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他在梅園說過的話……到底是真是假?直到彩雲呼喚了我多聲,我才從慕清的吻中回過神:“怎麼了?”
“公主,太后身子不安,已經有太醫過去了,您看傾雲殿要不要過去?”彩雲皺眉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王太醫回來了麼?”我一邊往回走,一邊問着。前些日子便命人去尋蕁麻子了,有王太醫在,便免了我的出面。宮裡上下那麼多雙眼睛,難保沒有幾雙是盯着我的,在找我的紕漏,更何況慕醉的介懷才消除不久,如此一來,我能做的不多,便只有在傾雲殿等消息了。
“回公主,已經回來了,往安寧宮過去了。”彩雲跟在我的身後,小聲地回着。
“既然回來了,那便不用操心了。”我頓了頓,良久才道:“今日的晚膳不用那麼規整,也……莫要再做那麼多大王愛吃的菜了。不,以後都別做了。”他往後的日子裡,嬌妻美眷陪伴在側,除非謀劃,他怎麼會記起我日日備了他喜愛的膳食?做那麼多,不過是浪費。
彩雲愣了愣,但仍然是點點頭:“奴婢知道了,會吩咐下去的。”
我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往日裡可不是這樣,雖沉穩,但有事總是直來直去,從不遮掩,不由得多問了一句:“怎麼了?”
“公主,您是不是對大王不再心存戀慕了?是不是與侯爺……”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臉上的表情卻並無多大的變化,“奴婢適才看見您與侯爺玩鬧,侯爺他……公主你當時很開懷。”
“彩雲,你愛過麼?愛而不得,會累。算了,說了,你現在也是不懂得。下去吧,本公主想一個人歇一歇。”我揮了揮手,讓彩雲帶着侍女退下,殿門發出吱呀作響的聲音,顯得質樸滄桑。大殿裡散發着一種孤冷的氣息,我不由得將自己深深的蜷在牀榻上,任錦被遮掩住自己。
過了一日,慕醉在瑤光殿設下宴席,慶祝花神節,以示與百官同樂。不過最後的關頭退了場,着人吩咐出宮看燈會的人趕緊準備準備。
我皺眉看着這一身的珠絡縫金帶紅裙,“換了吧,那件宮緞素雪絹裙挺好。”今日的主角終歸是她卓家姐妹,我不過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所以又何必穿的那般招搖,到最後,也只會淪爲他人的笑柄。
“公主,今日大喜,怎麼能穿那麼素?”彩雲看着我這一身紅裙,不願給我再換其他衣裙,臉上的倔色倒是少見。
“彩雲,大喜的日子不該穿這麼素,但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懂麼?”我徑直越過她,走向一旁,解下這華美無比,極似嫁衣的紅裙。
“公主……”彩雲替我拿了那件宮緞素雪絹裙換上,直嘆了幾口氣,“若不是今天這日子穿這件不大好,奴婢真想說一句,很好看。只是,大王看了不會掃興麼?”
“這段日子是不是過得安逸了,腦子不夠用了,他怎麼會因爲我掃興?”輕嘆了一口氣,略微好笑地打趣着彩雲,若是以前,想必就會掃興了,現在他如花美眷在側,怎麼還會掃興?這一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公主,大王命奴婢來看看您準備好了沒有?”一名侍女未經通報,便疾步走進了寢殿,神色傲慢,毫無卑屈之色。只是不知,這是叫傲骨,還是——狗仗人勢?
“大膽,哪宮的宮女?擅自進入主子的寢殿,是誰教給你的規矩?”彩雲理了理手上的宮絛,才緩緩轉身地責問着,在這樣的場景中,一切交給彩雲就好,換了我去斥責那名侍女,無端地降了自己的格調。
這小侍女顯然是本事不過關,彩雲的一句話便讓她臉色白了白,就這本事,也能受了卓曖的命令前來傾雲殿試探?
