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才吃了一驚，下意識就想大喊大叫，以引起別人的注意。
“別喊，是我。”身後傳來低沉的熟悉聲音，讓他立刻安靜下來。
“二叔。”馬志才驚喜地轉過頭。
“回客棧去。”馬二郎穿着一身翻毛皮襖，頭上帶着一個大大的皮帽，脖子上還圍着豐城目前最流行的圍巾，整個人包裹的只剩下一雙小眼睛露在外面。
即使如此，他還是微微低着頭，生怕別人認出他來。
相比之下，馬志才卻顯得清爽很多，他穿着厚厚的棉袍，頭上戴着棉帽，他本來比較清瘦，這樣一身月白的袍子穿在身上，倒是顯出幾分玉樹臨風的感覺來了。
叔侄兩個並沒有並肩走，而是一前一後地順着人羣往客棧的方向走，馬志纔看着前面的馬二郎，心裡特別激動。好歹讓他等到了人，幾天的等待也不算是白費功夫了。
不過快要到客棧的時候，這種歡喜又變成了疑惑。馬上就要到年關了，韃子這時候到豐城來找他做什麼？
“二叔。”等進了客棧，還沒到天字號房屋的時候，馬志才終於忍不住向馬二郎打聽消息。“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這時候來豐城做什麼？”
聲音很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見到人再說。”馬二郎遲疑一下才回答，不過並沒有告訴他具體要做什麼。
馬志才的心開始忐忑不安起來。雖然他願意幫助韃子做事，但是他心裡還是害怕的，他怕韃子某一天讓他做一件難以收場的大事，到時候只怕他只能像馬二郎一樣遠離豐城，過上逃亡的生活。
那種不安定的生活並不是他馬志纔想要的。
到了天字號房間門口，馬二郎伸手推開了房門。房門咯吱一聲響然後開了。
這一間天字房不是馬志才住下的房間，他的房間在這一間的隔壁。
跟隨馬二郎進屋後，馬志才就在偷偷打量屋子裡的人。這一次，屋子裡多了幾個陌生人。特別是上首的那位穿着白色皮襖的公子，濃眉大眼，體格彪悍，雙眼炯炯有神，帶着稍有的犀利。這位公子渾身帶着貴氣，明顯不是普通人。
馬志才甚至發現上一次對他大呼小叫的韃子，這會兒正站在公子的下首，連大氣都不敢喘，他的神色之間也看得對上首公子的恭敬。
“小人見過大人。”馬志才觀察完以後，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基於韃子對北地百姓的輕視，在這位大人物面前，他不敢出一點兒的紕漏。
“陵王妃是你們十里村的人？”上首的公子輕笑着問，態度相當隨和。
“是。”馬志纔不知道他爲什麼提及林子吟，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根本不敢多說話。
馬二郎自從將他領進屋子以後，就悄悄退到了門邊留意起外面的情況。
“你確定林家所有的作坊都是林子吟開辦起來？”
“是，大人。小人可以確定，作坊裡的那些工具全都是林子吟想出來的，就是田地裡能自己跑的車也是她想出來的。”馬志纔回答時，有些興奮。雖然不知道這些韃子爲什麼會對林子吟感興趣，不過既然是敵對關係，這些人肯定是在打林子吟的主意。
哼，只要林家出事情，他就覺得痛快。所以不等韃子繼續問，他就急着向韃子講了一些林子吟的事情，以及十里村百姓對她的推崇。
“你是說，免費上學的律法也是她提出的？”上座的人聽得十分認真，聽完以後，他還饒有興趣地問一些具體情況。
“是，當初十里村那個千院長是個十分高傲的人，不過沒多久就被林子吟給馴服了。”馬志才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公子哥的表情，一邊認真地解釋，“當初陵王被她吸引，據說也是因爲林子吟會種田，會做生意，手巧。”
聽了馬志才的解釋，上座的公子哥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眼前這位小人說的是真的，那位陵王妃可不僅僅是手巧了。
大名鼎鼎的陵王妃應該說算是一位奇女子了。
