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白將一切都計劃好了,卻唯獨小看了富商們的購買力。
說來這事兒也巧了。
那陳姓富商家的僕從將鋪子裡的辣椒製品蒐羅回府,正趕上府中籌辦小宴。
元寶嘴甜,又教了幾個蘇月白傳給他的方子與那僕從聽。僕從回去後便知會了廚房的大師傅,當夜就給呈到宴席上去。
陳富商招待的是位京裡來的客人,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可當一碟烤制的外皮焦脆,內裡綿軟的麪餅端上來,又蘸了一點辣椒醬吃,當即誇讚這是難得人間美味。
當日參加小宴的人不少,又因誰也不願意落於人後,紛紛遣僕從趕快去採買。還聽說辛香坊售賣的辣椒同十里香用的是同一種,更覺得是好東西。
有十里香的老客懷念那幾道菜的滋味,可這些菜每日都限量供應,他們就算有銀錢也沒那麼多菜給他們吃。現在可好,有了辛香坊,雖不如十里香廚子手藝高超,也能一解肚腹中的饞蟲。
翌日一早,蘇月白與元寶剛打開店門,一夥人就擁上來。
她被駭了一跳,險些以爲這夥人要過來刁搶。
問清楚緣由,才明白她還是太小看這夥人的購買力。
渾渾噩噩的包貨物,收銀子。等人一鬨而散,蘇月白這纔回神。
“呀……”居然都賣光了。
開門不過才半個時辰,店內就沒有貨物可賣。
二人面面相覷後,不約而同都笑了起來。
“看來咱們得提前打烊了。”
蘇月白拍拍手,與元寶將剛搬進去的木板又重新拿出來,將門栓好,這才找了馬車回家。路上又採買了些零碎,有針線,有給二驢用的紙張書本,還有一壺好酒。
陸彥墨好不好酒她也不曉得,但見那日他與人出去吃酒,想來是喜愛的。
冬季時常有風雪,山裡的動物鮮少活動,難覓蹤跡。哪個村子沒個獵戶,但論捕獵的手藝陸彥墨絕對是最厲害的。
獵物不會天天有,但只要他進山去,就鮮少空手而歸。就如今日,還捉了只活物。
進村時,手裡牽着的小鹿難免引人注目。
“小陸又進山了?喲,這是抓了一頭鹿啊。”
“彥墨厲害,他媳婦兒更厲害啊。”
“哈哈哈,一個女人天天和一羣男人廝混,肯定是小陸教導有方。”
陸彥墨懶得與這夥人有口舌之爭,他家娘子的確是優秀,哪輪得到你們眼紅妒忌。
剛到家門口,便與蘇月白迎頭遇着。
“怎麼回來這麼早?”
蘇月白先是往他手裡牽着的那頭鹿身上看,又去看他肩上扛的獵物。
這人究竟有多大的力氣,就一個人扛了一頭鹿回來?甚至還捉了一頭活的?
“生意好,纔剛開門東西就賣光了。地裡的辣椒已經成熟了些,家裡還有些乾製的,你都幫我運到鋪子裡去。”
陸彥墨道了聲“好”,便將獵物帶到廚房,而那匹幼鹿乾脆就拴在雞圈外。
“我去找芳蘭姐,中午就不回來了,你和元寶兩個人隨便吃點兒。”
陸彥墨看她背了個簍,猜到她是要去摘辣椒,也無異議。
辣椒園裡芳蘭正在烤番薯,蘇月白一出現,便要拉着她一起吃。
一顆熱乎香甜的烤番薯下肚,渾身都有了氣力。
“芳蘭姐,這摘辣椒呢,得講究個竅門……”
小溪也挎着籃子,跟着一旁忙碌。他人小,雖是慢了點,但眼神兒好,藏在葉片下的辣椒也沒放過。
足足摘了兩揹簍,分量十足,芳蘭讓小溪看家,自己要與蘇月白送下山。
剛出門,便見到陸彥墨踩着雪水進門。
“得嘞,你們小兩口忙和去。”
芳蘭一笑,把揹簍推到陸彥墨懷裡,也順手將蘇月白一同推出門。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了會兒,還是陸彥墨主動背起簍子,牽了她的手往外走。
“雪都化了,路有點滑。”
“嗯。”蘇月白小聲應道,手指勾起垂落的一綹髮絲,擋住了臉上的紅暈。
這一路也不算遠,但因揹簍裡是貴重的辣椒,委實走的小心了點。
一進門,蘇月白便將其中一簍拿去幹制。
她賣給王掌櫃的都是鮮貨,如今天氣越來越涼,未免辣椒腐敗變質,還是製成乾製的便於儲存。不過看在現在的情形,她這些辣椒只要一上市又會被搶光。
“我明日與元寶去鋪子裡,你幫我把這些辣椒送過去。”又叮囑說:“炕上這些是要製成幹辣椒的,你多看着點兒,別給烤糊了。”
陸彥墨表示自己知道了,踟躇了下,忽然問她想吃什麼。
蘇月白愣了下,納悶道:“你打算做晚飯?”
看陸彥墨擼起袖子走進廚房的架勢,顯然是要動手了。
“那……就簡單一點。”也吃不準陸彥墨的廚藝水平,蘇月白生怕遭遇黑暗料理。
“我打了一頭鹿,明日一併拿到市集去賣。”陸彥墨想了想,又說:“鹿肉乾柴,不好烹煮。你若想吃,就宰了院子裡那頭。”
人要吃飯,要吃肉,只能讓這些小動物犧牲了。蘇月白也說不出什麼白蓮花的話,裝什麼僞善。雖說是陸彥墨把母鹿和幼鹿一窩端了,可看着剛剛還餵過怯生生朝她撒嬌的小傢伙就要下鍋,蘇月白難免有些於心不忍。
“先養一養吧。”
陸彥墨看出她捨不得,就說:“你若不喜歡鹿肉,其實山間的野雞野兔味道更好。我上幾日還看到野豬的蹤跡,若能僥倖打一頭,就能過個好年了。”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而陸彥墨這種沒有甜言蜜語,只有樸實無華爲你好,努力讓你吃飽,用心經營這個家的男人,更令蘇月白心動。
在外面漂泊那麼久,她真的很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在溫暖的房子裡,對她溫柔一笑。
陸彥墨……他會是這個人嗎?
“你是當家人你說了算,兔子也好,野雞也好,都成。”說罷,還對他甜甜一笑。
陸彥墨挽着袖子刷鍋,忽的擡眸睇了她一眼,語氣帶着一絲冷:“我哪裡算什麼當家人,連自家娘子都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