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倒回到昨日,從北燕回來之後,葉卿清見齊靖霄已經開始讀書習字了,那字雖然寫得有些歪歪扭扭,可兩歲多的小娃兒能完整地寫出自己的名字,葉卿清還是覺得十分驕傲的。再加上請來的夫子也說世子爺不僅聰明好學,而且十分乖巧聽話,這讓葉卿清覺得分外有面子。齊靖霄既然都已經開始啓蒙了,葉卿清便將主意又打到了齊靜沅頭上,怎麼說嬌嬌也是姐姐吧,哪能在這方面落後得太多呢!
可那個臭丫頭不僅進學堂的第一天就偷懶睡覺,現在更學會戲弄夫子了。
昨日裡葉卿清爲她單獨從國子監請來的那個夫子頂着一張被毛筆畫得亂七八糟的老臉氣哼哼地直接就來請辭了,便是連剩下的月俸都不肯要了。自己這邊理虧在先,即便那老頭子的態度算不上好,葉卿清還是端着一張笑臉讓如蘭拿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給那夫子。這收了錢,拿人家的手短,出去之後自是不敢胡說八道。
本來因爲這事葉卿清就生了齊靜沅的氣,豈料晚上用膳的時候小丫頭還挑三揀四的,無肉不歡。
“嬌嬌,筷子放下,晚上不許吃了!”葉卿清放下碗,冷着一張俏臉。
齊靜沅當沒聽到,甚至還故意夾起自己眼前的一塊雞肉放到了嘴裡。自從過了兩歲生日之後,齊靜沅便不肯讓奶孃喂她了,硬是要自己一個人用膳,雖然一開始還不習慣,可現在已經稱得上是技巧嫺熟了。
葉卿清本就一肚子火,哪家的姑娘能有這般調皮的!想她葉卿清什麼時候對人賠過笑臉了,今日爲了這丫頭真是覺得臉上都沒光了,這會兒居然連她的話都不肯聽了!
她一生氣,乾脆直接拉起了她的辮子。
明明沒有多用力,可小丫頭立馬就嚎了起來,甚至還邊哭邊喊:“我要吃,就要吃!我吃的東西都是父王的!”
屋子裡的丫鬟嬤嬤見葉卿清真的生氣了,趕忙上前勸解的勸解,哄人的哄人。
可齊靜沅彷彿故意和她作對似的,鼓着小嘴兒又說了起來:“不許母妃吃,王府裡的東西都是父王的,母妃吃的東西也是父王的!”
葉卿清這氣的,又捨不得真的對她動手。
從做姑娘家的時候到現在,除了齊子皓氣過她,她就沒被別人破過功,現在好了,臭男人的女兒也學會來氣她了!
偏偏剛好這時候齊子皓回來了,齊靜沅一見自己的靠山回來了,本來已經開始停下來的淚水又跟開了閘似的傾瀉而出,聲音也哭得更歡了,兩隻小肉手也伸向了齊子皓求抱抱。
齊子皓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小丫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立馬便抱到懷中哄了起來。等他將人哄好把事情弄清楚了之後,葉卿清早已回房去了。
“清清...”屋子裡只有角燈泛着暗暗的亮光,一時間,寂靜得有種讓人心慌的感覺。
齊子皓走進內室,就看到大牀上抱膝坐着一個孤零零的瘦弱身影,他趕忙上前,這才發現葉卿清居然哭了。
“清清,你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哭了?”齊子皓憐惜地將她抱到了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
女人真是一個個都是水做的,一言不合就掉金豆子。
葉卿清一把將他推開,紅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是不是你和嬌嬌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什麼“王府裡的東西都是她父王的,她想怎樣就怎樣”,這種話,下人絕不敢和她說,肯定是這個混蛋男人說的!
齊子皓有些心虛,但嘴上依舊還是在裝傻:“清清,你可別冤枉人,爺說過什麼了?”
雖然他的確是說過那些話,可他壓根就沒有別的意思啊!葉卿清管理嬌嬌的飲食管得很嚴格,自己只是捨不得女兒餓瘦了,這才悄悄地和她說了一句“這王府裡的東西都是他的,嬌嬌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誰知道那丫頭會這般坑他呀!
可現在看葉卿清氣上心頭的樣子,打死都不能承認!
“混蛋,混蛋,還在騙我!”葉卿清喘着粗氣,粉拳就落到了他的胸前。
她越想越委屈,嬌嬌本來從小就被慣壞了,多難管教呀!可這男人還在拆她的臺,弄得自己現在說話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了!
