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臉上滿是疑慮,男人視而不見,挑起她的下巴,垂眸親上那張櫻桃小嘴。
沈妙言慢慢閉上眼。
男人卻睜着眼,把她的模樣牢牢烙印在心底。
這就是他君天瀾愛的女人了,九州八荒,千秋萬代,世間,僅此一位。
沈妙言感受到男人灼熱卻壓抑的目光,緩緩張開眼,琥珀色瞳眸蒙着層薄薄的水光,滿是迷離與不解。
君天瀾與她拉開半尺距離,靠坐在椅背上,雙手搭着大椅扶手,聲音凝重:“沈嘉,世間諸事,常常不能如我們所願。”
沈妙言有點猜到了他想說什麼。
那雙迷離的瞳眸漸漸恢復清明,她笑了下:“世間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我,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
君天瀾靜靜注視着她。
這女孩兒活潑時顯得天真可愛,一旦認真起來,便是他,也無法清楚讀懂她在想什麼。
他蹙起眉尖,“妙妙。”
沈妙言低垂着頭。
他伸出一小根手指,想要與她拉鉤:“我與你立誓,兩年……兩年,就夠了。”
沈妙言起身,不曾看他伸出的手指,朝他緩緩行了個屈膝禮:“妙言告退。”
劉海兒遮住了她的雙眼,君天瀾盯着她倒退到門口,才轉身離去的模樣,心口鈍痛得厲害。
直到女孩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他才低頭望向自己伸出的手指,脣角嘲諷地勾起。
這樣的他,真是叫人看不起啊。
他真是……
渣到了骨子裡。
身着粉裙的少女獨自穿行於重重曲廊中,眼淚一顆顆順着尖俏的下巴滑落在衣襟上,可那張清麗的容顏卻始終保持着面不改色。
等走回到東流院時,她的眼淚早已風乾,看起來與平常一般無二。
拂衣迎上來,還未開口,沈妙言先笑道:“幫我準備一間廂房吧,與他天天住在一個屋子裡,傳出去總是不好的。”
拂衣怔了怔,見她不似說笑,猶豫片刻,輕聲道:“可主子那邊,怕是不同意吧?”
沈妙言抿脣,正要說話,背後傳來那人低沉清冷的聲音:“將隔間騰出來,給她住。”
寢屋旁是一座挺大的隔間,平日裡用來擺放些不重要的物件,與寢屋用一道垂珠簾的月門隔開,住人倒也合適。
拂衣迅速瞥了眼這兩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不敢多言,便應聲去辦。
屋檐下便只剩兩人。
君天瀾盯着那道纖瘦的背影,負着手靠近她。
沈妙言清晰地感受到來自背後的壓迫感,朝前緊走幾步,還未來得及跨進門檻,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將她按到廊柱上。
那人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儘管那張小臉上毫無淚痕,可她的眼圈卻還帶着紅。
明明是哭了很久的模樣……
他的手不覺收緊,周身氣息陰冷,開口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最後抿了抿薄脣,硬聲道:“你若有怨,打我罵我就是。只是,只是不要將委屈憋在心裡……”
沈妙言被他捏痛了手腕,見怎麼都掙不開,不禁輕笑出聲:“您是天家皇子,是大周王爺,我哪兒敢打您?”
“妙妙——”
“不要叫我的名字!”
沈妙言暴怒,仰頭狠狠盯着他,雙眼圓圓,像是被激怒的幼獸。
“我與你立誓過,給我兩年時間——”
“那種誓約,不過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沈妙言粗暴地打斷他的話,“當初進壽王府時,你曾答應我,兩年後放我離開,那纔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君天瀾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牢牢握着她皓腕的大掌止不住地顫抖:“你想離開?!”
沈妙言脣角勾起一道殘忍的笑:“不過,約定那種東西,誰在乎呢?其實我現在就可以離開,可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壽王爺要如何施展鐵血手腕,在兩年內登上皇位。我倒要看看,壽王爺娶了相府小姐後,會不會如虎添翼,會不會子孫滿——”
“你住口!”
君天瀾怒吼出聲。
沈妙言咬住脣瓣,倔強地同他對視,不曾有半分退卻。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兩炷香的時間,君天瀾才鬆開手,轉身憤怒離去。
沈妙言獨自站在廊柱旁,擡手摸了摸被捏得通紅酸脹的手腕,輕輕垂下眼睫。
她以爲她會哭,但其實沒有。
她擡步,面無表情地朝隔間而去。
自打那日之後,王府中彷彿總籠罩着一股低沉的壓迫感。
所有的侍女小廝,做事都戰戰兢兢起來,因爲已經有六名下人因爲做事不周而挨板子了。
至六月中旬,鎬京城每日都降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