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成爲魏驚鴻的女兒,他府中伺候我的侍婢就死了,傳出去影響不好,也叫人懷疑。”沈妙言端起牀頭的安神茶呷了一口,隨口問道,“你怎麼成了魏帝的隨身侍衛?”
連澈把玩着竹蕭,“魏帝的近身侍從,有大半是從鬼市選出來的。我又是鬼市數一數二的高手,在他身邊保護他,很正常啊。”
沈妙言挑眉,魏驚鴻與鬼帝暗中勾搭,魏帝未必知情。
如今魏帝身邊又大都是鬼市的人,處境可謂相當危急。
也不知那鬼帝究竟打算做什麼,除掉魏帝,讓魏驚鴻上位嗎?
可很明顯,魏驚鴻比魏帝更難掌控……
連澈從袖袋裡取出一份用油紙包好的烤肉,“這是我今日從林中打到的鹿,特地取了最嫩的部分烤給姐姐吃。”
沈妙言接過,鹿肉還帶着熱度。
展開紙包,裡面的鹿肉被片得很薄,烤得金黃,還仔細塗了層薄薄的醬料。
連澈不知何時來到牀前,拈起一片,湊到沈妙言脣邊,“姐姐快趁熱嚐嚐。”
沈妙言本想推開他的手,可對上他那雙滿是期待的黑眸,終是收回手,輕輕咬住他遞來的鹿肉。
鹿肉很細膩。
她咀嚼了幾下,正要誇他烤得好,一擡眸,就看見他正把剛剛拈過鹿肉的那兩根手指.含.進口中。
“……”
連澈對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醬料乃是特製的,味道也很不錯。”
沈妙言卻沒了再吃的欲.望,正要合上紙包,連澈忽然又伸手拈起一片,湊到她脣前,“我辛苦烤的鹿肉,姐姐只吃一片,未免太不給面子。”
沈妙言盯着他的手指直皺眉,“連澈,你——”
話未說完,連澈把鹿肉直接送進了她口中。
琥珀色瞳眸倏然放大,沈妙言還未來得及發作,連澈收回手,在她脣瓣上擦拭過,繼而微微一笑,“這麼晚了,大都督來沈姑娘帳中意欲何爲?”
沈妙言一怔,望向他背後,只見帳簾被夜風翻卷,一雙黑色的厚底嵌玉皁靴在地上若隱若現。
魏驚鴻緩步進來,盯着連澈,冷冷道:“沈公子好雅興,夜探小女閨房,莫非不知男女當避嫌?”
沈連澈輕笑,“我來探望姐姐,爲何要避嫌?倒是都督大人,半夜來我姐姐房中,又意欲何爲?”
魏驚鴻望向沈妙言,只見她穿着雪白絲綢中衣,烏髮披散在腰間,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琉璃眼清澈見底。
一如那個女人。
他不覺攥緊拳頭,對沈妙言冷冷道:“別忘了明日去大帳請安。”
語畢,轉身離開。
沈妙言挑起半邊兒眉毛,魏驚鴻眼睛裡滿是對她容貌的癡戀,幾乎擋也擋不住。
今夜若無連澈在這裡,他會對她做什麼,不言而喻。
連澈不知何時坐在了牀榻上,輕輕捲起沈妙言的一縷長髮,漫不經心道:“姐姐生得太美,把不該招惹的人也給招惹來了。看見那些男人看姐姐的眼神,我就恨不得把他們的眼睛統統挖出來……”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是平靜。
可週身隱隱縈繞的戾氣,卻濃得令人無法忽視。
沈妙言蹙起眉尖,正要說話,連澈忽然湊近她的脖頸輕嗅,“姐姐說過,這世上,只有我們二人相依爲命。希望這話,一直算數。”
他說罷,鬼魅般離開了大帳。
沈妙言擡手觸摸他朝自己頸子上呵出的熱氣,眉宇間滿是不適。
翌日,清晨。
雁兒醒來時,看見沈妙言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梳妝檯前梳妝。
她急忙下牀,笑道:“奴婢昨日趕了幾個時辰的路,這才睡過了!奴婢給小姐梳頭。”
說着,走過來拿起桃花木梳。
沈妙言淡淡道:“放着吧,你去打水洗臉,等會兒還要拜見義父和乾孃呢。”
雁兒應了聲是,訕訕退下。
兩刻鐘後,沈妙言帶着雁兒來到魏驚鴻的大帳。
此時大帳中已經坐了不少人,她一一打量過去,只見魏驚鴻坐在上座,面色微沉。
大喬氏坐在他右手邊,削薄的脣塗了鮮紅的口脂,看上去心情不錯。
大喬氏下方坐的是兩位面容嬌俏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一個穿綠衣一個穿藍衣,想來便是魏府中的那兩位庶女,魏芸和魏芊了。
她收回視線,款步上前,大喬氏身後的吳嬤嬤立即拿了個蒲團墊在她面前。
她盈盈跪下,軟聲道:“女兒給義父、義母磕頭。”
大喬氏餘光悄悄望向魏驚鴻,見他眼底瀰漫着冷意,脣角不覺抿了幾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溫柔道:“好孩子,快起來!”
吳嬤嬤上前扶起沈妙言,又有侍婢端來茶水。
沈妙言上前兩步,在魏驚鴻跟前跪下,端起一盞茶,乖巧地奉上:“請義父喝茶。”
魏驚鴻把玩着腰間玉墜,冷冷盯着她,“你果真想好了?”
沈妙言笑吟吟迎上他的目光,“是。請義父喝茶。”
魏驚鴻輕哼一聲,接過那盞茶,緩慢地呷了一口。
沈妙言捧起托盤裡另一盞茶,送到大喬氏面前,“請乾孃喝茶。”
大喬氏含笑喝過茶,從身後丫鬟手中取過一隻厚厚的紅封遞給沈妙言,“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聽聞你是來大梁尋親的?如今可曾尋到?”
沈妙言扶着雁兒的手起身,“回乾孃話,尚未尋到。”
大喬氏微微頷首,“既如此,不如狩獵過後,你就搬去都督府居住吧。幾個姐妹住在一個園子裡,也算熱鬧。對了,還不知嘉兒今年幾歲?”
沈妙言考慮了下,反正自己這張臉看着也不大,於是報小了三歲:“今年十六歲了。”
大喬氏點點頭,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看着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沒想到竟然十六了。”
還生過孩子哩……沈妙言腹誹。
正在這時,一個清脆動人的聲音自帳外響起:“孃親,你認了個乾女兒?我倒要瞧瞧,哪家的姑娘能讓孃親和爹爹看上眼!”
沈妙言擡眸看去,只見丫鬟挑了簾子,一位面容嬌美、肌膚水嫩的姑娘正嬌笑着踏進來。
她身着柳黃色繡花襦裙,繫着桃花粉的斗篷,看上去沒有分毫魏國人的粗獷,眉眼之間都是江南女子纔有的秀麗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