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齊靖霄只見到容可心擡手,那根針已經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射了出去,再晃過神來,便是留給他的一地灰塵。他快速地反應過來之後翻身上馬朝齊靜沅被帶離的方向追了去,科林瑾也緊跟其後,一陣風似地策馬而出。
林庭逸雙拳在兩側緊緊握起,額上的青筋鼓鼓地跳了起來,緊眯着這眸子,一張玉白的臉上怒火熊熊,指向匍匐在地上的容可心道:“將那個女人抓起來!”
竟敢暗算嬌嬌,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這女人接下來怎麼……”他轉過身去,正要問林庭軒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處理,卻發現剛剛一番打鬥中,林庭軒竟單手緊緊地摟着映安的腰肢,將她抱在懷裡,到現在還沒放手。
“你幹什麼?!”林庭逸瞬間就紅了眼,喘着粗氣大吼了一聲,幾大步奔上前去,恨不能拿劍將他那隻可惡的爪子給砍了。
豈料,林庭逸剛剛奔到跟前,林庭軒便摟着映安轉了個身,依舊離得他幾步之遙,看向他的眸子滿是冰冷,隱隱還有一些陰謀得逞的得勝之態。
“你,你們……”林庭逸腦中忽然閃過了些什麼,指向他們的手漸漸顫抖,再看向映安那酡紅的雙頰時臉上瞬息萬變,神色慘白得像那立在寒風中的枯枝,瑟瑟難堪。
映安擡手拽上林庭軒放在她腰間的手,有些心虛地不敢去迎上林庭逸的視線,垂了眸子低聲道:“世子,放開!”
顧忌着這會兒還要處理別的事情,林庭軒將手鬆開,只是嘴角卻帶着淺笑,朝着身後的手下道:“將活口帶上,出圍場吧!”
反正這一場狩獵勝利早已是他們囊中之物,不差這幾個時辰。
見映安和林庭逸二人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一個低頭不安、一個滿臉不可置信,林庭軒頓住步子,淡淡道:“有什麼事情出去解決,這會兒皇上和王爺還在等着咱們呢!”
映安不自覺地邁出步子,同時擡眸看了林庭逸一眼,臉上帶着歉疚,抿着脣對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心裡也隱隱有了些不舒坦。
林庭逸未置一詞,似乎是還沒有從這突然的事態之中反應過來,陰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跟在二人身後走了出去。
……*……*……。
身下的馬兒在齊靜沅毫無防備之下突然就像瘋了一般奔了出去,她在馬背上被顛得左搖右擺,根本使不出法子讓已經陷入狂躁中的馬兒停下來,只有俯下身來緊緊地揪住了馬脖子上的鬃毛,這才勉強使得自己沒有被摔下去。
一陣陣疾風快如閃電般自耳邊刮過,明明是溫暖和煦的春日,那刮在她臉上的凜冽卻不輸臘月寒冬時的酷寒冰刀子。
越往裡密林越深,頭頂上的光芒幾乎全被一片鬱鬱蔥蔥所遮掩了起來,只有縫隙中能透出星星點點的光印。
齊靜沅心裡的不安漸濃,若是她沒猜錯的話,這馬兒竟將她帶入了圍場的腹地之中。
圍場的中心腹地又被稱爲碭山密林,其兇險程度,絕非他們之前打獵比試的地方可比。
往常就算父王帶着她一起的時候也從未進來過。而她也只是曾聽父王說過裡面的兇險,那是他在少年時接受訓練的時候進過的地方。進來的時候整整二十人,可最後活着出去的只有兩個,其他的人都永久地葬身於此了……
越往深處樹木越來越茂密,幾次影影叢叢的衝擋下來,馬兒的速度倒是慢下了不少。
齊靜沅顧不得此時心中的害怕恐懼,慢慢擡起身來,握住了馬繮,梭然將眼睛放得更亮。
卻忽然感覺不對,一擡頭,竟發現前方橫着一棵幾人圍起來都抱不住的粗壯大樹。
她倏地睜大了明眸,暗自低罵了一聲,隨後一咬牙,足尖朝着馬鐙狠狠一蹬,借力跳下馬去。
在她脫離馬身的那一瞬,馬兒一頭撞上了那顆粗壯老樹,慘叫一聲,腦漿四濺,濃郁的血腥味霎時間瀰漫了開來……
力道之大,她幾乎能感覺身邊的樹木都跟着狠狠地一顫,她的發上肩頭甚至都飄落下了碧綠的葉子。
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她一時沒有站穩,跌坐在了地上,好在這一身三腳貓的功夫還算是派上了用場,只是一派幽暗靜謐之下,讓她倏地從背後升起了一股冷意。
