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兒一商定了,就是對於魚苗的準備,只等着這清明之後,水稻的秧苗插好之後,再長些日子,這些稻田魚就可以下地了。
不過現在最困難的事情是魚苗的購買。雲通這個地方是比較喜歡吃魚的,但是吃魚也算是個金貴的事,因爲這裡沒有人養魚,畢竟大家都覺得靠着那麼大一條的雲通河,你要是再養魚實在是有些愚蠢。不過這靠天吃飯的事情就註定了這魚並不是定時定量都有的,完全看漁民們到底能到多少,什麼時候能到,大小也是很不相同。
所以丁家想要自己在稻田裡養魚需要的魚苗只有兩種途徑,第一從外地進過來,第二從雲通河裡請人撈一些小魚苗過上來。
本來米林打算讓人全部從別的養魚的城鎮進過來的,不過,這魚苗本來就嬌貴,一路上又要顛簸太長時間,只怕到了他們這裡活不了多少了,可是要是從雲通河裡打的話,又沒有那多的魚苗可以保證。
在這樣的兩條路中糾結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曹宿生幫他拍了板說:“不如從外地進過來,就算這個路上的時間多,折損掉的魚苗比較多,但也比我們自己在雲通河裡慢慢湊來得快,最重要的是,跟着去一趟的話,還能跟人取取經,學學看這個魚是怎麼養的。不管怎麼說,這個魚都算是個喘氣的東西,但凡是喘氣兒的東西,都是嬌貴的,一不小心就死了。”
曹宿生的話果然幫助米林下定了決心,他估摸了一下現在到插秧的時間只有一個多月了,便選擇了距離他們雲通郡最近的養魚比較多的城市萬州。去萬州買魚苗外帶取經可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計,光是單邊的路程就要半個月,這一來一回一個月時間就沒有了,再加上這選購商家和魚苗的時間,若是能在插秧之前趕回來都是極爲快的速度了。
丁修節看出來米林對於插秧不放心,便拍着胸口說:“有我在呢,雖然我這種地的本事不比你好,好歹我也是個老把式了,你只管放心去好了。”
事情便這樣定下了,米林當天就打包了行禮,帶着兩個家裡的小廝,連夜就趕着馬車走了。
走的時候,一家人都站在大門口送米林,特別是米氏一直都對他各種囑託,完全像是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母親了,弄得丁五郎打了一個寒戰,今年的秋天他要下場,這回可不是去雲通郡,那是要去平城,看看米氏現在這個嗦的勁頭,他乎可以感覺得到,自己走的時候又是一場囑託了。
丁小橋則望着米林的背影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心裡充滿的欣喜和希望。站在她身邊的莫思歸忽然就轉頭看向了他,夜色中,他的眼睛亮的好像是一片銀河的星光都落進了他的眸子中,他的脣角微微翹了起來道:“開心嗎?”
“嗯?”這沒有頭沒有尾的一句話讓丁小橋愣住了。
“你手裡的那本攢了那麼多年的菜譜是時候要見光了吧。”莫思歸的聲音很小,被告別的聲音完全給淹沒了,不過還是被身邊的丁小橋聽得清清楚楚。
對於自己想做的事情,莫思歸總是能瞭如指掌,一開始的時候丁小橋也覺得有些不痛快,畢竟就好像是整個人赤裸裸的展示在另一個人的面前,似乎臉一點隱私都沒有,可是這樣合作的時間久了,丁小橋卻也發現了一個規律。自從杜開霽變成了莫思歸之後,似乎真的只是成爲了他們家的一個下人,對於這些所謂的公事他都是瞭解的清清楚楚,也能給出最貼實際的建議和意見。可是對於丁小橋的私事,莫思歸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就連近些年來十里和丁小橋的關係日漸融洽親近,他也從來不聞不問,就如同從來不知道一般。
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做法多多少少也讓丁小橋覺得一些失落,她說不清楚是什麼。她甚至記得有一次,她去了十里的宅邸下棋回來之後,面對莫思歸那雙深沉的眼睛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心虛的,可是,莫思歸依舊是那副樣子,帶着制式的笑容,溫和的態度,並沒有問一句話。
說實在的,莫思歸不問,讓丁小橋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是同時又有了一種失落。她以爲是自己感覺錯了,莫思歸一定會問,就好像曾經他們一樣,只要她跟十里多說了什麼他都會湊上來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沒有,一直到今天,都沒有。
有些事情不能往深了想,否則就是自己給自己不痛快。
所以,那件事之後,丁小橋也似乎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上似乎多了一個隱隱作痛的傷口,不大,但是一直都在,她裝作不在意再也不去碰觸,不過,每當看見莫思歸那雙星辰燦爛般的眸子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有一種心塞的感覺。
就像是現在一樣,雖然嘴上在笑意盈盈的跟莫思歸說話,可是心裡卻難免有一些怨言,似乎莫思歸的瞭如指掌,似乎莫思歸的胸有溝壑全部都在公事中用完了,至於她……
她搖搖頭,這些事,想它做什麼呢,她才十三歲呢!想這些事早得很,何苦讓自己那麼苦惱?