“本公子找你過來，是想讓你去給一個人傳句話，你需要說服她按照我們的意思去做。”公子哥緩緩地開口。
馬志才一愣，讓他當說客，要他勸說誰？
“本公子讓你去說服侯府的小姐李嫣然和我們合作，一同請陵王妃到北國去做客。”公子哥笑眯眯地說，眼睛卻如老鷹一般盯着馬志才。
綁架陵王妃？馬志才腦子一陣轟響。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他後悔了，真不該留在豐城內。怎麼辦，要是事情敗露，他死定了。而且他不認爲綁架林子吟這件事能成功。現在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陵王對林子吟有多稀罕多重視。
楚隨風絕對不會放任林子吟陷入到危險之中。
“你只管說服李家小姐就行，其餘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公子哥似乎讀懂了他腦子裡的想法，臉上一直笑的溫和，眼神卻更加犀利，“當然，如果你不答應也沒有關係。本公子再找別人去做也行。”
他的話音一落，沒等馬志纔回話，站在他身後的侍衛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志才。”馬二郎急的冷汗都冒出來了，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他滿臉緊張的看着馬志才。
馬志纔看到對方一言不合就抽出了佩刀，而且他也聽懂了貴公子的威脅。今日如果他不答應，他肯定沒有命活着出這個房門。
可如果答應爲韃子當說客，也同樣會沒命啊！他都要快被逼瘋了。
“你放心好了，那位李小姐鐵定會幫着你，只要你不被她嚇唬住，你就很圓滿地完成任務。事成之後，你會得到五千兩銀子，幾乎是一點兒風險都不會承擔。”貴公子很可怕，將馬志才的心思摸得十分透徹。“當然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務的話，本公子可就不敢保證你的安全了。畢竟，會有人願意接手，任務也會繼續做下去。”
威脅、利誘雙管齊下之下，馬志才終於鬆口，“小人想知道李小姐和林子吟有什麼過節？”
貴公子滿意地微笑起來，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小子雖然怕死，但還算是個聰明人。問出的問題十分到位，事情看樣子離成功不遠了。
“因爲林子吟奪走了陵王，這個理由夠充分嗎？”貴公子笑着慢悠悠地回答。
夠！馬志才眼睛一亮，“小人一定會完成任務，不過小人得想想怎麼樣靠近那位小姐。”
沒等貴公子回答，他又迫不及待地補充一句，“大人別誤會，你看以小人的身份，哪裡能接觸到侯府小姐那樣的人物？”
“人，你肯定會見到，也容易和她說上話。記住了，見到人以後，至於怎麼讓他幫我們，那就是你的任務了。”貴公子眼睛裡冒出了冷意。
“是，只要讓小的見到人，一定就能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務。”馬志才咬着牙自信地回答。
“到了。”官道上的積雪早就被清理乾淨了，所以楚隨風一行人的馬車很快就到了十里村。
十里村的人今日早早就起來了，大夥兒匆匆吃了早飯，就趕到了作坊中。對於陵王和王妃是否回門，衆人心裡都沒有底。不過即使王妃回門來，他們和林家的關係不大，但大夥兒還是盼望着陵王能帶着王妃回門來。
一大早，大夥兒個個伸長脖子看着，在作坊裡做工，都有些心不在焉。
里正受了大夥兒囑託，更是心神不寧。
“大叔，你倒是給個話，王爺和王妃今日到底會不會來？”這句話，里正已經問了不下十遍了。
“里正大叔，妹妹肯定會回門的。”林長書無奈地回答。自己妹妹是什麼性子，他清楚着了。林家人一大早就安排人準備中午吃的飯食，沒有一個人懷疑子吟今日不回門的。也就里正大叔不放心，一個勁在一旁嘀咕。
“哈哈，貧僧反而來的比陵王還要早。”就在里正坐立不安的時候，就看到慧真大師手提佛珠出現在院子裡。