她雙手撐在地上站起身來,雙手抱在胸前,以抵擋不斷上升的冷意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她嘴裡不停地碎碎念着,努力尋着剛剛一路而來的方向去找出路。
時不時拂開身在擋在前面的樹枝枯葉,踩在地上,都是輕綿而又無法安定的沙沙聲。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耳邊若有似無地傳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
那些還未離她遠去的血腥味,依舊充斥在鼻間……
突然,背後傳來一聲怕人的吼叫聲,齊靜沅身子一抖,慢慢地轉回頭去,只見一隻張着血盆大口的吊睛白額猛虎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剛剛那匹倒下去駿馬身邊,像在搜尋什麼獵物,正貪婪而又兇惡地朝着四周張望。
那隻猛虎離得她緊緊只有幾米的距離,一個躍身即可撲到她的身前。雙腿不可控制地隱隱顫抖,想要拔步跑開卻又沒有邁不開腳,生怕驚了那可怖的龐然大物。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猛獸,可卻從未覺得危險離她如此之近,從未覺得心臟似乎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那老虎看起來又飢又渴,只掃了齊靜沅一眼,便低下頭兩隻前爪在地上略略一按,全身往那已經已經死透的駿馬身上一撲,濃重血腥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逸散得更濃……
齊靜沅忽然想起以前無意中聽誰說過老虎若是口中已經有了足夠的食物,便不會再貪戀其他。現在這隻老虎既然看起來沒什麼興趣,肯定是因爲這個原因。
眼下這會兒血腥味越漸濃重,若是不趕快離開這裡,只怕還會遇到別的猛獸。齊靜沅心下一突,拔腿便跑了起來。
可是還沒跑出兩步,便被一陣地動山搖的虎嘯聲震得步子一顫,再次跌倒在地。額間冷汗涔涔,她雙手撐在身後坐在地上看着那再次擡起頭來的猛虎。
它嘴邊還沾着皮肉的血腥昂首闊步地慢慢向她走來,似乎十分享受她眼裡積聚得這種濃烈的恐懼,那兇惡的大眼睛,看向她的眼裡滿是貪婪,幽幽的綠光泛出了毫不掩飾的兇意,一條大尾巴不停地搖擺。
齊靜沅只覺得手腳癱軟,渾身使不上力來,誰告訴她老虎有了獵物便不會濫殺無辜了?這下好了,她要葬身虎腹、淪爲虎口中的美食了!
慢慢地挪着身子後退,一雙不斷顫抖的手摸上了圍在腰間的鞭子,摒神吸氣,迫使自己鎮定了下來,就在那隻猛虎撲過來的一剎那,齊靜沅瞅準時機一個翻身從虎爪下滾了出去,同時抽出腰間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了那頭猛虎。
“嗷嗚——!”厲聲吼叫,顯然自以爲毫無抵抗力的獵物出其不意地逃了過去並且出手襲擊使得這隻猛虎徹底地憤怒了起來,甩了甩身上的毛,猛地朝齊靜沅撲了過去。
憑藉着靈活的身體,齊靜沅再次躲過了一劫,只是身上那些礙事的衣裙就被能倖免了,被那似利刃一般的鋼爪生生地鬧成了碎片。她不敢想象,若是剛剛動作慢了一步,那爪子落在了她的身上,會疼成什麼樣子!
猛虎沒有給她任何休整的時間,嘶吼着再次撲了過來……
“嗖”地一聲利箭橫空,直直地朝着就要撲到她身上的猛虎而去。
“嬌嬌……”
溫暖而又緊繃的懷抱、熟悉而又安定的氣息,她的心上人是個蓋世英雄,沒有踏着五彩祥雲但卻用他那無與倫比的箭術來救她了!
“雲琛!”齊靜沅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激動得將臉貼在了他的胸膛裡,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若不是他剛剛那及時一箭,只怕這會兒她已經丟了性命了!
“該死的畜生!”見那猛虎還有掙扎之勢,齊靖暉一箭便刺向了他的咽喉,隨即看向那仿如連體嬰一般的兩人,冷嗤了一聲,“還不快走!一會兒引來了更兇狠的東西咱們再多的人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大庭廣衆之下的抱在一塊成何體統!
