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慕白說出這番話時,渾身佈滿了戾氣。即便他在秦冰冰面前從來都是溫柔和善的,可這副看起來不慍不怒的平靜樣子還讓秦冰冰心裡不由得一震。她隱下眼底差點就要泄露出來的恐慌,同時心裡也在暗暗慶幸,幸虧她沒有直接和上官慕白說要解除這場婚約,否則只怕她想逃離他身邊那是不可能的了!
“你爲什麼總是擔心我會離開你?還是說,之前你和我說的,咱們相愛的事情都是騙我的?”秦冰冰眉峰上挑,眼中帶着些質疑。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裝作什麼都不懂,不能讓他看出一點點異樣。
其實,秦冰冰從內心裡很不喜歡這種帶着面具和別人虛與委蛇的感覺,可現在她卻不得不去這樣做。因爲,即便她不大願意相信這個她失憶後唯一熟悉的人可能一直在騙她,但她的心底已經對他曾經說過的那些話產生了疑慮,還有那日在她房裡出現的那個陌生男子……所有的事情,若是不能弄清楚,她始終無法安心。
上官慕白微垂的眸子裡涌現了一絲懊惱,雙手在袖中暗暗握起。該死!都是他太過情緒化了,反而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你怎麼會這麼想?”上官慕白再擡頭去看她時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溫潤柔和,連聲音都更加清越,他走回到秦冰冰身前,“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太過抗拒了。平日裡,就算我碰一下你的手……你也會很快抽開,叫嚷着不願意。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咱們根本不像一對很快就要成親的人兒。”
上官慕白的話裡帶着微微傷感,注視着秦冰冰的視線裡帶着詢問與期待,顯而易見,他將這個難題又拋回到了秦冰冰手上。
秦冰冰低着頭小聲咕噥了一句:“死狐狸!”分明是故意佔她的便宜!反正她是一點兒也沒覺得這具身子有多習慣上官慕白,倒是……秦冰冰渾身一激靈,她想得太多了。
隨後,看着上官慕白那灼熱的視線,她乾脆耍起了無賴,選擇忽視他拋回給她的問題,小嘴兒一翹,輕哼了一聲:“你要是不同意,本姑奶奶就不嫁了!”
看着上官慕白那略帶驚訝的眼神,秦冰冰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也很詫異自己脫口就說出了“姑奶奶”這幾個字,本能?習慣?
哎,她到底是忘了多少事兒啊!
反正現在她算是和上官慕白對起來了,先出了府再說!在這王府裡裡裡外外都是他的人,門口還有守衛的士兵,這個纏人鬼又整日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害得她想逃跑都找不到機會!
上官慕白雖然打心底裡不情願,但看到秦冰冰如此堅持,深知她倔強的脾性,他也只有板着臉點頭應下。
不過……“成親前三日再搬過去!”
上官慕白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若是她再不同意,拿她也不會讓她離開他身邊!
秦冰冰眨巴着大眼,不解:“爲什麼?”
上官慕白輕飄飄地來了句:“婚嫁習俗,說是成親前三日男女雙方不能相見。在這之前,我要親自照料你和孩子才能放心。”
說罷,深深地瞥了秦冰冰一眼,大有若是她再敢多說一句,便連這三日都沒得商量了。
看着上官慕白“仙氣飄飄”地離開的背影,秦冰冰無謂地聳聳肩,撇撇嘴,裝什麼呀,三天就三天!她要真想走,除非上官慕白有本事一棍子敲暈了她然後給她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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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府
齊子皓接過齊東收到的消息,才知道那黑衣人帶着令牌失去了西北方向的瑞慶城。
瑞慶城、瑞慶城……齊子皓在腦海中不斷過濾,並未想起有什麼獨特之處。只除了……那是慶王的封地!
當初皇祖父還在世時,對慶王這個幼弟頗爲寵愛,撥給他的封地也是收成齊良的大城。但是慶王怕吃苦,這些年也只是掛了個名頭,拿着封地的收益,人則是留在了京城。倒不是皇帝要留他做人質什麼的,實在是他捨不得京城這繁華之地,三番五次地哭求要留下來,也就隨了他去。到後來,無論是先帝還是現在的皇帝,都沒再管這檔子事了!
不去也好,反正那邊也有官員,省得他將瑞慶城那邊擾亂得烏煙瘴氣的!
可慶王人雖常年不在封地,說起來那也還是瑞慶城的老大,他的令牌便是身份的象徵!
“齊東,傳信給夜三和夜五,讓瑞慶城那邊的人配合好他們,先靜觀其變。若是……發現有不對勁,首要的便是將令牌拿回來!”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打的是什麼主意,可很顯然,沒有令牌他們便成不了事,否則也不會這般大費周章。若是真出了變故,先將令牌拿回來再說。
齊東領命,又稟報道:“榮國公剛剛已經到了府中了,這會兒先去王妃那邊了。”
齊子皓點頭,隨後也擡腳去了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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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卿嵐自一年前奉命回來平亂後,並沒有繼續留在京中,而是返回了鎮西軍那邊又在軍營裡待了近一年。如今,憑着自己立下的軍工,他已經坐上了齊子皓手下的一把手、鎮西軍副帥的位置。也是在幾日前,纔剛剛奉召回京。
“嵐兒,此次,皇上的意思是準備讓你留在京城嗎?”葉卿清看着眼前這個眉目清俊的男子,葉卿嵐如今幾乎與畫像上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
她還記得他們第一次在護國寺見面時,攔住她的路故意與她開玩笑的敏感少年。如今,五年多過去了,葉卿嵐早已褪去了臉上的稚氣,真真正正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看着自家弟弟這一副清俊溫潤的儒將風範,葉卿清不禁心生感慨,忽然就有了一股“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葉卿嵐勾起了脣角,點點頭道:“皇上的意思是讓我接任兵部右侍郎,在兵部尚書沈謙手下任職。鎮西軍那邊,自有姐夫手下之人管理。”
葉卿清知道歷任榮國公非有戰事,否則不會長留軍中,葉卿嵐在鎮西軍裡一待好幾年便是爲了磨練,一如當初的齊子皓一般。而葉卿嵐此次回來雖然看似是降了品級,實則是暗升之道,自此,葉卿嵐也算是正式進入了朝堂之中。
葉卿清想,葉家的列祖列宗若是能看到葉卿嵐這般出息,未滿雙十年華便有此成就,定是能得以安息了。
俗話說,成家立業,葉卿嵐今年也已經十七歲了,又是他們葉家的一支獨苗,也該是時候考慮一下婚事了。前幾日她回榮國公府的時候老太君還在念叨這件事呢!
