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脣角勾起一抹笑容,看着轉身後的她,若是早知此法又用,又何必與他糾纏那般久,“爲何非要讓我來逼你?你以爲我逼着你,心裡很快活麼?”從弄影的手中接過了玉簫,“這還是當年我送的簫,沒想到,你還留着。”
他頓了頓,沒有說話,只是那麼盯着我,彷彿需要在這段短的時間裡,將這五年來的變化看清楚。
“你見過年易了?”我看着他的目光漸漸凝聚到我的小腹,以爲年易告訴了他我懷孕的消息,“師兄,你……”
“我沒事,”他將目光轉開,從我手中將簫扯了過去,轉身欲往外走,卻被慕清攔了下來,“鬆開。”
“她昨晚大半夜未睡,你便當是體諒她,也應該留下來跟她多說幾句,無論當年發生過什麼,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活在當下,纔是最重要的。”慕清輕鬆地將蕭瀾留下,然後對着我笑了笑,“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留下來。”
我看着蕭瀾依舊不回的頭,搖了搖頭,“不用了,你讓他走吧。”又走近了蕭瀾,輕聲說着:“找到你便是想說一句,對不起。我記憶中的蕭瀾,不是個陰暗的人,不適合待在影閣裡,從此以後,影閣首席護法——消失了。”曾經那樣陽光明媚的人,不應該沉溺在黑暗中,所以,既然我已經完成了夙願,那麼他便不應該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儘管他曾經說過,鄴京之於他是個好地方。
“閣主,怎麼……”弄影激動地說着,“少了他,影閣……”
“少了他,影閣難不成便要倒了?弄影,把他帶下去吧,全閣吩咐下去,首席護法因公受傷,傷重不治,從此世上便沒有這個人了。”我轉身過去不再看他,記憶中那人一身明亮的藍袍子,而不是如今這暗沉沉的樣子。
“是,——屬下遵命。”弄影躬着身子應聲答道。
“清,我累了,我們先回去吧。”我哽着聲音喚着慕清的名字,現在的我,只希望找個安靜的地方靜一靜,至於蕭瀾,他願意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悠舒,怎麼,不跟他再多說些什麼了麼?”慕清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遊戲誒氤氳的眸子,緩緩的笑着。
“不了,清,我們回去吧,我真的好累,好不好?”我靠在慕清的懷裡,只覺得眼淚順着臉頰流進了慕清的衣襟裡,沾溼了一片,“清,我們回府吧,回去,立刻回去。”
“好好好,我們回府,回府。”他攬住我,輕撫着我的後背,“不要激動,我們這就回去,回去,好不好?”在我不曾看見的地方,只是冰冷地睨了蕭瀾一眼,“麻煩您讓個位置,本侯要出門了。”
看着馬車頂上那一晃一晃的穗子,只覺得頭暈目眩,閉上眼睛,似乎還能感受到蕭瀾那冰冷的目光,似乎他整個人都已經變得與以前完全不同,沒有以前的溫柔,沒有以前對我的呵護,只有陌生與寒冷,凍得人發寒。
“好了,不要多想了,他有自己的去處,也不是個三歲的孩子,你要相信他做的事情有他的苦衷,你乖一點,不要胡思亂想,嗯?身子還不好,就胡亂擔心別人,小心這腹中的孩子怨你這個孃親不關心他。”慕清颳了刮我的鼻子,將我搬正了身子,靠在他懷裡。
“我知道,清,我知道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不會去做什麼其他的傻事的。”我輕輕地說着,平息下內心的思緒,腹中的孩子纔是最重要的。
侯府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寧,冥隱時不時的出現已經讓我習慣了不少,至於景逸?半路上已經命綾綃送他回去了,這鄴京裡的關係還不夠複雜麼?扯進來一個又一個的人,實在不是什麼良策。
至於影閣,江湖上盛傳首席護法已經身亡,而影閣的多方據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騷擾,只有梧桐扇坊,因爲夠隱秘,沒有人發現。看來沒了殘影,影閣多多少少,還是會受些影響的,那日蕭瀾離開扇坊後,我不知道他又去了哪裡,不過這也沒什麼大礙了,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便聽天命吧。
令我比較驚訝的是,不過短短半個月,大街小巷上瘋傳着葉楓將被處以剮刑,地點有多個,時間也不定,不過因爲孩子還未穩定下來,一切事情都是慕清與慕醉在商議着辦,看慕醉近來的態度,倒是越看越不清楚了,他這麼讓慕清在朝野上下活躍,難道不怕慕清的擁護者逐漸增多,篡了他的位?
