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墨已有多年不曾見過方將軍,聽說如今都稱他爲方老將軍。
連方若秀都長的這麼大了,可見歲月催人老這話不是唏噓感慨,而是現實摧殘。
“他身體可還好?”
那段歲月的確是苦,不少今日還把酒言歡的同袍,他日就成了匈奴鐵騎下的亡魂。陸彥墨從一個小兵爬到將軍這位置,靠的從來都是實力,而不是誰人的庇廕。
他吐了一口心中的濁氣,看向方若秀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真誠。
方若秀看着他笑,倒也沒做什麼矯揉造作的姿態,很是端莊大方:“爹他這幾年的身體不比以前了,不過好好休養下,還算硬朗。倒是時常提起陸哥哥你……”
陸彥墨好奇的問:“哦?他說了什麼。”
方若秀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說:“爹他說陸哥哥沒良心,離開的時候都不曉得送封信來。這些年都沒個音訊,也不知道跑到那個犄角旮旯放羊去了。”
陸彥墨一聽,這才笑出來。
當年他得方將軍提攜,也不知道自己未來要如何走向。有次閒談,就說起自己的願望。說着說着,陸彥墨就感慨了句:“等到不打仗了,就養一些羊,放到草原上去。看着藍天白雲,守着羊兒吃草,那叫一個愜意。”
沒想到一晃多年過去了,方將軍竟也記得。
“我也是這幾年才過上安穩日子。”
剛離開時,就有人在懸賞鎮西將軍的項上人頭。陸彥墨改頭換面,最後來到曾經待過的青沙鎮。正因爲這裡在郢州境內,又是邊陲,他們未必能想到。況且青沙鎮雲集了多少商人,他混雜在其中,一點都不顯。
便這樣,他躲了許多年,也漸漸習慣了普通人的生活。沒想到他會搬進城,又將這些舊部尋回來。如今,還能聽到方將軍的消息,也足夠了。
方若秀嘆了口氣,也是感慨:“陸哥哥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邊兒肯定不容易吧,人都瘦了。”
陸彥墨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就當是尋常的寒暄之語。他當年離開鎮西軍時方若秀還只是個女童,那麼丁點大能記得住什麼,因而並不在意。
方若秀見他不吭聲,心中反倒有些開心。
陸哥哥既然沒反駁,想必也是贊同她這些話的。
對自己的容貌方若秀還是很自信的,她自小聰明伶俐,也因爲模樣俊俏,像個可愛的女童子,誰不喜歡。長大後,雖容貌算不上絕色,可也比家中姊姊稍遜一籌。加上她年紀小,又愛笑,可是人見人愛。
至於那姓蘇的,聽說年紀一把,還生過孩子。即便是用心保養,也抵擋不住歲月的摧殘。這誰勝誰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蘇月白只當沒看到方若秀突然膨脹起的自信心,繼續慢條斯理的飲茶。
這茶可是劉甯給她送來的,那是難得的好茶。既然是招待客人,也得拿好茶不是。
唔,真香啊。
方若秀眼角的餘光看到蘇月白只是悶頭喝茶,心中不屑的想:當日在本小姐面前如何囂張,本小姐還當你是個硬茬子。原來不過是仗着陸哥哥的身份狐假虎威,可真真是不要臉。
陸彥墨不善言談,但方若秀總能找到有意思的話題,因而這氛圍一直沒冷,很是熱鬧。
只是聽着兩人說着話,蘇月白作壁上觀,倒顯得這兩人如何親暱,她像個外人似的。
不過這也正是方若秀想要的,看着蘇月白越是沉默,她心裡就越是開心。
你不是很能耐嗎?眼看着我當着你的面與你的夫君有說有笑,你卻連半句話都插不進來。
思及此,方若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可她哪裡知道,蘇月白是真的沒把她當回事兒。她看似坐着發呆,實則正在思考着辛香坊未來發展的方向。就是厭煩方若秀坐着不走,讓她沒法去書房裡將腦海中的思緒記錄下來。
更甚者,蘇月白思考着要不要讓出個機會讓他們兩個好好說說話,她這電燈泡就別打擾了。
至於方若秀如何勾搭陸彥墨,她是壓根兒不在乎。陸彥墨要真的有那心思,早就不知道出軌百八十回了。哦,這個年代可沒什麼出軌的說法,都是合法出軌。
陸彥墨有本事弄到大量金銀,他要真的想在外面養個小的,根本不用顧及她。
蘇月白按了按額角,有些遺憾的想:真沒看出來這方小姐還是個話癆,她要真的能把陸彥墨說動,她還要佩服她。
又過了一會兒,蘇月白見他們不像要停下來,便起身說:“相公與方妹妹先聊着,我去看廚房將午膳準備的如何了。”
說着襝衽行禮,施施然走出了花廳。
到門口時,看到跟着方若秀進門的那兩個隨從,她眉梢動了動。
看來這方小姐是動真格了,難怪之前那幾日不見人影,原來是等着後備力量增援吶。看着兩人就不像是普通人,蘇月白雖然不會武,可在陸彥墨等人的耳濡目染下,也能看出些粗淺。
也不知道這兩人要是對上陸彥墨,會是什麼結果。
正好那做男裝打扮的女子看過來,蘇月白便朝她輕輕頷首,施施然離開。
阿蘭眉心皺了皺,盯着女子離去的背影不語。
小姐這回非要待在青沙鎮她很不理解,即便那陸彥墨曾是鎮西將軍,可如今也不過是一介草民。小姐身份何等尊貴,偏要和這種沒出身的泥腿子牽扯。
當年外面都傳將軍要將小姐許配給那姓陸的,家人們也是不同意。爲此,夫人更是和將軍大鬧了一場,說他不疼愛女兒。
試問哪家的父親要把那麼小的女兒,許配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而且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兵,未來有沒有出息還不一定。這行軍打仗的,拼的那都是命,有個萬一丟了性命,小姐豈不是年紀小小就守寡。
可小姐也不知道聽了誰的閒言碎語,竟一門心思要嫁個什麼大將軍的。朝中做將軍的不少,但都早早成家,就是年歲上也不合適。結果小姐便想起昔日的戲言,非要跑到這窮鄉僻壤。
阿蘭自心中一嘆,她已將此事寫在書信裡,並讓人快馬加鞭送去給夫人。只希望有夫人在,小姐能收斂些。這上趕着,可真不是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