齊靖暉想了想,決定大方一回,犧牲自己去勉強將這個估計已經嚇破膽的闖禍精給抱回去。
熟料,他大發善心地伸出了手,齊靜沅卻有意地避了開去,任由燕雲琛將她打橫抱起。
齊靖暉額角青筋直跳,稍顯稚嫩的臉上浮現出怒色,毫不客氣地將齊靜沅扯了過來報到了自己的馬上,一本正經地教育到:“齊嬌嬌,你還沒嫁人呢,別光天化日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放肆!”
雖然,他勉強覺得燕雲琛這小子不管是武功還是人品都還過得去,可就是覺得齊嬌嬌簡直太外向了,沒有一點兒規矩!
齊靜沅自知理虧,低着頭訥訥道:“剛剛被嚇到了沒反應過來!”
說着,嘴角甜美的笑容又勾了起來並且輕輕地朝着燕雲琛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和這臭屁又不懂事的小子計較。
齊靖暉哼了一聲,牽着馬繮在身前護衛的開路下暢行無阻地帶着齊靜沅奔了出去,心裡忍不住腹誹,燕雲琛就是運氣好!
若不是他們剛好碰到了二哥,哪裡能及時救到嬌嬌,還有科林瑾明明也是火急火燎地趕着來救人卻偏偏和二哥一起選了另一個方向,看來有些事情還真是早有註定!
……*……*……
另一邊廂容旭堯將完顏瑧領回去後,稍微安排了一下便立即送他回京了。便是霍雲歌,都被暫時丟了下來,讓她稍後和其他人一起隨着東齊的隊伍一同回去。
一路上,不僅細心周到地在馬車裡墊上了厚厚的褥子,容旭堯更是親自隨行,事必躬親,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完顏瑧的傷勢變得更重。
看着他毫無血色的臉龐,容旭堯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不由自主地問出了口:“六爺,之前您和屬下說過的那個女人……是定王妃麼?”
容旭堯一雙明眸緩緩睜開,眼底清澈,目光溫柔地投在了他的身上,輕笑道:“你想說什麼?”
“我……”容旭堯一時語塞,看着完顏瑧的眸光幾許複雜。
原本不知道那人是誰的時候還沒有如此明顯的失落擔憂之感,可是爲什麼偏偏是定王妃?若是換一個普通一些的女人,哪怕讓他受到六爺責罰、讓他心底煎熬,他也要將那女人弄來留在六爺身邊!
完顏瑧脣上的血色幾乎全無,彎了彎嘴角,淡淡道:“旭堯,把你打的主意收起來!”
容旭堯跟着他許久,幾乎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完顏瑧便能看透他心裡的想法。
容旭堯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脣瓣蠕動,猶豫良久,終是繼續問了起來。
“屬下只是不明白,今日那一刀幾乎要了您的性命,那個人值得嗎?”
完顏瑧今日能僥倖逃過一劫雖然有提前算計的成分,可他本就體弱,一個不注意便是救都救不回來!
完顏瑧趴伏在錦被之上,除了面色慘白、毫無血色之外看不出他的臉上有絲毫不適,緩緩啓脣,輕喃道:“值不值得?旭堯,你不該這麼問,若是我不做這些事情,我想不到我在這世上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容旭堯身子搖晃,那一瞬間幾乎倒了下去。
完顏瑧一雙妙目淺淺流轉,盈盈看向他,繼續道:“若不是事情出了預料、齊子皓突然回來,今日你就不會問我值不值得了,因爲那個時候我會齊子皓出了事我藉着這件事會有機會慢慢親近她,讓她逐漸放下對我的戒備和疏離……”
趁虛而入,這不是最好的法子麼?
容旭堯斂下眸子,單膝跪在地上:“屬下有罪!”
這次幽冥樓折損了這麼多人,結果卻一無所獲。
“起來吧!”完顏瑧嘴角淺勾,輕聲道,“你有什麼罪?便是我慣來算無遺策,這次也栽在了齊子皓手裡。原想着他一聽到自己女兒闖進了那兇惡之地定然顧不得多想,會直接進去找人。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冷靜下來仔細分析一番,從挑唆容可心的人下手,想到這件事和安一峰有關係,害得咱們這麼多人平白丟了性命!”
“之前定王的確是帶了人進了圍場去的,而且咱們的人一直在暗中看着。他並沒有出來。”容旭堯眉頭皺得厲害,刺客襲營時,他突然看到從天而降的齊子皓還嚇了一跳,差點失了禮數被人看出破綻。
“不過是障眼法罷了!他根本就從未進去,只是做了一個假象讓安一峰放輕警惕。”容旭堯漫不經心地道。
真是可惜呀!若是齊子皓和齊浩南分開了,兵力分散,他們此番定然能夠將兩人重創。如今外面的人被剿滅得一乾二淨,想必圍場裡的人他們也早就做了準備了吧!