於是她笑眯眯的說:“你倒是什麼都明白。”
“自然,小姐的心中所想之事便是在下想要成就之事。”莫思歸微微的垂下了頭,雖然夜色很暗,他還是看見了丁小橋那悄悄撇了撇的嘴角,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急不得啊。
撇開這些小心思,丁小橋還是對於自己在這三年之中攢起來那本川菜的菜譜報以了很大的希望的。在這三年之後,通過了米氏的小館子,這雲通郡附近的人對於辣椒這個比較刺激的作料都已經有了一定的接受性了。這纔是丁小橋最在意的事情,畢竟這川菜再好吃,如果沒有人接受,就算你吹得上了天那也是一種浪費。
不過,丁小橋可不想把川菜做成親民的大路菜色,她主要的還是想做成高端的品牌。畢竟無論在哪個時代,能帶領整個時代潮流的永遠都不是老百姓,而是上流社會。只要川菜能被上流社會認可了,他們隨口說得一句話可是要比小老百姓口口相傳積攢多年的名聲重得多了。
這一點,最好的佐證就是賽百味得了那馬太后的一副“天下第一鮮”的匾額之後,已經從當初那個隨時都被香滿樓打壓的不尷不尬的境地,翻身成爲了整個慶國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了。
這就是所謂名人效應吧。
雖然丁小橋覺得最好的名人效應還是皇帝說的話,不過,這種事情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能做夢的時候想想便罷了。所以,也就退而求其次,能得到上流社會的認可那也是極好的一件事。雖說,這個上流社會最集中的地方在王都,可是王都的人多,這些有名的酒樓更多,而且,那些都是龐大的家族企業,沒有一個是低於百年的,各個都有自己強項,她這種纔剛剛富裕起來的小鄉下館子實在是不夠看。
莫思歸也是這樣的想法,與其用現在的實力去到王都裡被人家打壓,倒不如現在這雲通郡做出名聲來。雖然這雲通郡距離王都很遠,可是這裡卻是皇家的家廟,不久的將來這裡還有皇家的行宮,也算是跟皇家有了深深的關係,所以一定會有很多的上流社會的人員在這裡買宅子或者住在這裡,就算是不如王都,但是相對的競爭者也不多,這對於丁家這種沒有什麼根基的企業在早期是最好的發展環境。
當然,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們丁家是本地人。俗話說得好,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呢!他們在這上河村,就連房子的租金都不用付了,人脈也好,放着這麼好的條件不用,去王都湊什麼熱鬧啊。
“你覺得現在這裡的人對於滿枝紅的接受力怎麼樣?”丁小橋其實還是比較擔心這個問題。
“百姓的接受力是不錯的,不過要說這頂上的人嘛……”莫思歸拖長了聲音看了看丁小橋,最後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評價一下:“就不怎麼樣了。畢竟快餐店只是方便一般的百姓,稍微有錢點的人,誰都不會來這地方吃飯。”
沒錯,快餐店雖然日進斗金,可是說難聽點,還是檔次太低,自持有點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屑過來吃。這也是爲什麼當初跟米氏一起開小飯館的人後來都漸漸的開始也做些稍微上檔次的飯菜的原因了。
“你覺得開一個烤肉的店子怎麼樣?”丁小橋一直望着夜色中已經漸漸走遠的米林的身影,可是她的腦子在飛快的轉着。
關於這個想法丁小橋也不是貿然就提出來的,不過,她卻有些不確定,畢竟經過了三年多的相處,丁小橋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商業上的造詣是絕對不如莫思歸的。這也是爲什麼她來的每一個想法就一定要問問莫思歸的意見,要得到他的肯定之後她才能放手去做的最根本的原因。
雖然知道,永遠依靠別人不是一件什麼長久之事,可是現在的丁小橋忽然有點不想想得那麼遠。
做人,活在當下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