蕭老爺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心頭嘆氣,真是讓人失望。蕭老爺子微蹙眉頭,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決定,讓蕭明琿繼承家業,真的對嗎?蕭明琿要是真的掌了權,這蕭家豈不是要變成嫡庶不分,尊卑亂套。
蕭老爺子又朝蕭明楨看去,蕭明楨一臉鎮定,瞧着老成,做事也很穩重。蕭老爺子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的朝蕭明楨這邊偏了點。
這個年夜飯吃的很沉默。用過酒菜後,大家坐在溫暖的廂房裡說話守歲。蕭明瑜抱着成哥兒,同陸四笑道,“成哥兒好喜歡康哥兒,看見小侄子,就來了勁,恨不得糊康哥兒一臉的口水。”
陸四笑了起來,“成哥兒身子骨長得結實,精神頭也好。成哥兒,康哥兒現在還小,還不能陪着你玩耍。等過個一兩年,康哥兒就能同你一起耍了,你可要有耐心啊。”
蕭明瑜將成哥兒放在榻上,成哥兒跟鴨子似得,一步一搖晃,走到康哥兒身邊,然後一屁股坐下。握住康哥兒的手,一個勁的說道:“弟弟,弟弟……”
蕭明瑜大笑,“這不是弟弟,這是侄兒,小侄兒。”
“弟弟,弟弟。”成哥兒固執的喊道。本在睡覺的康哥兒,被成哥兒騷擾着,睡得很不踏實。最後忍無可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弟弟哭了,哭了。”成哥兒嘻嘻哈哈的,一臉好奇的看着哭泣的康哥兒。
康哥兒可委屈了,我都哭了,你還笑的出來,真是喪心病狂。
陸四將康哥兒抱起來,輕聲哄着。康哥兒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成哥兒頓時又來了興趣,讓蕭明瑜放在地上,一步三搖晃的走到陸四身邊,趴着陸四的腿,伸出手,做出一副我想要的樣子,“弟弟,弟弟……”
陸四忍不住笑了起來,“成哥兒真是稀罕我們哥兒稀罕得不得了。”
“誰說不是。”蕭明瑜乾脆將成哥兒抱起來,在他臉上輕輕掐了下,“小壞蛋,康哥兒要睡了,你是做叔叔的,可不能打攪侄兒睡覺,好不好?”
成哥兒委屈的很,手指放在嘴裡,眼巴巴的看着康哥兒,“弟弟,弟弟……”
得,改不過來。康哥兒雖然月數小,不過小孩子最是敏感,知道誰好誰壞,一扭頭,埋首在陸四的懷裡,看也不看成哥兒一眼。成哥兒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被人家給嫌棄了,還一個勁的往前湊,嘴裡不停的叫着弟弟,弟弟,將屋裡的人都給逗樂了。
成哥兒鬧了一陣,自己也累了,趴在奶孃懷裡睡覺。
蕭明瑜覺着屋裡氣悶,就出門透氣。一出門,冷風撲面而來,從屋裡帶出來的熱氣,瞬間沒了影子。哆嗦了一下,趕緊將大氅披上,擋住凜冽寒風。水仙搓着手,說道:“姑娘,今年過年可比去年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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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瑜哈了一口氣,笑道:“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今天也就變成了明年。”
“姑娘說的沒錯,不過今兒也忒冷了點。不知道等開春後又是什麼情況。”
蕭明瑜走到院子裡,擡頭望天,臉上冰冷一片,下雪了。雪花在臉上融化,臉上溼潤潤的。蕭明瑜想要去找蕭明懷。蕭明懷直到今兒早上,才從延州回來。據說在是延州那裡玩的不亦樂乎,如果不是年下,要趕回來過年的話,蕭明懷都還不想回來。
蕭明瑜想要問問關於蕭明的事情。去了隔壁廂房,蕭明瑜讓小廝將蕭明懷叫出來。蕭明懷喝了酒,臉上紅紅的,蕭明瑜微蹙眉頭,說道:“我記得以前五哥不喝酒的。”
蕭明懷呵呵一笑,“明瑜妹妹不懂,去了延州,同柴家的兒郎們在一起,我才明白這做男人該怎麼做。就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蕭明瑜見蕭明懷有剎不住車的趨勢,趕緊打住,“五哥,我想問問明姐姐的事情,她還好嗎?你們去延州,一路上可順利?”
