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來的比往年要更早一些。
蘇月白往來於工廠與店鋪之間毫無察覺,可某一日清早醒來,發覺窗外亮的竟有些刺眼。
她的屋子是用薄紗做了窗紙,雖亮堂了些,可也沒達到後世玻璃的通透感。
披了件外袍出門,一陣冷風便把她打了個趔趄。
一聲噴嚏,揉着通紅的鼻頭,才發覺院子已經被一場大雪淹沒。
鵝毛大的雪,下了整整一夜,整座青沙鎮都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這樣大的雪,路也不好走。
蘇月白慢慢洗漱,也不着急。
倒是將往常穿的衣裳,換成厚的,這才提着裙襬出門。
一雙舒適的鹿皮靴子,踏在地面上,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脆響。
裙子是最柔/軟的羊毛料子,身上則是件兒交領的長襖,披了件兒帶毛領的披風,那叫一個暖和。
一身乍看沒什麼奇特,可這樣的羊毛料子做的裙子,怕是整個東海都找不到第二條。
這是桃花村的那些寡婦們爲了感激蘇月白,連日加工的。有好幾塊不同顏色,都找裁縫製成了衣裳。
那裁縫手巧,又請繡娘在裙襬上繡了吉祥圖樣。冰天雪地裡,不僅暖和,還格外好看。
她穿着這條裙子出門,可是讓不少人都打聽了。
感覺桃花村的業務,又可以拓展一下了。
不過也只是想想,如今受到工具限制,要做這樣一匹柔/軟的羊毛料子,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
這纔是千里送鵝毛,只是這禮物卻貴重了些。
也許是心理因素,又或者是真的太保暖了,她一路上走來,也不用馬車,竟還熱的兩頰通紅。
蘇掌櫃一見她,驚訝了下,忙叫人去備茶。
“東家今個兒怎麼過來了,這樣大的雪,在家裡歇上一日也好啊。”
蘇月白笑道:“我也不是七老八十了,難道這幾步都走不了?”
正好熱茶送來,蘇掌櫃便嗔怪道:“東家說的哪裡話。我還巴不得您過來,給她們上幾堂課。每回東家培訓後,丫頭們各個舌燦蓮花,把客人都說懵了。”
“我來是想找個人做下精油按摩,最近忙的久了,感覺肩頸有些疲憊,怪不舒服的。”
這樣大的雪天,店裡自然沒什麼客人。
整個天香閣,幾乎都在爲蘇月白一個人服務。知道她還沒用朝食,便又去附近買了她常去的那家餛飩店。
“這家店的餛飩是做的真不錯,湯料好,餡兒也香。你也來一碗,嚐嚐味道。”
蘇掌櫃品了品,不住的點頭:“還真是好吃。我總聽元寶說您做菜如何好吃,可惜沒個機會品嚐。”
“多大的人了,也嘴饞?”
“民以食爲天,喜歡美食本就無錯。”
兩人說說笑笑,不覺便將餛飩吃完。蘇月白休息了下,去泡了個花瓣浴,便褪去衣衫,躺在按摩牀上。
技師的手法是受過她親自教導的,蘇月白自己也是個門外漢,奈何她見到的多了,稍加提點,這些人就能明白。
因此,她不止一次感慨說:“青沙鎮可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否則,哪有這麼多的人才給她用。
按了一會兒,去做熱敷。
溫度不高,但很舒坦。
蘇掌櫃便坐在一旁和她閒聊,隨口提了句錦匣記,便把話題敞開了。
“我也納悶,她這一個月來倒是老實了。”
蘇月白輕笑:“應該是被折騰的厲害,不敢冒頭了。”
蘇掌櫃撇嘴,嫌棄道:“早知今日,當初幹什麼去了。哦,只管她用手段陷害人,倒是不許別人回擊?天底下可沒這般道理,也活該她有今天。東家是沒見,那些在咱們店裡高雅大方的夫人,說出去那話喲……嘖嘖,真是臊死個人了。”
蘇月白雖然沒在現場,可饕餮閣就在錦匣記附近,因而元寶每日回去,都要給她來個事件回顧。
估計這位林小姐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兒,沒經歷過這種被人堵着門,一句一句罵她狐媚子。起先還去店裡,後來便不去了。
夫人們見沒勁,也不再堵着門口。只是經過這一回,錦匣記的名聲是徹底的不好了。
夫人們一邊罵着林霜霜,一邊把錦匣記的產品給貶到泥裡去。
蘇月白對此倒是沒什麼反應,錦匣記賣的東西,她早就試用過。十分普通,且效果一般。與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上等脂粉比不上,只能說是中下等。
也不知道林霜霜哪兒來的底氣,將些普通貨色當高價賣。
這件事對她最直接影響是,經過夫人們的變相宣傳,女子坊的產品名氣提高了不止一倍。那段日子,夫人們在錦匣記門前叫罵,女子坊裡則是客流不斷。
也不知道這位林小姐有沒有長記性,不再用這種手段了。
不過這些與蘇月白無關,既已經結了仇,化干戈爲玉帛是不可能的。她可沒那種好脾氣,對一個處處陷害她,還惦記自家男人的女人有什麼好臉色。
有一點蘇月白倒是猜錯了。林霜霜不是心虛,而是病的起不來牀。
連續幾日都有在樓下叫賣,林霜霜巋然不動,只當犬吠。
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幾個市井婦人的尖酸刻薄,她也不至於放在心上。她們罵,就任她們罵。她林霜霜問心無愧,豈是她們顛倒黑白就能污衊的。
“蘇月白以爲找幾個人堵門,我就會怕了?哈,她可太小看我了!”林霜霜握緊拳。當年那麼不容易,自己都挺過來,何至於怕一個農婦。
“小姐。”紅菊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憂心忡忡道:“青沙鎮的大夫也太不行了,小姐都病了這麼些日子,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副,怎麼始終不見好。”
憶起京城,紅菊也是滿滿的懷念。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林霜霜擰眉,忍着苦澀惡臭,將一碗藥湯吞下。
紅菊忙遞上一碟蜜餞去:“小姐病了這幾日,人也憔悴了。我讓廚房準備些好克化的粥水,您也得吃一點,這麼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林霜霜長嘆一聲,也不再執着,讓他們趕緊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