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臉上的傷疤嚇到您了嗎?”
錦豺兒回過神,見華春繡盯着自己的臉龐發愣,擡手摸了摸左耳前臉頰上的傷疤,出聲詢問。
“沒事,沒事,是我唐突了,少俠請進。”
華春繡急忙將自己的女兒拉倒身前,讓出位置讓錦豺兒進到屋中,出言致歉。
“打擾了。”
錦豺兒微微躬了下身子,點頭向着華春繡問了聲好,慢慢走向躺在牀榻上的凰玥。
“老怪物說出去會什麼舊友,屋子裡剩下我和傻大個,實在是無聊,就想着過來看看你休息的如何。”
“有叔叔嬸嬸照顧,一切都好,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凰玥見錦豺兒站在牀榻旁笑着問自己,低着眉眼輕聲回答,大概是不習慣以女兒身的樣子面對錦豺兒,心裡有些害羞。
“那就好。”
錦豺兒見凰玥安好,心中也放心下來,點了點頭坐到楊老身邊,小聲和他攀談。
“喂!你還沒和我道歉呢!”
糴谷見錦豺兒撇開自己和楊老聊得起勁,鼓着小嘴一臉不高興,沒等錦豺兒和楊老說上幾句,跳到錦豺兒錦豺兒面前,掐着楊柳般的細腰讓錦豺兒道歉。
“糴谷!”
華春繡見女兒這樣胡鬧,心中生了些火氣,聲音也跟着嚴厲起來。
“我爲什麼要和你道歉啊?”
錦豺兒擺擺手示意華春繡自己不在意,這大眼睛的小姑娘雖然胡攪蠻纏,看上去也是天性使然,不會讓人討厭,忍不住也想要逗逗她。
“剛剛我和凰玥姐姐正在說話,被你的敲門聲打斷,害的我都忘記說道哪了,你說你該不該道歉?”
“那既然是我的錯,我道歉就是了。”
錦豺兒見她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暗道這小姑娘胡攪蠻纏的功夫還真不一般,自己剛剛在門外,怎麼會知道她正在和凰玥說話,不過既然讓他道歉,他倒也不會在意。
“這位姑娘,剛纔是在下魯莽,在這裡給姑娘賠罪了。”
說着錦豺兒站起身子,臉上帶着笑容,抱起拳頭準備向糴谷躬身道歉。
“我……我就是說說而已,誰……要你真道歉啦!”
糴谷見錦豺兒認真,對着自己彎下身子賠禮,急忙跳到一旁,躲在華春繡身後,小臉通紅聲音喏喏,她讓錦豺兒道歉也不過是在胡鬧,哪想到錦豺兒如此當真。
“我已經賠過禮了,是你自己躲開的,這可不能怪我啊!”
錦豺兒笑呵呵的直起身子,糴谷的樣子着實讓屋內幾人覺得可愛,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好啦好啦,本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了!”
糴谷見屋內的人掩着嘴偷笑,急忙從母親身後站出來,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寬容大度原諒了錦豺兒。
“你這丫頭啊!”
華春繡看着自己的女兒,伸出手指輕輕了敲了下她的額頭,笑着嘆了聲氣。
糴谷揉了揉額頭,對着母親吐了吐舌頭,不再糾纏錦豺兒,一路跳着到牀榻旁繼續和凰玥攀談,又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宋糶粟見自己的妹妹這麼輕易的放過錦豺兒,豎起大拇指,對着錦豺兒眨了眨眼睛,心想着抽個功夫向錦豺兒討教一下,他對自己這寶貝妹妹清楚的很,若是被她纏上,可不是輕易就能脫身的。
錦豺兒見宋糶粟對着自己眨眼,雲裡霧裡的也不知所以,點了點頭算是迴應,坐下繼續和楊老聊了起來。
華春繡趁着錦豺兒和楊老說話時,微皺着眉頭悄悄打量着錦豺兒,眼中充滿疑惑,不知在想着什麼。
“粟兒,你先在這裡替娘照顧着你凰玥姐和客人,娘去看看你爹吃完飯沒有。”
“娘您去吧,這裡有我照看着,您放心。”
大概是華春繡放不下心中疑惑,招呼着兒子在屋子裡照看着,見兒子點頭應允,眼懷歉意對着錦豺兒點頭笑了笑,離開了房間。
…………
“繡娘,什麼事啊,這麼急匆匆的拉着我到房裡?”
宋禾鋤剛將碗筷放下,不等喝口水的功夫就被妻子拉到房中,行色匆匆,心頭疑惑不知發生了生麼事。
“和凰玥一起來的那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來路?”
宋禾鋤坐在木椅上,給自己斟了杯茶,還未將茶水送到嘴邊,就見妻子坐在自己身旁,神情略有焦急。
“怎麼了?是不是他對你不敬?”
宋禾鋤皺着眉頭,暗自猜想着可能是錦豺兒身上的江湖習氣,惹惱了妻子,語氣有些陰沉。
“這倒沒有,你先告訴我他什麼來歷,我再和你細說。”
華春繡見丈夫語氣陰沉,怕是自己神態着急引了他誤會,放緩了語氣,輕聲詢問。
“我也只是見他跟着凰玥而來,楊老說凰玥一路上是受他的照顧,具體的我還沒有細問過,來歷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宋禾鋤見不是錦豺兒惹得妻子生氣,低頭沉吟了一下,慢慢將知道的告訴自己妻子。
“到底怎麼了,你這話說了半句,聽得我雲裡霧裡的!”
見自己妻子皺着眉頭不說話,宋禾鋤不知道錦豺兒爲何引得自己夫人注意,催促着她將事情告訴自己。
“那知道他姓甚名誰嗎?”