“當然順利,有柴家那一百個兵將在,沒有哪路宵小敢出來打劫。反正我們順利到了延州,柴家辦了酒席,好多人都去了,都是有名頭的人家。很熱鬧。明的嫁妝可是狠狠出了一回風頭,全延州的人都在議論。沒見過誰家嫁女兒有這麼大手筆的。幾萬兩的陪嫁,嘖嘖,真是了不起。都說柴家娶了一個好媳婦,還說就算我們蕭家垮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而且那邊的人耿直,沒有中州那麼多彎彎繞繞。我都想開了年再去玩耍半年,長點見識才好。”
蕭明瑜一聽這些,心頭也算放心下來。她卻不知,寧璐在就帶着人埋伏在半路上,半夜裡還襲擊過一次。不過因爲柴自修防備得當,帶去的人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故此寧璐的襲擊不了了之,連個水花都沒泛起。對於被襲擊的事情,柴自修下了封口令,加上蕭明懷睡得死,所以根本不曾知道死神曾經來光臨過他。
寧璐這邊,一擊不成,迅速撤退。有柴自修在的地方,沒她發揮的餘地。而且她帶去的人也比不上柴自修的精兵,無奈之下只能放棄。但是寧璐這人,有個缺點,也可以說是優點。那就是堅韌不拔,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雖然如今蕭明已經正式嫁給柴自修,但是寧璐依舊沒有放棄殺蕭明的決心。而且她不僅僅想要殺了蕭明,她更想做的是折辱蕭明,玩一場貓捉老鼠的好戲。就好像當初讓人綁架了蕭明,卻不急着要蕭明的性命一樣。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再說了蕭明的安危有柴自修負責,輪不到蕭明瑜來操心。
蕭明瑜仔細的同蕭明懷打聽了一下柴自修同蕭明相處的事情,又打聽了一下延州那地方的風俗人情,這才放過蕭明懷,讓他回廂房繼續喝酒。蕭明瑜也打算回廂房,在外面被冷風吹,渾身都僵硬了。
哐當!
老爺子所在的廂房內,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接着就聽到譚氏一聲高亢的驚呼。蕭明瑜擔心出了什麼事情,急忙跑去。打開門,就見桌椅板凳被人踢翻在地上,譚氏一臉緊張無措卻又無比倔強的看着蕭老爺子。
蕭老太太癱着半邊身子,卻也狠狠的看着譚氏。
這是怎麼回事。
“出去。”蕭老爺子看到門口的蕭明瑜,根本就沒客氣。
蕭明瑜趕緊關上門,退了出去。她見到韓氏同蕭茂楊都給她使眼色,肯定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蕭明瑜跑到隔壁廂房,兩間廂房雖然不是想通的,但是老爺子那屋裡說話聲音稍微大一些的話,她也能聽到談話內容。
陸四同蕭明還有蕭明琦都湊到蕭明瑜的身邊,跟着一起偷聽。蕭明瑜讓開一點位置,讓大家都偷聽得3舒服一點。
蕭老爺子怒氣升騰,拍着桌子大罵,“老大媳婦,你同老夫說清楚,你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老爺子誤會了。”譚氏還有些後怕,沒想到老爺子也會發這麼大的火氣。“老爺子,兒媳,兒媳就覺着既然在中州沒發展了,不如就去京城吧。有相公在京城照拂,我們蕭家西府遲早會再次站起來的。至於東府那邊,大可不去管。東府是要分宗也好,是要趁火打劫也罷,我們都不搭理他們。”
蕭老爺子怒氣翻騰,“去京城?你就是這麼想的。那你想沒想過,我們蕭家的根就在中州,失去了中州的一切,我們蕭家還怎麼立足。此事你不許再提,老夫也就當你沒說過這樣的混賬話。”
