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來的,都是年輕一輩,最大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
爲了照顧慕容半岑,還請了好幾位跟他年紀相仿的少爺小姐。大家一處頑笑,唯有他沉默傾聽,毫無半點少年人的浮躁,在孩子中顯得沉穩內斂。
長得又是極其漂亮的,頓時獲得女孩子的好感。
白雲展、白雲靈、賀望書等人,便圍在李方景與奧古斯丁身邊,笑語嫣然。
盧薇兒似一隻美麗的蝴蝶,全場蹁躚起舞,活絡氣氛。
白雲歸被晾在一旁,沒有人敢靠近他。
畫樓只得道:“督軍,您要是有事就去忙。這裡都是小孩子,您肯定覺得悶。”
白雲歸沒有堅持,大步走了。
晚宴中途,易副官說,李六少的管家帶了一個女子,來尋六少。
畫樓猜測大約是唐婉兒,便叫管家去應門。
來客果然是唐婉兒。她圓嘟嘟的臉上掛着恬柔笑意,眼睛裡卻又隱藏不住的焦慮,不顧場面附耳跟李方景說着什麼。
李方景臉色倏然一變,半晌才緩和過來,又跟奧古斯丁說了句什麼。
奧古斯丁那高大身軀微微一動,僵在那裡。
幾個人慌忙辭行。
瞧見畫樓眼中的憂色,李方景勉強一笑:“家裡的生意出了點事,我急着回去看看。下次請你們吃飯……”
奧古斯丁亦淡淡含笑,眼眸裡卻無一絲暖意。
衆位賓客都發現他們的異動,不免交頭接耳。
畫樓知道,李方景那種千金散盡的性格。絕對不會因爲錢財而六神無主。哪怕他此刻傾家蕩產,他亦能保持紳士般從容微笑。但是李方景不肯說,自然是事態嚴重,畫樓不好當衆問。
“怎麼回事啊?”盧薇兒望着李方景與奧古斯丁的背影,不解問道。
白雲靈亦搖頭。
賀望書反而陷入沉思。他心不在焉,好幾次差點撞了侍者,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亦跟畫樓辭行。
盧薇兒眉心蹙得更加厲害。
畫樓卻依舊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寧靜。(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讓他一路上小心,這次照顧不周,下次再來做客等語,便安排送客。
不過小小插曲,宴會卻被波及。最後有些不歡而散。
白雲靈和盧薇兒亦在八卦到底出了何事。
特別是盧薇兒,很是好奇。李方景她不夠親厚,不好直接去問,但是賀望書她卻是可以撒嬌放肆些。
第二日便約了他喝下午茶,問起他昨日爲何行色匆匆。
賀望書與盧薇兒雖然尚未捅破那層窗戶紙,彼此心裡卻把對方看得比旁人都重要幾分。盧薇兒詢問,賀望書不好隱瞞,只得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了她:“……那個奧古斯丁。讓我想起一位故人。我家裡有件不齒對外人道的事……”
這話一出口,盧薇兒與賀望書同時心底一動,眼裡盪漾喜悅的漣漪。
賀望書繼續道:“當年,我母親的四胞妹,從京都來我家裡小住,就同我三叔暗地交好。可是我三叔訂了親,我四姨母也許了人家。我們家還好,外公家卻是京都前朝的大戶。門風甚嚴,重信守諾。知道四姨母與我三叔私定終身,大舅舅便專門從京都趕來,親自來接四姨母回去。結果,第二天,他們兩個私奔了……”
盧薇兒愕然。
“兩人去了英國,身上沒錢又說不好英文。日子越發難過。我三叔是自小風流驕縱,祖母寵得厲害,受不得苦,居然拿了全部的積蓄,跑回了家。將我四姨母一個人丟在英國。”
剛剛美麗的愛情故事,此刻昇華了倫理道德。
“你三叔真不是個東西!”盧薇兒啐道。
“他的確不是東西!”賀望書眼眸亦有寒光,“他不僅僅跑回來,還說我四姨母在倫敦病死了……三年後,四姨母突然寫信給我母親,說她懷了身子,三叔卻丟下她一個人。她還說,如今她在英國,已經有了好的歸宿,衣食無憂,讓我母親和外公家裡放心……可是,怎麼放心啊?她一個單身女人,懷了孩子,又是異國他鄉,哪裡能衣食無憂?她沒有餓死在英國,家裡便是萬幸。外公和舅舅們大鬧一場,爺爺便當場打斷了三叔的一條腿……兩家都派人去英國尋找四姨母,可是這些年,杳無音訊。”
是個癡情女遭遇負心漢的悽美故事。
可是跟賀望書宴會上失態有何關係?
