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曾走過的暗道,潮溼無比,陰寒之氣大盛,我略微擔憂着慕醉身上的傷,沒能在傷後好好休養,反而要走這暗道,我雖然有心要關注着,但自身精力不足,只能私下裡囑咐冥隱注意着慕醉的傷,他那樣的人豈會將什麼表露出來,傷勢加重了,也只會自己咬牙扛着。
臨走前交代了綾綃,讓她從竹林裡潛出去,“讓暗衛放出消息,稱慕醉已然痊癒,不久便將攻回合沐。”頓了頓,“你自己小心些,估計着三日後能出這暗道,記住淺微山會合。”
“屬下明白,這裡的事小姐不用擔心。”
而至於月影追擊東方家的餘孽還未歸,明面能用的人便只剩下了弄影,能不能借着弄影率人攻入合沐王宮而拖着葉楓,還未可知。即便是葉楓收不到王宮被圍的消息,那今日來了這南郊竹林,也得給我交代點兒東西才行。
“嗯,師兄,走吧。”下了暗道,才緩了緩心神,心力受損,已經經不起折騰。再加上這暗道陰冷至極,即便是冥隱將我裹得嚴嚴實實,也似乎抵不住刺骨的寒氣。
修建這條暗道的人,是蝶仙谷的第一人谷主,至今已有兩百餘年,暗道中不時的有殘骸散落,想必這些都是被困死在這兒的人的遺骸。
“怎麼這邊骸骨這麼多?”冥隱小心地推着輪椅,一手護着我,實在是這地上的骸骨太多,幾乎要將這路給堵着,至於時不時的冒出一兩根骨頭絆住輪椅是常事。
我捏了捏冥隱的手,示意他停下,這邊的骸骨驟然增多,說明這個地方死的人多,表明前面有個很多人闖不過去的關。那凹凸不平的青銅門,依着門的骸骨堆在地上,一根又一根,看得人毛骨悚然。“推我上前看看。”我低聲道,待止於青銅門前,我撫着門上那些花紋,一點點地看過去,大致上只說了一件事,“師兄,據蝶仙谷記載,兩百年前,此處可有大事?”
“天下大旱,疾疫肆虐,師祖創蝶仙谷,濟世懸壺,除此之外,無事。”
大旱,疾疫,蝶仙谷,我掃視着這些雕刻,做工不精細,但是也有可圈可點的地方,完成也過於倉促,大旱,大旱……“師兄,取水,從這斜槽中倒下去。”我轉頭看着冥隱,他也恍然大悟起來,迅速地將身上的水沿着斜槽灌了下去,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眼前的巨物也緩緩地掩入地下。“從這些雕刻來看,師祖當時開着方子,藥材還是些中暑祛熱的,青銅的料子並不是特別好,而且完成倉促,這門應該是這裡的百姓答謝師祖用的。天下大旱,師祖仁心滿懷,自然會以水爲謎底。”
“谷主果然聰慧!”慕醉冷聲插進來一句,在這幽深空曠的暗道中,多了些無以言喻的意味,“難怪悠舒會找上谷主,兩人都是聰慧絕倫的人物。”
我回首搖搖頭,“本尊與公主自是無法比的,公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氣魄,本尊是學不來的。”這裡的陰寒之氣無孔不入,他的傷口昨日看時還未曾癒合,想必不好受。
一行無語,無法得見日光,不知時辰,我只能估摸着時間給慕醉換藥。而第二次換藥時,傷口已然泛紫,但是他也不說,惹得人平白爲他擔心。
“烈夙王這傷若是有什麼不適,希望儘早告知,他日公主問起來,本尊也不至於砸了招牌。”冷聲將心底的關切之情掩去,手下一點也不含糊地剜去腐肉,惹得慕醉擡眼看了我好幾次。
與綾綃的三日之約,我並不知道是否已經逾期,地下暗道交錯繁雜,儘管有鳴鳳血的指引,但走出去卻不是易事。
淡淡地叮着冥隱多注意些慕醉的傷口,不多時便覺得心口有些悶,便停下話語,接過冥隱遞來的長頸玉瓶,默然地服下一顆沉神丹,平定心氣。
“青蕪,我不管你到底因何緣由允諾悠舒公主前來邊境救他,但日後,若無我的答應,你不得與四國王室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你——明白嗎?”許是真的怒我捨命救了慕醉,話語中一改往日的輕佻悠閒,也不顧慕醉正在一旁聽着,染上幾分焦急之色。
“你常年不在谷中,雲遊各地,日後就算是我牽扯進去,你也無法立刻從天邊趕回來阻止我,更何況,這些已經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我搖搖頭,已然身在王室,又如何牽扯不進去?這番話,也算是爲以後鋪個路子,免得將來……
“你……”冥隱怒極,在岔路口也不問我要如何走,便自作主張地選了一個方向。
“師兄,你,你走錯了,鳴鳳血的指引是在另一邊。”我終日陰霾着的臉鮮少有了些笑意,整個人也不像前兩天那麼沒有生氣。
一旁不曾做聲的慕醉驀地說道:“谷主風華絕代,只怕非俗世女子可比。”
我轉頭間愣了愣,笑容僵在臉上,也突然道:“那不知本尊與悠舒和卓曖兩人相比又如何?”
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反問出這麼突兀的問題,只得道:“谷主的風姿想必人間少有,卓曖雖不如谷主,但本王唯獨醉心她一人。”
我依着輪椅,指點着沒有要如何走出這狹長混亂的通道,乾脆頭也沒回,“烈夙當真是一顆少有的情種。那悠舒呢?”
“詩雪她……聰慧絕倫,換句話說,城府過深,心思難以讓人察覺,事事皆求完美,是個很好的幕僚,卻不適合爲人妻,她那樣的女子,不適合困着。”慕醉的身形一晃來到我身側,話鋒一轉:“本王今日所言,還望谷主他日莫要在詩雪面前提及一分。”他的眼中有一絲光亮一閃即逝,快的讓我抓不住,辨不清。
我冷笑一聲,“莫非是怕失去這麼優秀的幕僚,或者棋子?”
“詩雪她心氣高傲,對此等話怕是受不來。”慕醉甩袖走到前面,眸中有一分不明。
聽着他的話,我的心涼了一大片,胸口似乎又是悶着。原來,原來我的聰慧過人,在你的眼裡,竟是城府過深?呵,慕醉,若是有朝一日你知曉,你那位卓姑娘的心思,連我也猜不透,你有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