齊子皓握住她的小手,厚臉皮地貼了上去:“清清,你看你都多大了,還跟自己女兒吃醋,你不就是生氣剛剛爺去哄嬌嬌然後把你給疏忽了嗎!爺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說罷,還替嬌嬌解釋了一句:“剛剛女兒和我說了,她不是故意頂撞你的。只是你天天逼着她讀書寫字,她也很生氣。”
又湊近她耳邊來了句:“你看,咱們的嬌嬌也是個有脾氣、有個性的,和你多像呀!”
葉卿清冷笑一聲,這弄到最後,還是自己的錯了?
看着齊子皓嬉皮笑臉的模樣,葉卿清的火已經蹭蹭蹭地從腳底心直接冒上了頭頂了。她用力地推開了他,板起了臉孔:“你的意思是我讓她讀書習字是錯了?本來現在就已經是個膽大包天的小霸王了,你是不是以後還想讓她變得毫無禮數、粗魯野蠻啊?”
“本王的女兒以後誰敢這樣說她!”齊子皓下意識地就回了一句。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齊嬌嬌今天這樣子完全就是被齊子皓給慣出來的!
偏偏齊子皓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又嬉笑着上前捏了捏她的臉蛋:“清清不也不喜歡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麼,現在也沒有變得毫無禮數、粗魯野蠻啊,看看多招人喜歡!”
這一句話堵得葉卿清啞口無言,同時也更加地惱羞成怒。
於是乎,覺得自己傷了心又丟了面子的王妃娘娘直接便將王爺殿下趕去睡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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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齊子皓將人緊緊地固定在他的大腿上,廝磨着她的耳畔:“今日一早爺又去說過嬌嬌了,你看,白日裡她是不是乖乖地來和你認錯了?”
葉卿清撇了撇嘴,齊靜沅的確是今日起了個大早,而且一張嘴甜得跟什麼似的,但問題的關鍵根本不在這啊!
難不成齊子皓真以爲她會幼稚到和自己的女兒生這麼久的氣?
葉卿清按住他在她腰間隨意放肆的大手,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子皓,我是和你說真的,以後在管教嬌嬌這個事情上,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我唱反調了?”
就像之前她好不容易纔改掉齊靜沅睡前愛吃東西的壞毛病,可他偏偏說女兒被餓瘦了,竟私下裡偷偷地讓她吃!這下好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花了那麼大的力氣一個晚上就給白費了!
齊子皓盯着她堅定的眼神,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讓咱們的女兒能活得肆意一些,她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總歸有咱們在她身後不是麼?”
“那你能護住她一輩子?你將她慣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以後她要是嫁人了怎麼辦?”葉卿清立即便反駁了一句。
“清清!”齊子皓有些氣急敗壞地低吼道,手上的力氣也加大了些。
顯然對於說到以後嫁女兒這個問題,對每個父親來說都是一種打擊。
葉卿清乖乖地閉了嘴,遠的問題她暫且不說,只是她不想自己的女兒將來變得蠻橫不講理。
齊子皓見她一再堅持的決心,最後也只有暗自嘆了口氣,退了一步:“行了,以後你怎麼說便怎麼是吧!只是,讀書這事兒,嬌嬌還小,她和靖霄不一樣,犯不着這麼逼她。你看你不也是不愛讀書,總歸以後不會是大字不識的粗人就是了!”
他和葉卿清的女兒,再差能差到哪去!
“好啊,你就是故意嘲笑我是吧?”葉卿清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齊子皓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就壓在了軟榻上,吮咬着她白嫩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哪裡嘲笑你了?反正爺小時候不排斥讀書這事兒,女兒可不就是跟你學的嗎?”
說罷,不給葉卿清開口的機會,直接便堵上了她的脣瓣。
對付一個氣性過大的女人,定王爺表示,就是要將她折騰得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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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國因今年年初的時候遭逢了一次大的海難,因此蘇維雅帶着人親自前來請求齊浩南能見面未來三年的歲貢。
本來,於泱泱大國東齊來說,琉璃國的那些歲貢本就是可有可無,但齊浩南在蘇維雅開口之後並未一口應下。
不出意外,蘇維雅最遲明年便會登上琉璃國國主之位。雖說在琉璃國女人做主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多多少少遇到的阻力都會很大,若是蘇維雅此次能將歲貢之事談妥,她的威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這一趟,蘇維雅是無論如何也要拿下的。
“皇上,琉璃國的錦桑公主求見。”
齊浩南停下手上正在批奏摺的御筆,擡眼看了看小德子:“她獨自一人?”
小德子點點頭應道:“只有錦桑公主一人。”
齊浩南將御筆放下,微微思慮:“讓她進來吧!”
