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一步,根本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最後妥協的只能是丁修孝和劉氏,就算現在再不願意也只能按照丁小橋的要求寫了一份死契的賣身契出來了。賣身契再交給丁修忠之前,先被丁小橋給接了過來,她們家也是買了不少的人,這賣身契都在她那裡存着,她自然是不陌生的,她原本只是走個程序看看丁修孝他們寫得如何,卻不想還真是挑了毛病出來。
丁小橋伸手指了指這賣身契的後面道:“可能二伯和二伯孃是第一次寫這東西,那我就說說看吧,這個地方加上一句,生死無關,永不相見。”
“小橋,這未免也太……”丁修孝愣了一下,雖然他並沒有將丁小閣的生死放在心上,可是,這丫頭要是跟着丁修節家,以後說不定能知道他們家的不少秘密,這樣的話,他找會見見丁小閣,說不定就能得到這些秘密,以後如果他不能跟着丁修忠了,還能跟着這些秘密自己做點生意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丁修孝都是一個喜歡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人,所以,就算是現在他也有着這樣的想法,這若是寫上了這句話,那麼以後他打着的主意就不能成了不是嗎?
“怎麼?我們家的丫頭你們還有必要日日夜夜的看着嗎?”丁小橋哼了一聲:“再說了,我們那鄉下地方,二伯你們城裡人也不會回來了,你這寫上也是爲了安我的心不是。”
丁修孝看了丁修忠一眼,丁修忠給了他一個按照丁小橋說得做的表情,他最終還是加上了那兩句話。接下去,便是丁修孝、劉氏還有丁小閣按手印。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丁小橋轉頭又蹲在了地上,看了看丁小閣。只見她的臉上一邊都是燎泡,雙眼緊緊的閉着,嘴角也抿成一條直線,眼角邊潮潮的,卻看不見淚珠。她暗自嘆了一口氣,雖然丁小閣看起來好像是混過去了,只怕他們說得這些她全部都聽見了,也不知道她的心中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在這一刻,王氏回來了,她一邊走着一邊說:“那邊請的大夫已經過來了,快擡到下面的子去吧。”
丁小橋倒是有點詫異了:“這麼快?”
丁小亭看了王氏一眼,有些奇怪的說:“難道是街角那家江家嗎?”
“嗯,這大冷天的,只有先去那裡找來看看了。”王氏說着一邊敲打了一下裙子上的雪花,快步朝着米氏走去說:“三弟妹,把人給我吧,我好弄下去擦點藥,這臉上的事情可是耽誤不得。”
米氏本來想想也是這麼一回事,剛想將丁小閣交給王氏,丁小橋卻眼珠子一轉說道:“娘,你還是先帶着小閣回我們住的地方去吧,這要是在這裡一住下又不知道多久了。”
米氏微微一愣,有些奇怪丁小橋爲什麼要這麼說,卻看見丁小橋一臉的凝重,再看看丁小亭臉上那於心不忍的表情,便也覺察不不對了,她點點頭道:“也是,總不能待會還將人從炕上帶走。”說着她就招呼來丁七郎,讓丁七郎揹着丁小閣走。
不過這個時候丁小閣卻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她朝着丁七郎擺擺手,然後勉力站了起來,表示自己能走之後,戰戰巍巍的看着劉氏和丁修孝,幹着嗓子問道:“爹、娘,你們這就是把我給賣了嗎?”
劉氏望着弱不禁風又滿臉是傷的丁小閣,乎奔了過去,可是卻被丁修孝一把拉住,丁修孝看了丁小閣一眼,然後寒着聲音冷笑:“不要因爲我們家給了你一個姓氏,又縱容你叫了我們天的爹孃,你就真是當自己是這家的小姐了,你本身就是個丫頭,今天賣了你給三房又如何?就算是將你賣到別處去,也是沒有人管的。”
雖然早就已經料到了丁修孝和劉氏會怎麼說,可是真的當自己問出來,真的自己親耳聽見之後,丁小閣還是忍不住支撐不住,她踉蹌了步,乎跌到,要不是丁七郎扶住她,估計現在她便摔倒在地上了。
站在一邊的丁小橋,袖子下面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掌裡,可是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疼了。她只是覺得奇怪,原來的丁修孝和劉氏不是這樣的人,雖然他們愛佔小便宜,但是也是何家歡樂的,對於丁小閣就算不是很好,卻也絕對不會如此,這不過兩年不見,怎麼都變了!
