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擡頭看了丁修忠一眼,蠕動了嘴脣還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一邊的張氏總算是找到了一點平日的自信,對着王氏嫌棄的說:“老大問你話呢,你是啞巴了還是聾子!”
只是她這話一說出口,坐在一邊的何老太太的眉毛皺的更緊了,然後她就去看何建平,順便用無比兇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何建平當然明白自己老孃的意思,其實他現在也有點後悔了,當時定這門親事確實是有點草率了,不過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他只能在母親的目光注視下,將自己的頭更低下去了分。
王氏打了一個激靈,然後擡起頭剛想說話,那邊孫沁芳就小聲說:“既然都是我們這桌上發生的事情,不問我們這桌的人,問那麼隔得十萬八千里的人幹什麼。”
這話挺像是小女孩的抱怨,可是這種小女孩的抱怨也要看是從誰的嘴裡說出來的。如果是從丁小橋的嘴裡說出來的,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沒有人在意的,可是從孫沁芳的嘴裡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就算是丁修忠不想搭理,但是也不得不繃着臉,扯着嘴角露出了乾笑,說道:“孫小姐說得沒錯,那就請你們那一桌說一說吧。”
剛纔坐在這一桌的都是一些沒有及笄的小姑娘,不管是因爲什麼目的,一個個都有着自己的小團伙,而且還有着自己的心思,這讓她們說,就一定會串通一氣,達成共同的答案。這也是丁修忠一點都不阻攔就同意了這個提議的想法,畢竟,今天在這個地方,除了丁老三家沒有一個是好惹的,算來算去,這個黑鍋也只有讓丁老三家來背是最合適的。就算剛纔丁修忠通過跟丁小橋和丁七郎打嘴皮子仗,已經隱隱的後悔拉着他們這一家子墊背了,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有什麼改變,只能一條道走到底了。
不過,丁修忠卻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一桌的小姑娘人很多,就算是他們同爲一派,可是這人一多,嘴就雜,嘴一雜就容易將事情給說漏了。
就好像現在,一開始明明所有的話題都順着丁修忠的想法和方向在進行着,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這些小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這個話題插到了丁小橋和胡小姐的矛盾上面,再到後面,就已經將兩個人早就有矛盾捅了出來,而最後,居然將胡小姐因爲嫌棄丁小橋是鄉下人而做出的種種的不合適的行爲全部的說出來。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胡小姐的辯駁,不過這人多嘴雜就越說越亂,越說越錯,到了最後,丁小橋站在一邊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們,半個字都沒有開口,丁小亭胡小姐他們那邊倒是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抖了出來了。眼見着胡小姐滿臉通紅,個小丫頭也是一臉的不平,丁修忠只想扶住額頭長長的嘆一口氣。
看起來,女人這個頭髮長見識短的本質,是從小就已經有的了。他根本就不該對這個小丫頭片子報着什麼應該有的期盼,本來還想着她們爲了自己的利益怎麼也能爭取一下,最後就是這麼爭取的……
丁小橋望着對面那個坐在桌子邊上的小丫頭,嘴角眼角都帶着滿意的笑容。她早就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畢竟這些小丫頭們各個那在家裡們都是掌上明珠,而這種小姑娘,一般自我意識都比較強,遇見這樣的情況,看問題都很主觀,再加上他們還不怎麼懂得謙讓包容是什麼,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我糾正一下你的說法,你糾正一下我的說法,最後不說亂套了,都實在是對不起他們自己。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基本就已經清清楚楚了,丁修忠看了一眼正在擰着眉頭看着丁小橋不知道想什麼的胡開文,儘管他不太願意,但是也真的不能繼續厚着臉皮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丁家三房的頭上。而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一人各打三十大板,不過側重點還是在丁家三房的身上。
胡小姐是什麼人,那從來都是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主,特別是在丁家更是如此,,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教訓過,就算是丁修忠青苗淡寫甚至沒有點名道姓的說了句,她也覺得委屈的不得了,立刻就跳了起來,指着丁小橋的鼻子說:“就是你這個鄉巴佬,你以爲你穿上了一身好皮你就能冒充什麼城裡人,你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訴你,你還就算是渾身都鑲上了金子也是一個鄉巴佬,都透着一股子的臭不可聞的臭氣!”