想到此,葉卿清試探着問了一句:“嵐兒,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好讓姐姐幫忙相看一下啊,又或者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姐姐也可以幫你挑一下。”
葉卿嵐的妻子將來便是榮國公夫人,首先肯定要能幫着他操持好榮國公府,融入定京城裡的貴婦圈子。所以,這品性上還是得把把關的!老太君雖說如今身體尚可,但畢竟年紀大了,芸姨雖然是嵐兒的親生母親,可名份上到底是個妾室,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娶妻之事都得慎重。當然,首要的前提是得葉卿嵐喜歡,若是貌合神離,以後想必家無寧日的日子少不了!
聽到葉卿清提到成親的事,葉卿嵐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漫上了一層可疑的緋紅:“姐姐,如今我年紀尚小,哪裡就那麼急着成親之事了!”
葉卿清掩帕低笑:“你不急,祖母和芸姨可是替你着急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人家都想着要抱金孫,更何況,你可是葉家唯一的男丁,她們能不替你操心麼?”
之所以由葉卿清來提,便是她的身份如今最適合幫葉卿嵐相看。作爲長姐,對於這個弟媳人選,她也得慎之又慎。雖然有一種“未來婆母”的感覺,但葉卿清表示她絕對是最開明、最大度的那個了。所以她得先問問葉卿嵐是否已有心上人了,她覺着自己這個弟弟的眼光不會太差!
葉卿嵐臉皮薄,不好意思和自家姐姐在這裡堂而皇之地大加討論此事,便隨口說了一句:“姐姐決定就好!”
正如葉卿清相信葉卿嵐的眼光一樣,葉卿嵐也覺得能讓他家眼光挑剔的大姐看上的人必不會太差。
至於喜歡不喜歡,或許還未到那個年紀吧,他並未有過那種心動的感覺也不知道怎樣便算喜歡一個人。他覺得只要對方不太差,成親了之後,相處時間長了肯定會有感情的啊!
葉卿清一頭黑線,又不是她娶媳婦兒,什麼叫“她決定就好”?看葉卿嵐不願多聊的樣子,葉卿清嘆了口氣,罷了,回頭她再進宮與渝兒商議一番,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女子好相看一番。
齊子皓走過來時,便看到姐弟兩人坐在院子裡言笑晏晏的樣子。
見到齊子皓走過來,葉卿嵐站起身拱手道:“姐夫。”
而齊子皓卻直接越過了葉卿嵐,上前摸了摸葉卿清的手,覺着有些涼,頓時皺起眉頭,拉下臉佯怒了一句:“怎的不進屋子裡去?”
今日雖然豔陽高照,可畢竟已經是秋末了,外頭溫度可低着呢!
葉卿清努了努嘴,戳戳他的手,示意葉卿嵐剛剛在和他打招呼呢!
齊子皓裝着纔看到的樣子,淡淡地點頭,算是應了他一句。
葉卿清手中包裹着“天然手爐”,雖然當着葉卿嵐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拗不過齊子皓的堅持。
葉卿嵐再次坐定下來之後,暗中挑了挑眉,好幾年不見,他這姐夫還是一如既往地幼稚,愛亂吃醋的性子真是半分都沒有變!
“我記得,你之前帶兵曾在西北那邊呆過一陣子?”齊子皓開口問向葉卿嵐。
葉卿嵐點頭。
葉卿清插了一句:“西北那邊出事兒了?”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了。
齊子皓彎了彎嘴角,也不顧葉卿嵐還在,寵溺地摸摸她的髮髻:“沒出事兒,我就是有些事情問他。”
“姐夫請說。”對於齊子皓,少年時期的葉卿嵐是崇拜仰慕,而如今,則更多了一分尊敬與信仰。
在東齊,爲將者,只怕沒有一個人不是以齊子皓這個“軍中戰神”來鞭策勉勵自己。
“對於瑞慶城你可熟悉?可知道有何獨特之處?”那邊的消息一時半會還傳不回來,若是情況嚴重的話,少不得可能他還要親自去一趟。這會兒正好葉卿嵐在,就順便問一下。
“瑞慶城我的確去過,雖是在西北那邊,可繁華熱鬧程度,絲毫不輸於定京城。”葉卿嵐眉間微微皺起,似在努力地搜索着什麼,“若說獨特之處的話……”
想了好久,葉卿嵐忽然有些激動:“我想起來了,前兩年去瑞慶城的時候,我曾聽一位官員酒醉之下說過城郊的遠峰山上發現過硝石。不過那玩意兒沒什麼大用,當時那官員還在抱怨不能從中牟利,那等於是座廢山!”
齊子皓一聽到“硝石”這兩個字,頓時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