完顏瑧骨節分明的大手攏起,不甘心布好的一局棋就這樣被毀了個一乾二淨。
容旭堯見他情緒浮動,忙擠了帕子替他拭起了額邊的細汗,安慰道道:“六爺,這次不行再有下次便是了,總歸這次他們只查到了安一峰的頭上,藉着幽冥宮的名頭趁亂殺了南楚不少高手。聽說還有兩個能上戰場的將軍也在混亂中受了重傷。”
完顏瑧冷笑,失色的脣瓣一張一合,咬字道:“或許咱們設計人家的一場,反而平白給別人做了嫁衣裳。旭堯,接下來我會在定京城留一段時間,你先行會大秦。記得,暫時不要和我有任何往來,便是暗中的一些小動作也全都停下來!”
完顏瑧閉了閉眼,雖是不甘心,可是敗了就是敗了。失了這次好機會,總還能尋到下次!
“六爺……”容旭堯急了起來,“您要一個人留下來?”
“擔心什麼?橫豎我是爲了救定王妃才受了這麼重的傷的,身子又虛弱,東齊皇帝和定王府的人定然會好好安置我的!”完顏瑧幽深的眸子裡忽明忽暗,嘴角輕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可是……”容旭堯依舊不放心。
“好了,此事就這麼決定了!”完顏瑧冷聲打斷他的話,閉上了雙眼,不再開口。
剛剛容旭堯在帳中有些失態,他太瞭解他那個細心的大妹妹了,只怕會對他們兩人的關係有所懷疑。
他在定京城住一段時間也好,這裡是有她的地方,而且他沉寂下來讓他那些來懷疑他的人仔細調查一番就是了!
……*……*……
齊靜沅惴惴不安地跟在齊靖暉身後進了齊子皓和葉卿清的帳子裡,兩手緊緊地抓着身前的衣襟,甚至連頭也不敢擡。
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被劈頭蓋臉地教訓一頓,可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葉卿清的和風細雨,便是齊子皓,雖是繃着臉,也難掩擔憂之色。
“父王、母妃,都是我太任性了,讓你們擔心了!”齊靜沅跪了下來,低着頭悶悶地道。
她也是剛剛回營的時候才知道這一天不到的時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而且據靖暉口中所說,若是當時父王因爲她的事一時情急想也不想地便進了圍場,沒做那些安排,現在只怕早已釀下了大禍。
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了那根傷害父王的導火索,齊靜沅的心頭堵着一口鬱氣,鬱郁脹脹,沉悶得無法釋然。
葉卿清見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了心來,拉着她起身,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嘆道:“你也不小了,以後做事情不能光憑着一時衝動,要多想想前因後果。”
“父王……”齊靜沅明亮的眸子看向了齊子皓那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齊子皓哪裡會和她生氣,黑着一張臉完全是因爲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人,聽到齊靜沅嬌軟的聲音,他揹着手走到他身邊嚴肅着臉道:“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咱們纔回去。”
隨即看了葉卿清一眼,吩咐道:“讓她好好休整一番,若是沒什麼大礙,晚上皇上還安排了一場篝火盛宴。”
“你跟我出來!”走到燕雲琛身邊,聲音又沉了幾許。
齊靜沅見齊子皓的臉色比天際那蓋頂的烏雲好不到哪去,忍不住想要開口阻止。
可是腳步剛剛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些,便被捏住了手臂,回頭望去,是自家母妃溫和的笑臉和帶着些許壓迫的聲音:“男人的事情讓男人去解決。”
齊靜沅見燕雲琛和齊子皓的身影越行越遠,只好點點頭。
“嬌嬌,母妃以前教過你,每個人特別是女孩子最首先要記得自尊自愛。母妃不知道你和燕雲琛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你這般三番兩次地當中爲他出頭做了的很不明智,現在外頭關於你們兩個的流言已經私底下傳了不少。”葉卿清拉着她坐到了帳裡的小榻上,儘量說得柔和委婉,“就算是旁人礙於我和你父王的面子,不敢當着咱們的面說,可是我們管不住她們私下裡的那張嘴。”
“我又沒做虧心事,她們愛說便讓她們說好了!”齊靜沅撅了撅嘴,微微垂首將腰間垂下來的瓔珞在纖長的食指上一圈一圈地繞了起來,那副樣子怎麼看都有點兒小孩子賭氣的意思。
葉卿清很少發脾氣,就算是在這些熊孩子小時候被他們氣得狠了最多也只是委屈地和齊子皓“告狀”訴苦。
這會兒孩子們一個個都大了,她的氣更是發不出來,擡手柔柔地在齊靜沅順滑如綢緞般的秀髮上撫了撫:“人言可畏,說的不是那些人本身有多厲害,而是他們那些話對你以後生活產生的影響。你和雲琛,都還是孩子,想事情難免不成熟。”
她也沒有想到嬌嬌會這麼快就接受燕雲琛,而且還意料之外地這般熱切,到底是孩子長大了她也握不住他們的心思了。
“母妃不喜歡他嗎?你是不是也不同意我以後嫁給他?”齊靜沅說得很輕,而後擡起了頭,目光直直地迎上了葉卿清的視線。
之前齊靖霄和齊靖暉雖然沒有明說,可她也能感受到他們心裡大約都是不太看好的。
葉卿清看着她這一副如等着旁人憐愛的小獸模樣,不由颳了刮她挺翹的鼻樑,笑道:“嬌嬌真的是長大了,都想着要嫁人了,不知道你父王聽到之後會不會傷心?”
