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丁小橋的推斷,這個周家的雞飛狗跳最早都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看得見的,可是,她還真是低估了雙方的戰鬥力。這邊纔剛剛的拜堂結束,流水宴也纔剛剛開始,而丁小橋他們也正好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那周家的院子裡發出了一聲鬼哭狼嚎的聲音。
這一聲是夠刺耳的,而且這聲音又大,音量極具穿透力,就連將馬車停得較遠的地方,這馬車裡面還在說話的幾人都聽到了這聲音。丁小橋怪的掀開了窗簾,然後對着抱石說:“抱石,什麼聲音?”
趕車的抱石直接就利落的跳下了車子:“小姐,你車子裡面歇着,小的去打聽打聽。”
丁五郎卻說:“好像是周家傳過來的。”
這下子就連莫思歸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總不會現在就開始鬧上了吧?這好像新娘子纔剛剛進門,這堂都是剛剛拜完嘛,不會這麼快吧。”
事實上,生活永遠是最狗血的藝術品,因爲藝術是有底線的,而生活永遠都沒有狗血的底線,就在你以爲已經到了極點的時候,往往生活會輕輕鬆鬆的以一種輕描淡寫的姿態再一次刷新你的底線。
就好像是現在的周家便是如此。
沒有一會兒工夫抱石就已經回來了,他口舌利落,很快就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幾個人說了一遍,而這個來龍去脈也真是讓幾個人驚歎不已,果然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原來按照這個永昌這裡的鄉下的規矩,新娘子嫁進了門只要送進了洞房之後,那麼婆婆就要給兒媳婦一個圍裙,讓她下廚房了。
當然,這個給圍裙也不是真的讓新娘子幹活,這只是一個傳統,一種象徵,代表着婆婆將以後家裡面所有的內務全部都交給媳婦了,是一種交替,一種傳承。反正聽起來寓意是挺好的,但是按照丁小橋自己的心裡面倒是覺得這個其實挺不痛快的,哪有新娘子才進門就要進廚房的,即便是不幹活,這樣穿着一身嶄新的衣服往那又是煙又是油的廚房裡一站像是什麼樣子?
而絕大部分的婆婆將圍裙給了兒媳婦,讓兒媳婦下廚其實也是個象徵,不會讓兒媳婦動手的,但是這是絕大部分,並不是所有的婆婆都是這樣。確實是有一些婆婆真的會讓新娘子直接就開始上竈操持這宴席的,當然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畢竟鄉下窮,講究沒有那麼多,再說讓大家看看新媳婦的手藝也算是一種炫耀。
不過,這種人家的名聲基本不會太好,特別是婆婆,只要吃宴席的人出了家門,就沒有一個人不會說這家的婆婆是個慈和的人,那都是說這家婆婆是個愛折騰人的傢伙,要是這家有兩個兒子,那麼另外一個沒有成親的兒子只怕是不好找媳婦了。
而周婆子顯然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原來米三丫進門的時候她也是如此,直接將喜服都沒有脫的米三丫給趕進了廚房。當然,米三丫的手腳利落和能幹得到了所有吃喜宴的人一致的好評,不過這村裡人轉身一出門,就沒有一個不說周婆子不是人的。
其實這也是周婆子討厭米三丫的其中一個原因,她總覺得是米三丫的到來,讓她在村子裡面的名聲不好起來。再加上別的種種的原因,她越發對米三丫變本加厲起來。
至於當時周婆子爲什麼要讓米三丫進廚房呢,一個是因爲她覺得米三丫是自家買回來的媳婦,能使喚多一天就不虧本一天,二一個,她是覺得反正自己只有周傻子這樣一個兒子,以後反正不娶媳婦了便也無所謂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後,她還是娶了第二個媳婦。按道理說,周婆子這回應該是耐住了自己的性子,不會再犯當年對於米三丫的錯誤了,只是,這媳婦剛剛進門那種虛榮的作態就讓周婆子心裡不痛快,所以,在給她拿圍裙的時候也就管不住了自己嘴,讓她去廚房幹活了。
這媳婦也是個厲害人,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也知道這永昌的規矩,雖然不願意,但是面子上嘴巴上都沒有現出來,就接過了圍裙出去了。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她這一出門還沒有走到廚房呢,就被一個人從後院裡出來給堵住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周婆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躲在後院柴房裡不到晚上入洞房不許出來的周傻子。
周傻子早就已經從周婆子那裡聽得了自己又要娶一個媳婦的消息,他雖然不知道娶了媳婦要幹些什麼,可是卻也知道娶媳婦是一件極爲好的事情。雖然這周婆子不讓他出來,他也好好的答應了,可是,一個傻子哪裡管得住自己。
這外面如此的熱鬧,又是敲鑼打鼓,又是鞭炮震天,還有那麼多好吃的香味,這周傻子哪裡還記得周婆子的叮囑,就自己偷摸的從柴房出來了。原本他只是想去廚房偷點東西吃吃,可是這半路上一腦袋就撞進了一個穿着一身紅色的女人懷裡。
周傻子別的不知道,可是穿紅色就是新娘子的意識卻是一直都在他的腦子裡的。而且,他知道今天是自己成親,便立刻知道了這個女人是自己的媳婦。這一看見了自己的媳婦,肚子餓好吃的什麼也顧不上了,他立刻裂開了流着哈喇子的嘴,露出了黃黃的牙齒,吸了吸濃濃的大鼻涕,一把就抱住了這個媳婦,傻乎乎的笑道:“媳婦兒,我的媳婦兒!”