里正一看到他出現，心終於定了下來，“慧真大師，你來的正好。”
“屋子裡還有肉包子，熱着了。你要不要來幾個？”慧真大師在林家出現的多，林長書對他也算比較瞭解了，這位大師明上是個和尚，其實骨子裡卻是一個葷素不忌的吃貨。
果然，從練武場直接過來的慧真大師一聽有吃的，二話不說直接往花廳方向去了。
熟門熟路，一點兒停滯都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陵王府浩浩蕩蕩的馬車出現在了村子大道上。守候的下人立刻放起了炮竹。
“到呢？”噼裡啪啦的炮竹聲終於吵醒了在馬車裡沉睡的林子吟，她睡眼朦朧地擡起頭問楚隨風。
“嗯，到了。”楚隨風有些不高興，他還想讓林子吟在自己懷裡多睡一會兒了，沒想到一進村子，噼裡啪啦的炮竹聲就將她給吵醒了。
“睡一覺舒服多了。”睡了大半個時辰，林子吟終於變得神清氣爽起來，“不知道姐姐和嫂子給我們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楚隨風喜歡她說的“我們”兩字，他從來沒有覺得“我們”這兩個字居然會如此動聽。
“我說王爺殿下，等會兒你進了門千萬別擺架子啊。”林子吟忽然想到了什麼，趕緊提前叮囑他，“咱們有姐姐，按照輩分講，姐夫就是你的榜樣，你得學着一些，別被姐夫給比下去。”
楚隨風知道她在和自己開玩笑，於是跟着說，“你放心好了，本王肯定不會給你丟臉。你就等着看，本王是怎麼將吳大友給比下去的。”
“什麼吳大友？”林子吟眼睛斜睨他，“進了林家的大門以後，你得跟着我叫姐夫。”
楚隨風看到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大聲笑起來。
從一等人騎着馬跟隨在馬車後面，聽到馬車裡傳出的笑聲，個個臉上也都露出了笑容。王爺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樣啊，笑容多了不說，現在連大笑都能時常聽到了。這樣的日子他孃的真好！
陵王是個聽話的好相公，到了林家大門下車以後，小心地將林子吟攙扶下車。
“爺爺、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弟弟。”沒等林子吟開口叫人，也沒等林家人過來行禮請安，他倒是很主動很客氣地先叫人了。
過來圍觀看熱鬧的村民聽了頓時都傻了，接着各種羨慕的神色全都集中落在林家人的身上。
“還有我，還有我。”炎知沒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急的舉手叫喚。
“去去，讓一邊去。”林長書紅着臉訓斥自己的兒子。
炎知一聽委屈地低下了頭。
“大侄子。”楚隨風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
“王爺二姑父。”炎知喜滋滋地迴應一聲。
一個接地氣，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兩個人倒是對上手了。
林子吟詫異地看着林炎知，這傢伙什麼稱呼，誰教他的？
“誰教你這麼喊的？”心裡疑惑，林子吟就問出來。
“姑姑，我自己琢磨出來的。爹孃說，不能對王爺不敬，但王爺娶了姑姑，以後就是炎知的姑父，所以我就這麼叫了。”林炎知喜滋滋地回答。
林子吟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小子倒是很聰明。”
林炎知被她一誇獎，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以後叫二姑父就好，不用帶上王爺。”楚隨風看到林子吟高興，大手一揮，讓了特權給林炎知。
“是，二姑父。不過二姑父要是欺負姑姑的話，我還要打你。”林炎知深受林長亭影響，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一點兒也不懼怕楚隨風。