“母妃,你真討厭,笑人家!”齊靜沅紅了俏臉,不依地撲到了葉卿清懷裡,摟着她的脖子撒起了嬌來,“我嫁了人也是父王的女兒,別的男人在我心裡永遠都比不上父王。”
葉卿清暗自滿意地點頭,總算齊子皓這些年沒白疼這小丫頭!
“這件事情你要聽你父王的,總之你相信他肯定不會害你的就是了。他呀,恨不能將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來呢!”葉卿清嘴角燃着點點柔和,靜謐的眼裡星光熠熠,“燕雲琛這件事情,他會好好處理的。有時候,男人看男人,才能看得更加清楚,才能看明白他們是不是值得託付終生之人。”
齊靜沅目光透着迷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另一邊,齊子皓將齊靖暉和燕雲琛帶出帳外之後,停在了一處高坡之上。放眼望去,能看到碭山一腳雄闊壯麗的好風景。
齊子皓背身站在二人身前,俯視眺望着眼前的風景,久久未曾開口。
齊靖暉將雙手規矩地搭在身前,站得勉強算是規矩,當然要忽略他趁着齊子皓不注意時不時地動彈一下。不過臉上卻未見任何焦急不耐之色,顯然對於這種廠技工早就習以爲常。
倒是燕雲琛心中忐忑,撇了撇齊靖暉那邊又不見動作,看着齊子皓高大的背影,試探着開口道:“定王殿下?”
迴應他的是一片寂靜,頭頂一陣飛鳥撲哧而過,餘下的只有飄蕩在耳邊的風聲……
半晌,齊子皓才轉過身來,深沉如墨的雙眸緊緊地落在燕雲琛身上,燕雲琛擡眼對上那銳利如刀的眼光,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見齊子皓那時,被那雙狹長陰冷的眼睛嚇得接連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
不過這會兒他一改初次見面的惶恐,冷靜自然地迎上了齊子皓的視線,絲毫不見畏縮之態。
齊子皓盯着他秀氣俊美的樣子看了好一會兒,這纔將視線挪了開去,嘴角勾了勾,身上的女氣倒是去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樣隨意一個眼神就能給嚇哭。
不過,就憑這想要娶他的掌上明珠,顯然是遠遠不夠。
“燕雲琛,你是否忘了本王曾經和你說的話了?”當日在定王府,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燕雲琛現在這種亂七八糟的處境他是絕對不會同意他和嬌嬌的事情的。
燕雲琛答得堅定:“未曾敢忘!”
“未曾敢忘?”齊子皓那張風華依舊的臉上漫上了一抹豔麗的笑容,可怎麼看怎麼凝結着一股嚴寒,“所以你就騙得嬌嬌爲了你赴湯蹈火,還是打算大張旗鼓地將你們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
“我沒有騙她!”燕雲琛下意識地大聲反駁。
他也沒有想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可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她的心,他也不後悔,因爲若不是他一直黏着她,嬌嬌也不會對他上心。
齊子皓嘴角凝起嘲諷的笑容,似譏似誚:“不管是刻意還是無意,結果都一樣。總之本王現在把話說明了,不准你再同嬌嬌接近!”
“爲什麼?您之前明明說了只要嬌嬌自己願意,您就不會反對的!”
“你忘了,我也說過一個前提,那就是你要處理好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讓你現在想方設法地接近那個傻丫頭!雖然我東齊男女大防不算嚴格,可你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以後別再隨意見面了!”