“住口!”坐在一邊的胡開文,終於還是聽不下去了,他喝止了胡小姐,又擡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眼睛裡寒着不屑光芒的丁小橋,還沒有等到說什麼,這個小姑娘就已經收回了目光,然後就看見她不急不忙的朝着何老太太和孫沁芳走去,到了兩人跟前,她不卑不亢的行禮,臉上帶着微笑,緩緩的說:“今日之事,無論我願意不願意,都已經發生了,所以,我還是要向何老太太以及孫小姐道歉,這今天本來是我們丁家本家的好日子,我們這分出去的一家來此也不過是盡了骨肉親情的情誼,卻沒想到會如此,真是真真的抱歉。”
孫沁芳早就在丁小橋下拜的時候跳了起來,扶起了她笑道:“說什麼呢!我可是真真的喜歡的你性格,這回子是我們兩家要辦喜事,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去我家玩一玩!”
“只怕是沒有這個空閒了,這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一個旁支的,總不好在本家過年。”丁小橋說這個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朝着旁處掃一眼,就好像再說最爲平常的實情一樣。事實上她說得確實也是實情,可是中國話就是這麼博大精深意味深長,有時候同樣一句話同樣一種語氣,在不同的場合,或者不同的人聽起來味道就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現在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況。何老太太聽着只覺得原來這丁家這樣的亂扣屎盆子是因爲這是分家出去的鄉下的弟弟,實在會仗勢欺人,對於這丁家的不滿更加多了;何建平則認爲丁修忠這種人爲了討自己這個上司的喜歡,能將自己的親弟弟一家都推了出來,實在是沒有什麼親情仁義,如果跟這種人深交的話,只怕以後遇見比自己有更大利益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推出去。
丁修忠的眉頭卻緊緊的皺着,他隨着丁小橋的話,往何家人的臉上打量着,發現他們的表情着實是不悅的,不由得心裡緊了起來,連忙出聲:“小橋說這些做什麼,就算是分了家,我們還不是都姓丁,都是骨肉情情,既然孫小姐想與你好好的玩一下,不如你就留下來吧。”
丁小橋沒有搭話,只是轉頭朝着米氏笑了笑,而孫沁芳也輕輕的嗤笑了一聲,彷彿也覺得丁修忠這個時候說這個話實在是太過虛僞了。
米氏站了起來,她涼涼的看了丁修忠一眼,便直接走到了張氏的面前,行禮道:“娘,爹,今日的事情便如此吧,我們鄉下人確實不該和你你們鄉下人在一塊,這樣的不知趣。”
雖然米氏性格比較和軟,但是泥人三分的土性,她的話好像是刀子一樣直直的刮在了胡開文的臉上,他轉回了頭狠狠的瞪了自己的閨女一眼,胡小姐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還哼着鼻子小聲的嘟囔着。
“三弟妹,你這是說什麼呢。”王氏連忙上前拉住了米氏的手,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卻被米氏不動聲色的將手抽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丁小閣終於是燒好了水,捧着托盤,托盤裡面放着兩盞滾燙的茶水,一路小跑的來到了這邊,她先是在邊上站了一站,然後找了一條不惹人注意的路線一路的來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剛剛纔想把這茶水端上去,卻不想,王氏這一扯米氏,一下子就碰到了她的胳膊,她一個不慎就將茶水潑了出去。
丁小閣驚呼一聲,下意識的將茶盤往自己的方向一翻,以避免這茶水潑到何老太太的身上。儘管如此,何老太太的衣角還是溼了一點,但是丁小閣自己卻被燙得滿臉通紅,甚至有個地方立刻就撩起了個大大的水泡!
米氏和丁小橋都嚇了一跳,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馬上衝上去扶丁小閣,而丁小閣疼得只能捂着自己的臉不停的叫喚着,而且,她的聲音也不敢大,只能小小的。
其他人也嚇了一跳,何老太太連忙站了起來,何建平一個健步就衝到了她的身邊拉着她的手就問道:“娘,有沒有燙到你!”
何老太太呼出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發現只是衣服溼了一點,便搖搖頭說:“無礙。”不過,這個小事情讓她本來就不高興的心情越發的低沉起來。
何建平見自己的母親沒有事情,轉頭就看向了丁修忠,帶着分嘲諷和怨氣:“你們家連個利落的丫頭都養不起嗎?淨是這樣毛手毛腳的破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