據安排在鳳棲宮的人回報說,王后的情緒近幾日波動尤爲的大,甚至有些見紅。本以爲葉楓對她來說沒有什麼重要性,事實卻似乎並非如此呢。
關於慕醉去了一趟牢裡,便幾乎是日日獨居在昭陽殿,很少往鳳棲宮踏足,至多也不過是在鳳棲宮坐上一會兒,惹得卓曖爲此多次在宮門前苦守,慕醉也只是吩咐黃福海好好伺候王后歇下。這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發展着,只要最後能一擊即中的將合沐餘孽肅清,那麼便是真的可以稍微喘口氣兒了。
而南昭的局勢愈發的混亂,安痕灝最終還是藥石無靈,駕崩了。不過留下的爛攤子還真是讓人頭疼,隆裕太后雖然擁護安肅亦,不過以墨熙爲首的羣臣卻更願意選擇以仁心而聞名的安麴塵,兩廂僵持不下,政局已然十分動盪。這對慕醉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他能趕緊將合沐餘孽清除的話,那便只剩下銀暝了。
一時之間,似乎各國都是動盪不安的樣子,只不過銀暝的不安便是來自於盛華太后的去世,背後的大臣們按耐不住的想要操控楚弈,不過,你們先鬥着吧。
在孩子已經四個月時,冥隱依舊在侯府中給我安胎,按他說的景逸不久後便到,而現在都幾個月沒到了,他自然是知道我讓景逸回去了,只不過每日見我的臉色,是愈發的深沉,那副模樣,活像是我欠了他多少銀兩沒還似的。在這些無頭無尾,看似毫無聯繫的事情中,只有慕清從頭至尾護着我,就連慕醉想要再讓慕清娶了安遠的妹妹,也未能如願。
哦,對了,雖然我不見安夫人,但是她卻總是要到侯府上來拜訪,常常站在侯府門前,一站便是兩個時辰,着實讓人有些佩服她的毅力,安遠也來鬧過幾次,不過在被我下令賞了他五十軍棍以教訓他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後,倒是安分了許多。由此可見,當初的慕醉是眼瞎了纔會挑了他做什麼暗衛的首領,不過如今將暗衛交給袁肅,但是委託的多。
寧馨的情緒最近倒是低落的很,常常站在那裡,魂兒卻不知飛哪裡去了,對於這樣的情況,勸她不要迷戀着冥隱,就像我一樣?不過感情這種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似乎是這段日子沒有什麼操心的事兒,身子比起剛剛懷孕的時候,好多了。慕清的臉上那濃重的擔心也減了不少,常常半夜醒來時,便能看見他的目光凝在我臉上,目光之中的擔憂惹得我心口發酸。
“今日是怎麼了,母后不是讓我在侯府好好歇着麼?怎麼又讓你接我進宮了?”我靠在慕清肩膀上,只覺得昏昏欲睡,孝端後一向以我的身子爲重,輕易不會讓我進宮,尤其是宮裡卓曖也懷着孩子,若是一個不小心她撞了我,或者我撞了她,對彼此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沒什麼大事,便是母后想你了,身子又出不了宮,我看着你最近穩定了許多,便想着把你接進宮讓她瞧瞧,免得她整日在我耳邊嘮叨着你有沒有怎麼樣怎麼樣的,她總是要親眼看見你平安無事才放心的。”慕清輕輕揉着我的腿,緩解着腿腳的痠痛。
我靠着軟墊,長舒了口氣,以爲是發生了什麼事,才突然找我進宮來着,看來是最近太擔心這局勢了,總是有些敏感。
“你放心,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你別擔心。”他笑了笑,臉上的笑容倒是並未因我的多重身份而變化,其他的人,或多或少地帶着點驚訝與畏懼,除了慕清。
曾經也問過他,問他爲什麼不會害怕,不會像常人那樣驚恐,他卻只是笑而不答,直到夜裡歇下了,我還惦記着這個問題,爲了讓我安心,他才說出口:“因爲他們不會像我一樣知道,其實眼前的這個人仁心仁德不輸旁人,只有我才知道,你不是那個兇殘暴虐的影閣閣主,懂了麼?”
那一夜出奇地睡得極好,沒有做夢,也沒有驚醒,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的信任我,慕清除了是我的兄長,是我名義上的丈夫,還是我黑暗歲月中的陽光,是我的救贖。
“在想些什麼?不是說了要少思慮些,怎麼還這麼不聽話?”他嘴上雖然抱怨着,但手上的動作倒是未停。
“在想,你是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