“你這小子。”林長書有些尷尬，還有些擔心楚隨風會發怒，上一次陵王捏脖子帶給他心理帶來了陰影。
“好。”楚隨風哈哈大笑起來，對於林炎知對林子吟的維護，他十分高興。他一手拉着林炎知，一手拉着林子吟，“爺爺，外面冷，還是到屋子裡去吧。”
老爺子對他的態度感到很欣慰，該有的恭敬卻一點兒不少，“王爺請。”
“爺爺以後就像叫姐夫一樣，叫我鴻霖好了。這樣聽起來也隨意一些，對了，大哥姐夫也可以這樣叫。”楚隨風的心情真的很好，林家的溫馨他早就眼饞了。現在好了，不僅得了美嬌娘，還得了一大家的親人，想一想他就覺得十分得意。
“爺爺，甭慣着他。”林子吟甩掉楚隨風的手，過去攙扶着老爺子，“他呀，就是一個人來瘋。”
“不許對王爺無理。”老爺子輕聲訓斥她。
“呵呵。”楚隨風得意地對林子吟挑挑眉，“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以後王妃要欺負我的話，我就到孃家來告狀。”
後面緊跟着他的從一等人聽了，腳下一軟，差點兒被嚇趴了。天啦，說話的人真的是他們心目中的冷王爺嗎？一擡頭再看到楚隨風咧嘴得意的模樣，他們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爺轉變太快，快的讓他們都有些接受不了了。
“那又怎麼樣，說到底這兒都是我的孃家，王爺總得排在我的後面纔對。”林子吟更得意地衝他一笑。
“爺爺，大哥，你們看看，王妃就是這樣欺負我的，以後要是我受了委屈，是一定要讓爺爺和大哥給我做主的。”楚隨風很高興擁有這種溫馨的家人相處模式。
“哼，一個大男人受點兒委屈算什麼？”林長亭很不高興地在後面嘀嘀咕咕。
“你這是嫉妒。”楚隨風樂呵呵地說。
林長亭無語，林家人無語，十里村過來看熱鬧的人更無語了。
今日的陵王和他們印象中的王爺完全走了樣，他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誰能告訴他們，原來活閻王似的陵王私底下居然是這樣的性子？不過大夥兒轉而一想，陵王是成了親以後才露出人性化的一面，功勞完全屬於林子吟。
這麼一想，大夥兒看着林子吟的眼神也就更加熱切了。
“趕緊上工去，年底的分紅不想要了是不是？”里正吆喝一嗓子，“產量完成不了，看你們誰有臉拿獎金。”
“里正，我們就是過來給王爺王妃行個禮，這就回去。”
“對對，我們這就回去了。”
大夥兒一鬨而散。
這時候，林子吟一家已經進了院子裡。楚隨風讓從一吩咐黑甲兵將禮物搬進來。
所有的禮物全都分成三份，說起來是單數，並不符合北地好事成雙的講究，但楚隨風這個人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他願意的事情，還真沒有人能夠反對。
何況，在北地也沒有人敢反對。
“禮物分成三份，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各一份，長亭那一份收在爺爺那兒。”楚隨風慵懶地開口，好似隨意的一張口，卻顯示了他的細心，“爺爺的那份禮物和他們的不同。”
陵王府出來的東西向來都是精品，綾羅綢緞不說，就是奇珍異寶，在這些回禮中也可以隨意見到。
姑娘出嫁，在婆家過得好不好，看回門禮就能知道。
林長書等人看到陵王帶來的回禮，個個心裡暗自感動不已。心裡也都在琢磨着送行的時候，這些禮品讓林子吟帶回去，然後家中一定還要填上一些。
這也是一種支持，孃家的態度也全在送行禮中。
林子歌一直擔心林子吟到了王府以後，會受了委屈。不過這種擔憂在楚隨風的說笑中一下子煙消雲散了。衝着王爺對林子吟的稀罕勁和縱容，那丫頭也吃不了虧。
姑娘回府，宴席上是要找一些親友和有頭有臉的人過來作陪的。
何家作爲林家的親友自然要到場了，剩下作陪的人選則落在了里正、白家身上，凡是過來的人臉上無一不是露出自豪的神色。
林子吟閒不下來，馬上就要到春節了。這可是一年中最大的節日，村子裡的作坊肯定是要停下來，緊接着就要發放獎金和福利。