盧薇兒不解。
賀望書嘆了口氣:“那個奧古斯丁……他的眼睛,和我母親的眼睛很像;鼻樑、嘴巴甚至臉型,又像極我三叔。他手上戴着那個碧璽扳指,隱約有個‘龍’字的甲骨文飾紋。我外公家姓龍,凡是家中貴重器皿,都會請能工巧匠刻上‘龍’字的甲骨文型。奧古斯丁手上的碧璽扳指,是漢代的卯剛,最古老的玉器,萬金難求……我外公最愛收集玉器,這樣的寶物,只怕是從龍家流出去的……”
眼睛像賀望書的母親,可能是因爲他身上流淌龍家血脈;容貌又七分像賀望書的三叔……
難怪他要失態了。
盧薇兒這時才隱約想起,啊了一聲:“怪不得我覺得你和奧古斯丁也有三分相像……”
賀望書又是嘆氣:“倘若他不是四姨母和三叔的兒子,便是最好;倘若他是,我們有三分相像就不足爲奇了……只怕他回來是爲了報仇……”
被人拋棄在異國他鄉、捲走全部財產的仇恨,任何女人都是難以嚥下吧?將自己不能完成的仇恨,轉移給自己的兒子,含辛茹苦將他養大成人,成爲自己報復的利器。這樣的故事屢見不鮮。
“你告訴家裡沒有?”盧薇兒問完,便覺得自己問了廢話。
他昨日匆忙離席,大約就是給天津拍電報吧?
盧薇兒對奧古斯丁不太瞭解,幾次接觸,發覺他對華夏很是牴觸。明明是東方面孔,他卻不願意別人說他是炎黃子孫;明明說了一口流利的京都腔,他卻很是不高興別人點破,更加不願意說自己中文從何學來。
他的瞳孔。總有難以言喻的幽深與沉寂。那荒古般的眸子裡,總似藏了巨大的秘密。
如今聽賀望書一說,盧薇兒越發斷定,奧古斯丁可能真是賀家遺落在外的孩子。
賀望書頷首:“我昨日回去,便找人查了奧古斯丁的底細。他的父親。是位英國貴族,母親卻是華人。在英國,華人一直被視爲低等人,高貴的英倫血統,怎麼可能娶華人女子爲妻子?我不得其解,今早只得把得到的消息,發電報告訴了父親……”
盧薇兒見他面沉如水,知道他心中既震撼又淒涼。便握住他的手,沉默不語。
她軟綿的掌心溫潤,透過他手背肌膚,令他心底驟然一暖,心不自覺跳躍,臉頰微紅。
居然比任何言語都令他開懷。
半晌,才反手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寬大掌心。
分別的時候,賀望書交代盧薇兒:“這件事。你且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原本是家族醜聞,他肯說給她聽,只因情愫暗許,不當她是外人。盧薇兒自然明白,心中甜膩不已,笑盈盈道:“我又不傻!”
回到官邸,吳夏採嫵亦在。跟畫樓低聲說着什麼,見她進來就止住了話,盧薇兒上前,含笑道:“採嫵什麼時候來的?”
昨日宴會,盧薇兒四處待客。反而沒有機會跟吳夏採嫵說上幾句話。雖然見面次數不多,盧薇兒對吳夏採嫵印象極好,她很是欣賞採嫵豪爽開朗的性格。
“來了一會兒……”吳夏採嫵忙笑。
見她們似乎有話說,盧薇兒說了幾句閒話,便上樓去。
畫樓便仔細打量吳夏採嫵的神色:“你倒是真的沒心沒肺,此時此刻依舊能笑得這般燦爛…….”
採嫵臉上的笑,沒有半分僞裝,瑩然眸子亦是明亮,有着不染塵埃的空靈。她抿脣笑:“我有何笑不出來?他不娶這個做姨太太,便要娶那個,難不成我又哭又鬧?如今我避着不見人,任他們猜測我的意思……”
“要不然,我打電話去吳家花園,留你在這裡住幾日?”畫樓亦笑。旁人興許不能理解吳夏採嫵,畫樓卻是明白的很。她們這樣的女人,自然上進又努力,從來不指望男人。
兩情相悅自然最好,得不到亦不自怨自艾。
他過他的妻妾成羣,她過她的怡然自得。相安無事便好,在他面前博得賢良名聲,在公婆面前討個賢惠懂事,又扮扮柔弱,有心人可憐幾分,日子反而更加愜意。
“可不成!”吳夏採嫵笑道,“新姨太太剛剛進門,我就躲在白府不回去,雖然情有可原,婆婆總會覺得我小家子氣!你別看我婆婆罵他罵得兇狠,心中還是偏愛兒子些。”
“她也住在你們家花園?”畫樓有些愕然。
吳夏採嫵搖頭笑了笑:“怎麼可能啊?我公公爲此差點槍斃了他,哪裡受得了那個姨太太住在花園?他另外買了小公館。昨日我來參加你這邊的宴會,我三嫂幸災樂禍問,‘採嫵,你可是去新姨太太的小公館瞧瞧?’哪裡知道正好我婆婆出來,聽在耳裡,大罵她一頓。我婆婆最是喜歡她,從來捨不得說她一句重話,這次真是氣着了。然後還又安慰我幾句……從前我都不敢想,婆婆有一天會壓着三嫂擡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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