提起身份的事情,燕雲琛滿身的氣焰霎時間就被澆滅了下去,整個人就像蔫了一樣,勉強維持着聲音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處理的!”
身份,身份,他們兩個現在的身份就是一道永遠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其實他自己也迷茫,以前他也想過奪皇位好證明自己給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讓他們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可如果他依舊是北燕皇子甚至是以後的北燕皇帝,那他和嬌嬌就永遠站在對立面上。
但若是他放棄了皇子的身份,充其量最多也就是個江湖人或者說是商人。說得好聽一些是七星樓的樓主,可其實也不過是被看不起的底層人士罷了!門不當戶不對,這樣的他,怎能配得上天之驕女的嬌嬌?
齊子皓離開後,他依舊抿着脣站在原地,擡頭望向一望無際的藍天,心裡卻在下一個路口不斷彷徨,不知道究竟該如何走下去……
“走不走?天要暗下來了,回頭那笨蛋見不到你還以爲我和父王聯合起來把你怎麼樣了呢!”不知過了多久,齊靖暉忽然端着一張無謂的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燕雲琛愣愣地答了一聲,他還以爲他也和定王一起離開了。
“傻子!”齊靖暉頗有些嫌棄地嗤了一聲。
這麼呆,難不成齊嬌嬌就是喜歡比她還笨的人?
兩人並肩而行,側身看着燕雲琛那一直沒有鬆開的眉頭,齊靖暉狡黠的眸子轉了轉,邊走邊說道:“其實吧,嬌嬌和你以前看到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樣。這些年她沒少裝着男裝在定京城的大街小巷裡做那些所謂‘行俠仗義’的事情,不信你回頭可以去東城貧民聚集的地方打聽一下‘大公子’這個人,上至耄耋老人下到三歲小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齊靖暉雖然嘴上說得隨便,可眉宇間的自豪之色卻是隱約可見。
“是嬌嬌?”燕雲琛鬆了鬆秀氣的眉毛,好奇地問道。
齊靖暉點頭:“那裡的人全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可是嬌嬌基本上每個月都會去看他們,給那些孤苦無依的老人還有孩子們送衣裳送吃的。後來還在父王的暗中幫助下建了一家善堂,專門培養那些讀不起書的孩子們讀書習字。”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燕雲琛對於齊靜沅這個做法倒是極爲稱讚,沒想到一個養在權貴之家的嬌嬌女也能有這種不落世俗的想法。
“這些只是九牛一毛罷了,‘大公子’這個人在定京城十分出名。說句大不敬的話,在有些人心裡,恐怕連皇上都比不得她呢!”
燕雲琛同意,對於那些貧苦人士來說,自然是將他們助他們生存下去的恩人奉作天地了!就像他一樣,在那些渴望關心的日子裡,若是誰稍稍施了一點點援手,他都會銘感五內、永生難忘。
齊靖暉見說了半天,身旁這遲鈍的傢伙都沒有領略到他想表達的意思,乾脆直接恨鐵不成鋼地開門見山道:“我和你說這些,只想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在嬌嬌的心裡,沒有那些等級觀念,或者說她不會像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們一樣,將家世看得那麼重要。她需要的只是一顆永遠不會背叛他的真心、一個永遠會對她好的人!”
見燕雲琛黢黑的眸子裡越來越亮,齊靖暉撇撇嘴繼續道:“至於我父王那個人,他把家國利益看得很重,所以只要你一日是北燕皇子和我們站在對立面上,他就永遠不可能應下你們倆的事情。哪怕以後嬌嬌爲了這件事埋怨他甚至是恨他,他都會從中阻撓。但是他不是個嫌貧愛富的人,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又足夠優秀,關鍵是對嬌嬌好,他肯定不會反對的。”
齊靖暉提起齊子皓的時候佩服孺慕之情難以掩飾,可別扭的臉上卻滿是嫌棄。
當然,他沒明說事實上他父王對燕雲琛除了身份之外的各個方面其實都滿意了,否則就依着齊嬌嬌爲他奮不顧身甚至是不顧及自己名聲的事,燕雲琛早就見不到頭頂的這片藍天了。
燕雲琛回到營帳之後,就和齊靖暉分道揚鑣了。進了北燕的竹影帳,才發現裡面的氣氛不對勁。
聶凌峰漲紅着一張老臉躺在藤椅上直哼哼,饒是一直冷靜自持的雲翼程這會兒臉色都黑沉如墨。
他嘴角掛上一絲邪肆的笑容,嬉笑着上前:“這是怎麼了?你們這二老又是鬧得哪一齣啊?”