蘇維雅不同於那些嬌弱的閨閣女子,相反,她身上有一種男兒的英姿颯爽,也不見矯揉造作,這也使得現在的琉璃國國主下定決心要將皇位傳給蘇維雅這個唯一的女兒。
她找齊浩南自然是爲了減少歲貢之事,因此在齊浩南之後她便開門見山地將之前在朝堂上已經說過的那些話又說了一遍。
“聽說錦桑公主已經在準備大婚了?爲何此次沒有讓準駙馬陪你一同前來?”齊浩南突然問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
蘇維雅皺了皺眉,但還是禮數周到地回道:“多謝齊皇關心,少桓他身子不好,所以仍留在國內養傷。”
齊浩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這麼說,錦桑公主是知道你這位未來駙馬的身份了?”
蘇維雅點頭,她與燕少桓是舊識,他的身份以及過去的經歷從未刻意隱瞞過她。
對於齊浩南會問起燕少桓的事,她也一早便預料到了。
燕少桓之前被證明並不是東齊昭王的兒子,那便與東齊皇室毫無關係不是麼!至於他之前以北燕皇帝的身份與東齊開戰的事,早已成爲了歷史。
成王敗寇,燕少桓是輸家,所以,他失去了北燕皇帝的位子,這無可厚非。他們琉璃國人,想來信奉的便是敢作敢當、光明磊落,輸了就承認,沒什麼好丟臉的。
但同樣的,蘇維雅也認爲,燕少桓失去了身份地位之後,他過去所有的一切便也當一刀兩斷了。而且現在他也沒有再次興風作浪的想法,所以齊浩南也沒有理由再去找他的麻煩。
畢竟,該付出的代價燕少桓都已經付出了不是麼!
蘇維雅是真心喜歡燕少桓的,不僅僅是因爲他的英俊溫潤,更因爲他對另一個女人的一往情深。說來也奇怪,明知燕少桓心裡一直惦記着另一個女人,可蘇維雅依舊愛他愛得深沉。在她看來,燕少桓越是舊情難忘,便表示他越是一個重情之人。蘇維雅相信,遲早有一天,自己的努力能取代那個女人在他心裡的位置。屆時,她一定會成爲這世上最令人豔羨的女人!
齊浩南微微挑眉,並沒有在燕少桓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下去,而是將事情繞回了原點。
他脣角微勾:“既然錦桑公主開口了,朕不僅可以免去你們未來三年的歲貢,而且可以將這個期限延遲到十年或者更久。”
蘇維雅有些警惕地看向他:“那不知齊皇還有什麼別的條件?”
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兒,蘇維雅從來都不相信,齊浩南這般說,定是還有別的條件!
齊浩南嘴角笑意更甚:“與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朕只需要一樣東西,便是雷火彈的製作方子。”
琉璃國資源有限,不能大規模製造出來,但他們東齊地大物博,若是擁有了雷火彈,便是其他剩下的國家聯合起來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蘇維雅聞言眉頭擰得更緊,之前將雷火彈給燕少桓並非僅僅出於他們之間的交情,而是實打實的明碼實價。
一來他們琉璃國地處海上、人員稀少,沒這個能力亦無此想法要進駐中原,所以雷火彈於他們而言還不如新鮮的糧食來得實在。再來他們雖然與東齊有生意往來,可也沒說過不能再同別的國家交易不是!
這一點上,蘇維雅並不覺得琉璃國做得有什麼偏失之處,若是她手上真有這張方子,拿它來交換也是可以考慮的,只是...
蘇維雅朝着齊浩南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不瞞齊皇,這雷火彈的製造方子並不在我們手裡!”
看着齊浩南滿臉的懷疑,蘇維雅正了正色,繼續說道:“本來雷火彈製造一直是由我們國家的世襲家族戴家負責的,只是,二十年前,戴家唯一的一位小公子出海之後便失蹤了,連帶着雷火彈的製造方法也絕跡了。”
那些賣給北燕的便是最後剩下來的一批,否則燕少桓不會到關鍵的時候才用上。
本來,這件事是琉璃國的機密,好賴仗着琉璃國有雷火彈也可以嚇唬一番周圍想要打他們主意的不軌之徒。可蘇維雅此番選擇說出來一是相信齊浩南應當不會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再來也表示不管是因爲之前與燕少桓合作的事還是現在收留燕少桓,都沒有改變他們琉璃國對東齊並無想法的本意。
齊浩南薄脣抿起,蘇維雅這番話不像是在撒謊,那麼之前天峽谷出現的那批更爲精密的雷火彈,是因爲...有人得到了那張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