“老爺子難道還指望着開礦嗎?”譚氏克服了心頭的恐懼,大聲問道:“我們蕭家還有機會開礦嗎?當初老爺子讓五弟妹去求王妃,王妃口上倒是答應得爽快,可是王府真的願意我們蕭家再開礦嗎?若是王府真心實意的幫我們,官府那邊又怎麼會刻意刁難。只需王妃發話,管府那邊乖乖的就要將開礦需要的手續給我們送來。可是王府那邊倒是好,一邊說着答應讓我們蕭家開礦,不會給我們蕭家的生意下絆子。可是另外一邊,卻讓官府刁難我們,開出我們現在根本就不能承受的條件。老爺子,三歲小孩都看的出來,我們蕭家這礦是再也開不起來了。老爺子何抱着那點殘念,將最後的一點銀兩折騰乾淨。不如拿着這些錢,離開了中州,去京城尋找機會。有相公做靠山,我們蕭家的生意不愁做不起來。”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是在斷絕我們蕭家的根。口口聲聲說去京城,你以爲京城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嗎?我們這裡一動,王府那邊就一定會採取行動,將我們全家老小都控制起來。你真是糊塗透頂。”
“難道我們就要認命,讓王府將我們蕭家徹底榨乾嗎?”譚氏不客氣的說道,“既然老爺子不肯去京城,那我們大房去。相公在京城爲官,老爺子總不能攔着兒媳去京城吧。”
“你這是早就大算好了吧。”蕭老爺子指着譚氏大罵,“你這個蠢婦,說,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明琿的意思?”
譚氏堅定的說道:“自然是兒媳的意思,這件事情兒媳一直沒同明琿明楨兩兄弟提起。兒媳先同老爺子說,就是希望老爺子能夠帶領全家去京城。反正我們在京城也有宅子,將全家人帶去,不愁沒地方住。至於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熟門熟路的,只要有銀子,生意遲早能做起來。”
蕭老爺子冷笑,“蠢婦,事情若是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以爲老夫不會走嗎?”
譚氏哆嗦了一下,“那,要不就讓我們大房先走。開了春,河水解凍我們大房就走。”
“走到哪裡去?”蕭老爺子怒斥,“蠢婦,你給我老實的留在中州,不準再說走的話。即便真的要走,也要老夫來做決定。”
譚氏大哭,“老爺子,兒媳在中州數年,相公獨自在京城,身邊多了不止三五個女人,就連庶子庶女都添了好些個。兒媳若是再留下來,這大房哪裡還有兒媳的立足之地。老爺的心目中,哪裡還有明琿和明楨的地位。再說了,明楨要科舉,難道老爺子也不讓他去京城嗎?”
蕭老爺子眼皮子一擡,冷冷的說道:“明楨是明楨,大房是大房。至於茂林那裡,你以爲他跟你這麼糊塗嗎。明琿同明楨是他的嫡子,他豈能忘了自己的兒子。就算大房再多十個庶子庶女,也越不過明琿同明楨,你就放寬心吧。”
譚氏不要,“老爺子,要不就讓兒媳陪着明楨去京城。讓明琿帶着我們大房餘下的人住在中州。對了,還有明琦。明琦的婚事只能去京城想辦法,不能再耽誤下去。等一開春,我們就走。”
“走走走,你想走到哪裡去?老夫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現在還不是去京城的時候。你趕緊給老夫打消你那糊塗念頭。”蕭老爺子不客氣的說道。
譚氏哭道,“那老爺子告訴兒媳,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去京城。難道真要讓明琦做老姑娘嗎,難道明楨的前程也不要了嗎。老爺子做事也忒瞻前顧後,王府沒道理阻攔我們去京城。”
砰!