聶凌峰一見到燕雲琛搖着摺扇嬉皮笑臉地走了進來,頓時臉上洶涌地更加厲害,一雙瞪大的死魚眼凸得就差掉下來了,眼裡滿是兇惡和嫌惡。倏地站起身擡手指向他欲出口教訓,可是罵人的話還沒出來,他便捧着胸口急劇地咳嗽了起來,聲音之大,就差將帳頂掀翻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徐耀遠見狀,低聲上前對燕雲琛道:“王爺,聶大壯還有江斌都死在圍場裡了!”
“哦!真是可惜了,英年早逝啊!哎,來生投個好人家吧!”燕雲琛隨口答了一聲,而後將摺扇收起,插到頸後,無謂地努努嘴,“不過——這和本王有什麼關係?本王與他們不熟!”
“你,你,小,小畜……”聶凌峰漲紅着一張老臉,渾身顫抖,指着他顫顫巍巍地道。
燕雲琛冷下臉來呵斥一句:“聶老頭,說話前過過腦子,本王再不濟也是父皇親生兒子,不是隨便什麼話都能罵的!”
雲翼程掃了聶凌峰一眼,沉着臉上前道:“聽說王爺和寧惠郡主一起進了圍場?不知可曾遇到過他們二人?”
聶大壯的下場早在他預料之中,死了便死了,不過一個平民而已!
倒是江斌那裡,他的姑母江柔妃身份不低,恪王殿下最近又受過陛下的好幾次讚賞,閔江侯府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若是知道江斌死得那麼慘,只怕回去之後又是一場狂風暴雨。
早知道,當初他就不該爲了將閔江侯府拉到貴妃和莊王這一邊提議讓江斌同行的,這下算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雲翼程覺得自己已經被一連串的事情逼到了高臺之上,若是不按照那人給他的選擇,便只有受盡恐懼之後再跌落下來粉身碎骨!
燕雲琛看着他,眼中帶笑:“雲大人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是否是本王因爲素日裡的恩怨害死他們的?”
雲翼程臉上一抽,垂下眸去。不錯,剛剛那一瞬間,他的確是想要將江斌的死推到燕雲琛的身上的!
“臣不過是隨口問一句罷了,王爺與寧惠郡主不知何時那般熟稔了?”
“你想知道?”燕雲琛挑眉。
雲翼程扯着脣,但笑不語。
看着他眼中冒着的“求知”火焰,燕雲琛的身子向前朝他貼近了一些,嘴角彎了起來,低聲道:“本王偏不告訴你!”
“哈哈哈!真是有趣!”隨即晃着身子大笑着走了出去,同時不忘留下一句警告,“雲大人謹慎爲官多年,該知道什麼人不能得罪、什麼話不能說,可千萬別學聶老頭那樣嘴上不帶把門的!”
“你——!”聶凌峰兩眼一翻,再次氣暈了過去。
而云翼程緊握在兩側的雙拳青筋鼓起,眼中浸滿毒汁,死死地盯着燕雲琛離開的背影。
“還不出來?一直跟在本王后面作甚?”走出主帳大約二三十米,燕雲琛頓住腳步,輕嗤了一聲。
徐耀遠也沒有繼續隱藏,直接現身恭謹地朝着他行了個禮:“靖王殿下。”
“有事?”因着他是王賢妃的侄子,燕雲琛的語氣裡多了一絲不同於對聶、雲二人的柔和。
徐耀遠走到燕雲琛身前,擡眼看向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問道:“靖王殿下知道江斌是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微微偏臉,嘴角甚至依舊帶着淺笑,毫不在意也看不出一點點心虛。
徐耀遠雙瞳微眯,難道真的和他無關?
可是他還是覺得太巧合了,他們沒遇到燕雲琛之前在圍場裡待了兩天都沒有出事,可是和他分開之後不久,就突然遇上了一隻花斑獵豹。江斌功夫不算太差,可那隻豹子就像是發了瘋一般地死死地咬着他不放,最後還引來了同類,生生地將江斌撕成了碎片。
他不覺得自己是死裡逃生,倒覺得可能是江斌身上被人動了什麼手腳,否則當時江斌的劍幾乎都插到了那隻暴躁不已的花豹的致命之處,可它還是不肯鬆口,就像是完全不顧及自己的性命一般。
而在發生這一切之前,他們只見過燕雲琛和寧惠郡主,江斌還和他們起了衝突……
徐耀遠繪聲繪色地將江斌當時遇險的情況與燕雲琛描述了一遍,同時也沒有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但最後卻是失望而歸。
真的是他太過疑神疑鬼了?