“聽楊老說是姓錦,好像是叫錦豺兒,當時心中着急着凰玥,也不曾細問過。”
“哦。”
“繡娘,究竟怎麼了嘛,你這要急死我啊!”
宋禾鋤見自己夫人又低頭不語,站起身子,苦笑着對她躬身抱拳。
“你先坐下,我慢慢告訴你。”
華春繡見丈夫這幅樣子,招呼着他先坐下,心中只想着見錦豺兒的事,一時忘記了丈夫最聽不得自己說半句話。
“你仔細看看我,有沒有發現他和我有些相像?”
“夫人,你可別嚇唬我啊!”
“誰和你說笑的,我是和你說的認真的!”
宋禾鋤聽見妻子這麼問,故作驚訝,惹得華春繡忍不住白眼對他。
“你不說我還沒注意,確實是有些相似的地方,尤其是眉宇之間,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啊,江湖這麼大,一兩個人有些相像之處也無可厚非。”
收起臉上的笑容,宋禾鋤細細打量着妻子,見妻子和錦豺兒確實有些相像之處,心中雖然有些驚訝,不過也並沒有過多在意。
“你忘了我還有個姐姐嗎?”
“你是說……”
“嗯!”
見妻子如此肯定,宋禾鋤低頭捏着下巴,心下仔細思索。
“春錦去世十多年了,你怎麼如此確定他是姐姐的骨肉?”
“我也沒有什麼證據,但他眉宇間確實是像極了姐姐,我第一眼見到他就相信他是姐姐的孩子,血脈這種東西是說不清的,冥冥之中就覺得親切,我已經將他弄丟一次了,不想再對不起姐姐了……”
華春繡輕輕擦掉眼角的淚,心中愈發堅信。
“那我明天去問問他。”
“我和你一起去!”
“也好……”
沉吟了一聲,宋禾鋤握住妻子的手,點頭應下她的請求。
事已商定,宋禾鋤起身讓妻子倚靠在自己身上,將手放在她肩頭,讓她貼緊自己,悄然安慰着她,屋內一時安靜無聲。
閉着眼睛靠在丈夫身上,華春繡心中情緒漸漸撫平,腦中細細想着十幾年前的事。
…………
華春繡生於桃李鎮家境殷實的富賈之家,是華老三的小女兒,自幼知書達理,又學得一手上好的針織女紅,後和宋禾鋤相識相知嫁到了青湖山莊,在桃李鎮也是一樁美談。
華老三除了華春繡這個小女兒之外,還有一個名叫春錦的大女兒,姐妹兩人雖然關係極好,但是性子卻是迥然不同,春繡性子沉穩安靜,春錦卻是對那舞刀弄劍極有興趣。
華春繡還未嫁到青湖山莊時,春錦留下一紙書信獨自離開了華家,將華老三氣的臥病不起。
三四年之後,春錦自外面挺着個大肚子回來,華老三再三逼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奈何春錦閉口不說,華老三見女兒失節覺得臉上無光,一氣之下將她趕出了華家,讓她帶着肚子裡的孽種自生自滅。
春繡那時剛嫁進青湖山莊不到一年,聽說此事後急忙將她接到了山莊上,照顧懷有身孕的姐姐。
四個月後,春錦在青湖山莊中產下一個男嬰,但也因此害了傷風,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了,春繡也曾問過姐姐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但春錦卻閉口不談,只是春錦臨死之前嘴裡一直念着這孩子不是孽種。
華老三知道女兒去世後,心中悔恨交加,不久之後也病倒在了牀上,鬱鬱而終。
宋禾鋤見這孩子下生就沒有爹孃,又是妻子姐姐的孩子,愛屋及烏,心生憐憫,將春錦和華老三下葬後,夫妻二人決定將這孩子留在身邊,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撫養成人,以慰春錦的在天之靈。
這件事本已了卻,夫婦二人將這孩子視若己出,而這孩子也給夫婦二人帶來不少歡樂,誰知幾個月後的一天夜裡,不知是何人潛入山莊中,將這還未斷奶的男嬰偷了去,連帶着消失不見的,還有春錦已經下葬的遺體。
宋禾鋤私下曾問過父親和白病秧,但二人卻對那賊人的來去一無所知,半點未曾察覺,想必那人身上修爲怕是驚爲天人,想不通這樣的高人爲何要偷走一個不滿週歲的孩子,甚至連春錦的屍體也不放過。
開始時夫妻二人也曾託人四處打探,想找回這孩子,但卻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這件事也成了二人的心頭病,直到後來有了兒子和女兒,纔有所好轉,將這件事慢慢放下。
…………
華春繡慢慢直起身子,想起屋中等着的凰玥等人,急忙擦淨臉上又流出的淚水,對着銅鏡整理了下妝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再看看錦豺兒。
宋禾鋤見妻子這般模樣,怕她到了屋中後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急忙跟着她走向凰玥的房間。
夫妻二人來到凰玥屋前,聽着屋中傳來女兒的笑聲,宋禾鋤伸手輕輕敲了敲門。
打開房門的依然是糴谷,見到夫妻二人輕輕吐了吐舌頭,看樣子像是也打算責怪敲門聲打斷了自己,只不過見到是父親和孃親,不敢造次。
宋禾鋤看着女兒的樣子,忍不住又想去摸摸她的腦袋,只是又被糴谷躲了過去。
“這麼高興,在說什麼呢?
夫妻二人進到屋中將房門關好後,搬了兩把椅子坐到牀榻旁邊,出聲詢問。
糴谷坐到牀榻上,將剛纔的說的事情說給二人聽,一時見牀榻旁又是歡聲笑語不斷。
錦豺兒坐在遠處和楊老聊着些有的沒的,聽着傳來的笑聲,不知爲何總覺得這夫婦二人有意無意的瞟向自己這邊,一時不知所以……