“彩雲,時辰也不早了,本公主先走了。至於這個人,送給黃公公,按規矩來吧。”拂了拂雲鬢,往門外走去。到了宮門後,纔看見慕醉與卓曖相依而立,卓曖一反常態,竟着了一身累珠疊紗緋霞茜裙,那般張揚的紅色,亮的我目光一閃,心中刺痛。正晃神間,慕清已行至我身後,雪頂含翠的清香在周圍蔓延開來,讓我莫名的有些心安。
“怎麼了,臉色這麼白,身體不適?”他輕觸着我的額頭,隨意的一聲低語:“還好,不燙。”
我愣了愣才道:“不是說不去麼?怎麼還特地過來了?”看他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翠玉,顯得很是清俊。那一副玉簪束髮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要巡視王宮的人,但明明他昨日說,有要務在身的,怎麼還……
“來送你,順便看看,是否有其他的事?”慕清一臉明瞭的看着我,似乎是洞悉了我內心想的事,溫潤的眸子裡的驚豔一不小心漏了一些出來。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收斂一些,別總是盯着我看。“你,小心點。太后的身子今日才略緩了緩,若是真有事情發生,也不要驚擾了安寧宮。傾雲殿裡,不用太擔心,彩雲能自保。”我細細地叮囑着慕清,生怕他遺漏了什麼,造成宮中大亂。畢竟他被囚三年,對時局的把握度也許會低一些。重點是他此前無心政事,專心書畫,這讓我怎麼能不擔心?偏偏他倒是一副不上心的樣子。
“放心,他外出攻打合沐時,不也是我在監國?”慕清親暱地颳了刮我的鼻子,似是調笑着道:“你今日這一身素白長裙,與我倒是相配,就連發間也只是用了一尾白玉響鈴簪,咱倆看着倒是挺相配。”
我面上一紅,耳邊傳來清脆的鈴聲,擡頭想要分辯幾句,卻驀地發現,卓瓔的目光陰森的望着我,難道……我裝作意外地一摔,靠在慕清的懷裡,低聲道:“如若支撐不住,翼然亭自有人助你。還有,卓家二小姐對你貌似是一見鍾情啊……”我不出所料地看見卓瓔的目光愈發暗沉,便確定了心中所想,卓瓔喜歡慕清啊……只不過就是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怎麼想的了,若是他有意,那絆倒慕醉不是難事啊。
說完便聽到他的笑聲,“原來悠舒對我投懷送抱,就是爲了一抒心中的酸意?”溫潤的聲音帶着一絲輕快,“在吃醋?”
聽出他話中的笑意,我一惱,“說誰吃醋呢?”推開他便要往慕醉那邊走去,卻被他拉住,吻輕輕地落在我額間,“悠舒,我昨日所言,句句屬實,不是爲了應付誰,也不是對你的輕薄,那些都是我心裡最想對你說的話,所以,你要平安回來,我等你給我答案……”我與慕清,都是心知肚明,宮內宮外,面臨的都是一場廝殺,不是小打小鬧,“若是你不回來,我去找你……”
看着遠處已略顯發怒的慕醉,我鬆開手,言簡意賅:“等我回來,給你答案。”便緩步向慕醉走去。
“公主與侯爺還說不是郎情妾意?膩歪了這麼久,大家就等你一個了。”卓瓔換了一副面孔,在我看來,顯得虛假噁心。一身的粉紅衣裙直晃得人眼暈,至於那發間的珠翠,真讓我懷疑,梳妝盒裡的是不是都用上了?
我看了一眼遠處的慕清,月白色的袍子在月色的襯托下,更顯風雅,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詩雪自幼處在深宮,大王平日裡忙於國事,很少理會到詩雪,與清的交情好一些,也是尋常事,以排遣內心的孤寂罷了。再者,清飽讀詩書,善書法,才情豔豔,女中有誰不傾慕於他?你說呢,二小姐?”
“可是,我先前聽說,公主一心傾慕衒胥哥哥?”卓瓔逞一時口快,如此這般說了出來,這要置卓曖與何地?說了沒腦子,卓曖卻要她進宮助自己一臂之力,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看着慕醉的臉沉了下來,只苦笑着說:“詩雪年幼,難免對兄長有些依賴,二小姐想必不知是聽哪個宮人嚼了口舌,有了誤會。不過下人胡亂說話,二小姐自己也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千萬別學了來。”袖袍中指甲已經嵌進了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讓我親口承認兄妹這一招,還真是高明啊……
“夠了,有什麼話馬車上再說。再不走,燈會可就要結束了。”慕醉沉着聲音,怒意已經極盛。他似乎很少這麼大動肝火,即便是面對容隨,也是能夠不動聲色地收斂一二。這種別人無法感知的怒意,像潮水般涌來,讓我有些窒息。他在生氣,在生我的氣,我卻猜不透原因。不過帝王的心思,感知不透也是正常的,這麼一想,腦中對於慕醉爲何發怒也便不那麼在乎了。而我驀地發現,在慕醉身邊,已經開始習慣性的逃避有些東西了,比如說,從我出現開始,他盯着我明明滅滅的目光,似乎是隱藏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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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12號的更新慢了…大家不用擔心13號的不更了,大概晚上會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