燕雲琛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既是你沒事,以後不該湊的熱鬧便不要往前湊。”
徐耀遠直覺他是話裡有話,可沒得及細問人便離開了。
晚上的慶功宴比之剛來的時候顯得蕭條不少。
西秦這邊,容旭堯和完顏瑧先行返回了定京城,餘下的也說不上幾句話,更遑論容可心因爲謀害寧惠郡主被關押了起來,他們就更加縮着脖子做人了。而北燕也好不到哪去,聶凌峰臥病在牀,雲翼程也是全程敷衍,倒是燕雲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時不時地和齊靜沅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對上一眼。
科林瑾坐在靠後的席位上,緊緊抿着脣,一雙象徵着憂鬱的藍色眸子微微垂下,手裡的酒水卻倒映出了映出了他滿是寒意的眸子裡的一絲斬殺殆盡之意。
“定王世子果然是少年英雄!”齊浩南笑着吩咐侍立在身邊的德公公上前代表他給齊靖霄遞了一杯酒水。
齊靖霄忙站起身接過謝恩,精緻剔透的臉龐、清潤怡人的氣質、優雅高貴的舉止,將那滿月的光輝都徹底地壓了下去。
這兩日,只道是聽人說北燕的那個大力士如何如何厲害,殊不知真正藏拙的是這位定王世子。聶大壯就是那種財氣外顯遭賊惦記的人,而齊靖霄則是悶聲不響大放異彩的人。
他所獵得的獵物不僅將衆人遠遠甩在後頭,而且還獵到了一頭活的大黑熊,此刻正關在籠中張牙舞爪地供人觀賞。
這也讓在座一些心思深的人不禁想起了昨日傳來說北燕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頭大黑熊,定王世子這做法是有意打北燕的臉?看着高座之上的天子滿臉帶笑的樣子,衆人看了半天卻是摸不透,又覺得帝王心思不是誰都能看得懂的!
不過穿雲弓由定王世子替東齊贏了回來似乎是最好的局面。
太子在朝中監國,年輕一輩中定王世子身份最高,最能代表皇家。
也有人暗自不服地在下頭腹誹,由齊靖霄將這張弓贏回去分明就是東齊早就算計好的結局。
安一峰咬牙,這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西秦的兩個重臣之子因爲搶奪獵物時被他們南楚的人重創,一個瘸了腿,一個傷了一隻眼睛,這樑子算是結下了。還有他們與北燕、北燕與西秦,都各有摩擦。
氣恨之下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三國瞞着東齊私下結盟的事情只怕要就此瓦解了,再繼續下去恐怕也是面和心不合!
不過令他有些詫異的是齊浩南絕口不提今天白日裡遇刺的事情,甚至都沒有隨着幽冥樓的線索追究到他身上。擡眼看着齊浩南眉梢帶笑的樣子,安一峰僥倖之餘心裡也隱隱有了一些不安……
翌日一早,安一峰終於明白了她心裡的這份忐忑不安緣何而來。
“啊——!”天際微亮、衆人尚未起身之際,一聲高昂尖利的女子叫聲劃破了這份沉靜。
各個帳篷裡陸續地亮起了燈火。
葉卿清窩在齊子皓懷裡,輕笑一聲:“倒是擾了旁人的清夢!”
齊子皓更是連眼睛都未睜開,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柔聲道:“讓他們自己人折騰去!咱們再睡會兒,離拔營離開尚還有一個時辰呢!”
而此時西南角處南楚使臣的營帳裡,一個渾身**的女子緊緊地裹在被子裡瑟瑟發抖,臉上淚花漣漣,不停地搖着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楚天詢則身着一身玉白色的單薄褻衣,鬆鬆垮垮地繫了起來,臉上滿是不耐之色。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了?”第一個趕來的便是一夜輾轉好不容易纔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安一峰。
他和楚天詢的營帳只有幾步之隔,一聽到這熟悉的叫聲便嚇得立即從牀上彈了起來,急急忙忙地套了外裳和靴子便趕了過來,甚至連頭髮都未來得及梳理。
“爹……”擁着被子躲在了角落裡的安瑟舞含着哭腔擡頭叫了他一聲。
那搖搖欲墜的樣子,一見便是狠狠地遭受過摧殘。
安一峰腦中一轟,這才四下掃了一番,看到散落在牀前地上的那些混雜在一起的男女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