至於假期，林子吟決定年前二十八放假，正月初八再開工。
“稻種和玉米種子，必須認真篩選，年前儘快讓取種子的人帶回去。咱們自己家裡和村民、工人的也必須留下充足的種子。種植技術就讓他們自己派人過來學習好了。對了，獎金分紅什麼都準備好了嗎？”即使各個作坊都有管事在，家裡也有覺新和於少輝這樣的大掌櫃大管家的在，沒有林子吟做最後的決定，很多事情還必須擱淺在一旁。
“賬本已經做好了，就等着王妃過目了。”於少輝將厚厚的賬本放在了書桌上。
林子吟耐心的翻看，於少輝和覺新也沒有閒着，一邊彙報了各個作坊和暖棚的生意收入情況，一邊忙着往前遞賬本。
林子吟一邊看，一邊認真聽，“賬本做的很好，既然今年收入很高，各個作坊就按照賬本上的數目來發放獎金和福利好了。至於在屋子裡做事的人，則按照中等工人收入計算髮放。”
“是，王妃。”努力沒有白費，於少輝和覺新都高興不已，神色也變得輕鬆起來。
“你們兩個是大管事，分外發一千兩銀子作爲獎勵。”林子吟發話。
“多謝王妃。”兩個人大喜，恭敬地謝過了林子吟，“醫學院那邊的研究既然出了成果，按照他們的付出各自也獎勵五百銀子。”
於少輝趕緊記下。
“王妃，林海生到林家來拜訪。”紅纓過來稟報，“老爺子請王妃過去。”
林海生？林子吟一愣，不過隨即想到了這個人物是誰。不過她心裡也有狐疑，林海生此時到他們林家來做什麼？
雖然說林海生和他們林家是一個姓，不過林子吟原來素未聽過這人的名字。
難道是衝着王爺和自己而來？
這個好似也能說得過去，畢竟林家的生意着實讓不少人眼紅。不過這一條又好似說不過去，陵王的威名已經傳遍天下，相信林海生在北地的地盤上，絕對不敢過來當面挑釁。
想來想去，林子吟腦子裡也沒有理順，最後她乾脆不想了，直接帶着紅纓他們來到了前廳。
前廳內，氣氛很怪異。
老爺子坐在上首，楚隨風和林長書、吳大友陪在下首，而林海生則一臉嚴肅地坐在最末，最奇怪的是他的臉上還帶着不滿和委屈、焦急。
這是什麼情況？林子吟一邊想一邊走進了花廳。
“下官見過王妃。”一看到林子吟進來，林海生趕緊從座位上站起，給林子吟跪下行禮。
“免禮。”林子吟不得不端起架子。
“過來坐。”楚隨風淡笑着指着身邊的位置說。
林子吟淡然地走過去落座，“林大人既然是找王爺談公事，王爺就該將大人帶到書房中去商談啊。”
“不不，下官今日是到林家拜訪，並不知道王爺和王妃在這兒，更沒有想到林家居然是王妃的孃家。”沒等楚隨風開口，林海生就趕忙搶着解釋了。
“林大人認識我爺爺？”林子吟裝作吃驚的模樣問。
“大水衝了龍王廟，”林海生激動起來，“下官何止認識老爺子，其實說起來，我們根本就是一家人呀。論起來，下官還得稱呼老爺子一聲五叔了。”
話裡有話，林子吟沉着冷靜，並沒有因爲林海生的話而感到激動。她微微側身扭頭看着林老爺子，“爺爺，我記得我們家好像並沒有旁支，現在林大人說我們是一家的。那他們是哪個旁支的？”
楚隨風坐在那兒滿身煞氣，和一到林家時的撒嬌完全不同，這時候他又變身成爲了冷酷的殺神。不過，林子吟和林海生說起來並沒有發生任何衝突，更沒有吃虧，所以他也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這會兒他有些得意。林子吟一開口就將林海生貶低到了最低，這個時代嫡庶分得很清楚，地位也不同。
林子吟開口就將林海生定位爲旁支，以林海生的高傲來說，他心裡絕對會怒火難消。
林海生的確氣得半死，可他今日是帶着目的而來，而且陵王就坐在邊上虎視眈眈盯着。如今的林家已經不是他能夠想發火就發火，想處置就能處置的旁支了。
他更不能對罪魁禍首林子吟說什麼，做什麼。
咬緊牙，他維持着臉上的笑容，“王妃，可能不知。你們這一房纔是我們林氏家族的旁支，你們的太爺爺是林家第一百八十代庶出的旁系，按照家譜說起來，王妃這一代應該是一百八十三代。”
說他是庶出，就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好好看看，到底哪一方纔是庶出。別以爲有陵王在，她就可以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哼，在林家，他這個正宗的嫡系說出的話才最有分量。