丁小閣靠在了丁七郎的身上,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終於說:“好,好好!”她這聲好,一聲叫得比一聲大,聽在人心裡面肝膽俱裂,她忽然就跪在地上,衝着丁修孝和劉氏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低着頭,擲地有聲的道:“謝老爺太太這些年對於小閣的養育之恩!既然老爺說這丁姓是您給我的,今日我走了,這姓氏便還給老爺,至此之後,我小閣無論生死都與丁家正房、二房再無一絲關係!死生……不見!”
“小閣!”劉氏再也忍不住了,她叫了一聲。
丁小閣卻一點都沒有停留,直接站了起來,然後轉身跪在了米氏的面前,米氏一把就住她,,而丁小閣執意跪了下來,她用清朗的聲音說道:“太太,從此之後,小閣便是你身邊的人了,小閣願意做牛做馬做豬做狗伺候在你身邊,永不背叛!”
米氏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一把就抱起了丁小閣,然後說:“我們走!”接着她又轉頭看了看丁小橋,道:“小橋你自己一個人……”
“娘,你只管放心,好歹我們也是丁家人,在這本家,總不至於不讓我走吧。”丁小橋的語氣裡帶着極爲輕佻的不屑,米氏想想看丁小橋平日裡的性格,也不再擔心,她讓丁七郎先出去找車,自己則草草的跟子裡面告辭一下,帶着丁小閣頭也回的就扎進了這深深的夜色中。
“小閣!”就在兩人路過了丁小亭的身邊,丁小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叫住了丁小閣。就算這個妹妹沒有她出色,也從來都是默默無聞,到底是一張炕上長大的,到了這個時候丁小亭忽然意識到她再也見不到這個妹妹了,以己度人,今天小閣能被父母賣掉,那麼自己呢?沒由來的,她一陣悲涼。
丁小閣站住了腳步,不過卻沒有回頭,她靜靜的看着深深的夜色,然後小聲說:“小姐,您自己保重吧。”說罷,便再也沒有停留,直到這夜色完全淹沒了她和米氏的身影。
一下子,這裡的氣氛變得凝重了很多。米氏和丁七郎一走,只留下丁小橋一人,更顯得她似乎在強敵環飼之間弱不禁風。不過,丁小橋卻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
她忽然就笑了起來,轉身走上前步,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巧笑嫣然:“何老太太,今天真是讓你見笑了,我們家的丫頭讓您受驚了,您這身衣服算在我們頭上,趕明我請這舟平縣最好的裁縫上門爲您裁衣,一是爲了賠罪,二是,我這個晚輩孝敬您老的。”說到這裡她微微垂頭:“只是,我們這鄉下人的眼光最是粗鄙,也盼老太太不要嫌棄。”
何老太太靜靜的看着丁小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這麼一直盯着她看,而丁小橋在這樣灼灼的目光之下並沒有一點點的懼怕,反而擡起了眼睛同她對視,半分也不閃躲。
一時之間,子裡所有人都盯着他們兩個人,人人都緊張極了。
過了片刻,何老太太終於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你這小丫頭,還真是討人喜歡呢。”
這話算是答應了丁小橋的要求,也算是這件事就這麼揭了過去,丁小橋對於這個放得下的老太太還是十分的心存感激,畢竟如果這個老太太真心要難爲她的話,她也是辦法主意也沒有的。
這邊的事情了了,那邊就是賣身契的事情了,就在剛纔這時候,丁小閣的賣身契就已經被丁修忠讓人拿到縣衙裡面去倒換官文了,這時候也就剛剛送了過來。丁小橋接過了那賣身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看,之後,又恭恭敬敬將這賣身契交給了何建平,說是自己不懂規矩,請他做個見證,鑑別一下,是不是官府承認的。
這種做法,等於完全不給丁修忠的臉皮了,丁家一家人的臉色都黑到了極點,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有所動作。就連何建平也只是深深的看了丁小橋一眼之後,接過了那賣身契仔細的甄別一番,這才點點頭道:“確實是真的,就是這一份,在大慶國那裡的官府都必須要承認的。”
丁小橋當然知道,不過,對於丁家這些人,她做事還是喜歡把穩一些,所以一定要找到何建平做個見證,找這麼多人做見證,以免以後丁修孝和劉氏又反悔做出什麼她都沒有辦法意料得到的事情的來。
等到從何建平的手裡將那賣身契接過來之後,丁小橋細細的放進了荷包裡面。
而何老太太則轉過了頭,對着早就已經被剛纔發生得這些事弄得目瞪口呆的孫沁芳說:“芳兒啊,你且好好看着這個小姑娘,這以後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若是,你有心,這樣的人實在是可以好好的結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