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還肩負着更大的責任,他要走的路,是通往權力巔峰的那條輝煌之路。
而非,陪她遊山玩水的那種野路。
沉寂中,君天瀾緩緩開口:“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嗎?莫非妙妙覺得,我不娶薛寶璋,就得不到這天下了?什麼時候,奪取天下,需要依靠與女人的聯姻了?”
沈妙言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怔愣許久,都沒說出半句話來。
君天瀾勉強坐起身,他身着雪白的絲綢中衣,一頭烏黑長髮披散下來,面容精緻卻虛弱,點漆鳳眸中全是深情。
他輕撫沈妙言的面頰,聲音極柔,一聲聲呼喚小姑娘的字:“沈嘉,沈嘉,沈嘉……”
那聲音溫柔似水,偏還透出幾分病中的沙啞,似是情人的呢喃。
沈妙言忽然想起曾經御史府大辦壽宴,她被一株如血般的紅珊瑚樹驚嚇,身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也是這個男人,抱着她,在那個平靜的暮春雨夜,一聲一聲,呼喚她的名字。
她呆呆看着他,堅定要離開的心,無法抑制地動搖起來。
這個男人,同時具備出衆的德行、超越常人的勇氣與智謀、英俊的皮相、旁人難以比肩的金錢與權勢。
人皆有愛美之心,沈妙言亦然。
“沈嘉,不要走……”
君天瀾低垂着眼簾呢喃出聲,歪過頭去親吻女孩兒柔軟的脣瓣。
沈妙言沒有躲閃。
可是親到她的脣瓣,君天瀾忽然又頓住,薄脣噙着一抹笑,“我倒是忘了,如今還生着病,若是親你,恐怕要將病氣過給你……”
沈妙言臉蛋紅紅,望了眼他的那性感的薄脣,內心莫名蠢蠢欲動。
她向來不是個自制力強大的女孩兒。
更何況,面前想要吻她的,是她喜歡的男人……
於是她伸手拿過牀頭的藥碗,輕聲道:“喝過藥,就不會有事了。”
說着,拿起湯勺來。
君天瀾心中一喜,剛剛張開嘴,就瞧見那小姑娘直接將碗對着嘴,自個兒灌了下去。
沈妙言一氣喝完湯藥,擡袖擦了擦嘴,靦腆地笑道:“好了,現在就不會被你過了病氣……來,親嘴!”
說着,嘟起嘴巴,湊到君天瀾面前。
君天瀾默默推開她,他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竟然喜歡上這麼個活寶……
沈妙言見他不肯親了,頓時皺起眉頭:“君天瀾,你什麼意思?你嫌棄我嗎?”
“我哪兒敢?”君天瀾無奈,轉移話題道,“你把我的藥喝了,我喝什麼?”
沈妙言想了想,翻身下牀:“我去給你煎藥,你等着!我現在比普通大夫會煎多了,藥性都保存得很好呢!”
君天瀾望着她離開,蒼白的面龐多了些血色,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等沈妙言端着一碗新藥進來,舀起一勺,吹涼了送到君天瀾脣邊:“我答應了敘之哥哥跟他一同離開,現在反悔,他怕是要生氣的。”
“韓敘之氣量狹小、偏執成性,他不顧一切想讓你跟他走,不過是爲了滿足他的征服欲。”君天瀾瞳眸幽深,“妙妙,你信不信,等他膩了你,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返回京城,重新過他錦衣玉食的日子。”
沈妙言眨了眨眼睛,“可我覺得,敘之哥哥挺護着我的啊。那日夏侯銘帶人圍剿國師府,敘之哥哥不顧一切擋在我面前。別人對我的好,我總要記着……”
君天瀾擡手撫摸她的頭髮,認真地教她:“妙妙,看人,不光要用眼睛,還要用心。”
“用心?”
“一個人的品性好壞,點點滴滴地滲透於他的生活之中。你和他從小就認識,可是平心而論,你真的瞭解他這個人嗎?他喜歡讀哪些書,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有什麼日常習慣,平時接觸哪些人,你清楚嗎?”
沈妙言認真地回想,儘管小時候韓敘之就常常到國師府來,可被四哥這麼一問,她才發現,她竟然一點都不瞭解他。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韓敘之平日裡私交甚篤的,都是一些性格糟糕的紈絝公子。他們或好美色流連青樓,或貪戀錢財錙銖必較。韓敘之常常跟着他們去青樓玩樂,你知道嗎?”君天瀾說着,憐愛地摩挲她的面頰,“他是喜歡你不錯,可那只是年少時的執念在作祟。一個女人,若男人得到的越容易,將來,就越不會珍惜。”
沈妙言對韓敘之略有些失望,卻又不肯全信君天瀾的話,只輕聲道:“你派人查過他?”
君天瀾微微一笑:“敢覬覦我的女人,自然要將他的底細查清楚。”
沈妙言面頰微紅,低頭不語。
君天瀾喝了那碗藥,已恢復不少氣力,因此望了眼窗外,淡淡道:“他每隔三天都會去一趟雲香樓,今天,大約也會去。想不想去看看?”
“你不會是在哄騙我吧?”沈妙言挑眉,在心底卻有六七分相信君天瀾說的是事實。
君天瀾見她還挺猶疑的,便笑道:“去換身男裝,我帶你去雲香樓。”
……
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雲香樓外。
身着玄色錦袍的英俊男人下了車,君天瀾今日打扮得風流倜儻,手持一把黑絲綢繡金字的摺扇,不像是位高權重的國師,倒像是翩翩貴公子。
他擡手,從馬車內扶出一位嬌小玲瓏、面龐秀麗的小公子。
沈妙言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跨下馬車,低垂着眼簾,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雪白乾淨的男式錦袍。
站在樓前迎客的幾名美人愣了愣,隨即熱情地擁上來,“兩位貴客裡邊兒請!是第一次來咱們雲香樓吧?京城裡,可從沒有像你們這般俊俏的公子呢!”
君天瀾倒還好,天生自帶一股煞氣,這些女人不敢靠近他,便伸手在沈妙言身上亂摸。
沈妙言滿臉羞窘,被君天瀾一把帶進懷中,冷漠威嚴地瞥了這些女子一眼,她們不敢再亂摸,只得簇擁着兩人進了雲香樓。
然而沒走幾步,身着緋紅色豔麗長裙的美麗女子踩着木屐緩步而來,雲鬢高聳,屈膝行了個禮,脣角含着一縷親和的微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