一個茶杯朝譚氏飛來,譚氏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着,額頭頓時就出血了。
蕭老太太怒氣沖天的說道:“反了反了,竟然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蕭老爺子皺眉,“老太婆,你發什麼火。你的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
“老身若是再不說話,這府裡就沒老身說話的餘地。老大媳婦,還不趕緊給老爺子磕頭謝罪。”蕭老太太不客氣的說道。
譚氏都快被痛死了,大年夜竟然見了血,是不是意味着來年一年都不順。譚氏心裡頭恨得要死,“老太太,兒媳哪句話說錯了,要太太這樣對待兒媳。大過年的,老太太是想讓全家都不好過嗎?”
蕭老爺子大罵,“你給我住嘴。誰準你這麼同老太太說話的。”
蕭老太太氣的那半邊正常的臉都扭曲了,譚氏心頭更扭曲,竟然被打了個正着,真是流年不利。
廖氏站出來,“今日反正討論不出一個結果來,要我說,乾脆就別說這些糟心事。等過完正月後,再來議論也不遲。屆時大房要走還是要留,府裡自有個決斷。至於我們四房,自然是要守在老爺子還有老太太身邊盡孝。五弟妹,你們五房呢,是個什麼意思?”
韓氏朝蕭茂楊看去,蕭茂楊冷哼一聲,“知行書院是我一輩子的心血,你們要走就走,將銀子留下來,我就住書院裡。”
“混賬東西。”蕭老爺子怒視蕭茂楊還有韓氏,“你們兩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鬧了快一年了,你們還要鬧下去嗎?老五媳婦,你來說,你到底是什麼心思。莫非你同那個福王殿下真的有什麼?”
韓氏抿脣,一臉寒霜,“不知老爺子從哪裡聽來的流言蜚語,兒媳同福王殿下清清白白的。若是有一絲異心,兒媳甘願被天打雷劈。”
蕭茂楊神情龜裂,微微動容。
蕭老爺子嗯了聲,“茂楊,你是怎麼想的。莫非你是認定你媳婦同別人有染。你想鬧到什麼時候?”
蕭茂楊低着頭,好半天才說道:“兒子,兒子沒那麼想。”
“既然沒那麼想,那你在鬧什麼?家裡的事情本來就多,你們兩口子還不消停。明出嫁的時候,你們兩口子就鬧了一場。老夫還當你們都能吸取教訓,好好相處,所以一直沒有干涉你們的事情。誰想到,這都馬上要到新年了,你們兩口子還不消停。”蕭老爺子狠狠的瞪着蕭茂楊,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本事沒多少,氣性倒是不小。“茂楊,你既然沒有誤會你媳婦,就趕緊給你媳婦道歉。將過去的事情都翻過去。”
蕭茂楊閉嘴,不啃聲。,明顯的心口不一。
蕭老爺子拍桌子,“蕭茂楊,你連老夫的話也不聽了嗎?”