那媳婦本來心裡就不痛快,這猛地出來了這樣一個人抱住了自己又驚又怕,便尖叫了起來。她一邊叫一邊跳着抽出了牆邊放着的柴火就朝着那周傻子的身上打去,而周傻子雖然被打得疼了,可是還是要去抱她,要湊着上去親她的臉,這兩個人一團鬧啊。
院子本來就不大,這樣一通鬧,立刻就引來了所有村子裡面的人圍觀,周婆子也跑了出來,她一看見自己剛剛指使出去幹活的兒媳婦居然把自己個兒子給打了,那叫一個怒火叢生,立刻便也擼起了袖子就上來要跟這個媳婦拼命。
而這個媳婦難道是好惹的嗎?她今年二十了,爲什麼一直嫁不出?難道就沒有一點原因嗎?她可是村子裡面遠近聞名的惹禍精和潑婦,雖然剛纔進門的時候裝得人摸狗樣得,那也是因爲看了接親的男人還算是儀表堂堂,心裡滿意,這才忍耐着。
現在這樣被人打,還能忍着?
當然那不可能,於是,她立刻也開始奮起還擊。
很快的,周婆子跟着媳婦就滾在了地上,你打我,我打你。而周傻子只是站在一邊拍着巴掌笑得開心的不得了。最後還是這周婆子敗下陣來,畢竟年紀大了又不怎麼幹活,怎麼能跟這樣一個戰鬥力報表的媳婦?幾下子就被那媳婦騎在了身上,左右開弓的扇起了大耳巴子。
雖然這熱鬧看得痛快,可是也不能真的讓這婆媳兩個人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繼續這樣在地上滾下去啊!於是大家趁着戰鬥到了一個階段連忙分開兩人,又有人說明了這傻子真的是媳婦的男人後,這鬧劇就越發不可收拾了。
顯然,這媳婦自己是不知道自己要嫁一個傻子的,而她的孃家人大概也已經耐不住她繼續在孃家攪禍了,也沒有將這事兒告訴她,現在知道了真相之後,這媳婦便不依不饒,說什麼也不要嫁了。可是孃家人誰還敢擡她回去,他們連飯都沒有吃,便跑得一乾二淨。
而這媳婦也是個能耐人,雖然看到了孃家人也不顧自己了,雖然心裡有恨,又是跳又是罵,可是也麼有真的追上去。她掉頭就去找那個接自己進門的漢子去了。
這個年輕的後生算是周婆子家一個遠方的侄子,今天只是來幫個忙,現在正在換了衣服,坐在院子裡吃飯呢。這媳婦衝上來就要跟着這個後生走,後生簡直嚇死了,再加上那周婆子怎麼肯幹,她可是出了彩禮的,才弄回來一個媳婦,還沒有使喚一天怎麼能放她走。
於是,又是一頓的鬧。
媳婦戰鬥值爆表,而周婆子爲了自己的銀子,戰鬥值也大速度的飆升,再加上抱頭鼠竄的後生還有那拍手叫好的周傻子,整個局面已經不能收拾了。
抱石講得是吐沫橫飛,而車裡的人也是聽得目瞪口呆,就算是見多了張氏極品的丁小橋和丁五郎也覺得起這一家子來,張氏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聽了抱石講完了好一會兒之後,丁小橋忽然才說:“居然是這麼熱鬧,我忽然覺得沒有親眼看見真是太可惜了。”
而丁五郎的心情一下子就好得不得了了,他拍着掌大笑起來,“我一定要去給這個媳婦掛點禮,我得好好得謝謝她,給我三姨出了這樣一口惡氣。”說着,他還真的跳下了車去,就朝着周家的院子走去。
而丁小橋更是驚詫不已,如果這個時候再來一個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點名要給這個媳婦填妝禮,這場鬧劇還能收場嗎?
不過,隨後,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真真讓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