“林大人記錯了吧？”就在林長書等人暗自焦急的時候，老爺子慢悠悠地開口了，“我們林家小門小戶，哪裡來的家族。先前的祖宗做什麼我們並不知，但父親臨終的時候交代，老夫是家裡的獨子，要是日後有能力有機會的，就在村裡蓋一座林家祠堂，他就算是林家的第一代祖宗，老夫不才，算是第二代，而老夫也只有一獨子，可惜先去了，他是第三代。至於他們。”
說到這人，老爺子環顧四周，用慈愛的目光看了林長書等人一眼，“四代、五代還算繁榮，我們林家也算是蒸蒸日上了。”
老爺子的話無疑狠狠的打了林海生一耳光。
他沒有想到，當初被趕出的林家氏族旁支，在他這個正宗的嫡系面前，還敢拿架子。不過他一轉頭在看到林子吟和楚隨風的時候，心裡一個咯噔，硬是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現在不宜和旁支翻臉。按照族規，旁支手中所有的生意最終都是歸於嫡支的。這邊旁系作坊如此多，而且每一個作坊幾乎都是聚寶盆，他不能因爲意氣用事而壞了“錢途”。
“五叔，我知道林家這麼多年沒有照顧你們，你們心裡對家族有怨恨。可說實在的，這麼多年來，我們卻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你們。家族中的家譜內，還一直保留着你們一系的名字。北地離京城太遠，地方又大，我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現在好了，既然遇上了，我們也就放心了。”林海生是官場上的老油條，即使他心裡對林家的作坊和生意垂涎不已，但此刻卻一字沒有提及，而是希望用親情和語言來打動林家人。
“林大人說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老爺子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們林家小門小戶，家父曾經說過，我們就是無根的浮萍，親人在流放的途中已經死去大半。剩下的就是家族中的所有人。林大人，並不是所有姓林的都是一家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又何其多，草民勸大人還是多費一點兒心思去找親人吧。”
“林大人，你可曾聽清楚呢？”林子吟這時才笑眯眯地開口，“我相信爺爺說的話，大人就不要將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希望大人另開闢徑，能儘快找到你的親人。”
林海生被他們祖孫二人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看出來了，林家是真的不打算認他們作爲本家，簡直是油鹽不進的賴皮貨。不過沒關係，等家譜到了，以後再讓族裡的人多往來，大了不起再對林家讓出一些條件，他不信林家不希望找一個大家族作爲靠山。
最起碼，林子吟這個陵王妃要是有足夠的家族作爲靠山，她在北地可以更有說話權。人嘛，只要給了足夠的誘惑，最後一定會屈服。這是他爲官多年來總結的經驗。
“既然是誤會，以後林大人就不用再提及了。”就在林海生浮想聯翩的時候，楚隨風慵懶地開口了，“不過說起家譜，本王正打算和爺爺商量一件事了。”
“王爺請說。”老爺子恭敬地開口，林長書等人也都緊張地看着他。說實話，忽然冒出一個本家來，林長書林子歌等人覺得壓力很大。
家裡的生意大了，加上有喬氏等人給他們講過大家族之間的厲害關係，林長書他們打心底不願意有什麼本家出現，而且他們也不會傻到認爲林海生是真的來認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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