蕭茂楊仰着頭,梗着脖子說道:“爲什麼要我給她道歉。這一切明明都是她鬧出來的。”
蕭老爺子氣的不行,蕭茂楊這人怎麼就不開竅,蠢笨如豬。
韓氏站出來,“老爺子,不要再爲難老爺,兒媳同他的事情,我們私下裡會自己解決。這會老爺子讓他當着大家的面給兒媳道歉,實在是太過爲難他。還請老爺子收回成命。”
蕭老爺子點點頭,“老五媳婦你是個懂事的。茂楊這人性子不好,你多讓着她點,不要同他生分了。你們夫妻二人走到今日這一步,着實不易。兒女都大了,再鬧下去,可就難看了。”
“老爺子教訓的是,兒媳明白。兒媳會同相公好好相處的。”韓氏做了保證,蕭老爺子就放心下來。對於蕭茂楊,蕭老爺子不指望。不過韓氏肯服軟,肯低頭給蕭茂楊道歉,此事差不多也就能解決。
“哼,老五媳婦,你既然說了這些話就要做到。”蕭老太太看不慣韓氏,也看不慣蕭老爺子對蕭茂楊橫眉冷對的態度,於是出面說道:“你們夫妻二人鬧了矛盾,緣由老身也知道一點。說來說去,還是老五媳婦你不夠檢點。你若是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茂楊又怎麼會發脾氣。從一開始你就該好好認錯,而不是等到我們做長輩的問起來,你才做出保證。”
“老太婆,你少說兩句。”眼看事情又起波瀾,蕭老爺子真是服了蕭老太太,這挑事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的。
蕭老太太不高興的哼了一聲,“老爺子,老身莫非說錯了嗎?你光罵茂楊,可想過在這件事情中,茂楊受了多大的氣。老身可是聽說,那個福王殿下還衝到內院見老五媳婦。要說他們沒什麼,老身第一個不相信。”
“夠了,你到底有完沒完。”蕭老爺子怒斥。
蕭老太太不甘心的閉嘴,不過好歹是幫蕭茂楊出了一口氣。
韓氏慘白着一張臉,“老太太罵的對,是我立身不正,纔會遭到誤會。不過我同福王之間清清白白,還請老太太慎言。兒媳的名譽不要緊,可是福王要是知道我們詆譭他的名聲,怕是不會酒席罷休的。”
蕭老太太冷哼一聲,“威脅老身,是嗎?老五媳婦,你要是真的光明正大,何需威脅老身。我看你就是心虛。”
“夠了,不準再說了。”蕭老爺子急忙阻止,“來人,送老太太回去歇息。”
蕭老太太怒吼,“蕭博衍,你兒子被人戴綠帽子,你也不管嗎?”
蕭老爺子怒目而視,“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將老太太帶下去。難道要老夫親自動手嗎?”
婆子們不敢遲疑,急急忙忙將老太太推走。蕭老太太一走,這屋裡的氣氛更是詭異。
韓氏面無表情,蕭茂楊則是看也不看韓氏一樣。蕭老爺子疲憊不堪,“茂楊,老五媳婦,你們到底想要如何,給老夫一句實話。若是不稀罕老夫過問你們夫妻二人的事情,老夫以後就不管了。”
蕭茂楊朝韓氏掃了眼,說道:“等初五,兒子就回書院。”
韓氏站起來,一臉冷冷清清的樣子,已經不受外物影響。“回稟老爺子,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兒媳自始至終都是蕭家的媳婦。老爺子若是沒別的吩咐,那兒媳就去照顧成哥兒。時辰這麼晚了,成哥兒也該睡了。光是奶孃帶着,兒媳不放心。”
蕭老爺子嘆氣,“罷了,既然你們兩口氣不領情,那老夫也懶得管你們。都下去,讓老夫清淨清淨。”
蕭明瑜回到位置上,神情凝重。蕭明安慰她,“明瑜,你別太擔心了,五叔同五嬸孃不過是暫時的,遲早會重歸於好。”
“多謝明姐姐。”蕭明瑜報以苦笑。
蕭明琦哼了聲,“事情哪有那麼簡單,這都多久了,有半年了吧。要和好的話早就和好了。”
“蕭明琦,你能不能少說兩句。”蕭明一點都不客氣,“你們大房就要去京城了,你就不能積點口德。”
“誰說我們要去京城?難道老爺子的話你沒聽到嗎?老爺子都明着說了,現在還不是去京城的時候。”蕭明琦嘲諷一笑,“也就是你們這些人天真,沒看明白這裡頭的名堂。”
蕭明瑜突然站起來,“你們聊吧,我先出去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